另一方麵也是怕符咒對他有什麽影響。


    阿擇點頭,眼睛卻是低低地看向別處。


    招平安覺得他這樣怪怪的,眼下也不好再說什麽,眼神交換後她後退幾步,右手擎桃木劍,警覺地盯著阿擇放在櫃門拉環的手。


    阿擇向後看了一眼她,而後猛地拉開櫃門,刺耳的“吱噶”一聲響。


    瞬息間招平安透過半透明的魂體,看到櫃裏的隔層,一團扭曲在一起的腐肉裏麵有一顆完整的頭顱,熏得墨黑的臉上,眼睛冒著熒熒綠光。


    她迅速祭出鎮祟符,卻發現阿擇沒有動作。


    “阿擇!讓開!”她著急地喊。


    不過兩秒,招平安上前粗蠻地推開他,氣沉胸腹念咒,“天有天將,地有地袛,鎮邪驅祟,解困安危......”


    邊念咒桃木劍尖邊挑起鎮祟符,正要刺過去。


    冒著綠光的眼珠子像相機玩具一樣,哢嚓哢嚓,眼白黑珠上下變換,斜藏進眼角,隻餘點黑珠子打量她一眼。


    也就一眼,便專心啃咬著隔層裏的一個木匣子。


    電光火石間,招平安生生止住了劍勢,斜插‘進另一扇櫃門,鎮祟符立即燃燒,帶著真言力量的金光發散。


    櫃子裏的腐肉嘶啞地“喀哈”一聲嚎叫,化做黑氣從窗戶逃竄。


    第6章 她的善良


    顧不上去追,招平安先去看了阿擇,見他好好的,氣不打一處來,“不是答應得好好的,怎麽緊要關頭就傻了?”


    阿擇默不吭聲,閃爍著目光不太敢瞧她。招平安被一口氣噎住,無奈地跺了下腳,“回去再說你。”


    真是的,幸好蘭如沒有變成惡鬼,不然多危險啊!他那薄身板能抵擋得住嗎?


    再追出去時,剛剛那團爛肉初現雛形,變成倒披著長發,穿著白色睡裙的少女,隻不過脊梁還是以一種對折的姿勢扭曲著,隻聽得哢嚓脆響,脊柱詭異地對接上,再慢慢直起。


    赫然就是招平安在井邊見到蘭如的模樣,比剛剛那個形態順眼多了。


    她見到招平安手上的桃木劍時,驚懼得縮起腦袋,身形蜷起來矮了一半,跟練了縮骨功似的。


    招平安背手收劍,不想再看到那堆腐肉,安撫道:“別怕,你無心害人,我也不會傷你。”


    蘭如哢哢支起腦袋,這脖子跟20厘米的直尺長度一般,雖然修直拔長,但也不是正常人的審美。


    她大膽了些,轉著腦袋好奇地盯著眼前的人看。


    招平安從自己布兜裏拿出那本畫冊,蘭如的眼睛瞬間直了,踮著腳尖飄上前,但看到她手上的桃木劍又瑟縮猶豫。


    看來症結在這,“你是因為這個才去嚇小寶嗎?”


    蘭如張了張嘴,使勁地發出聲音,卻隻有粗噶澀啞的氣聲。


    她的嗓子......


    招平安記起學校的科普黑板報,吸入過多一氧化碳會致咽喉水腫,所以蘭荷才說不出話吧。


    她把畫冊遞給蘭如,蘭如猶疑了一秒便迅速奪了過去,像是怕她反悔。


    “我要怎麽做才能幫助你?”


    蘭如將畫冊緊緊抱在懷裏,臉頰迷戀地貼著畫冊封麵,招平安看出一絲繾綣的意味。


    等了一會,蘭如麵容恢複成木訥,飄著到門口,轉頭看過來,示意她跟上。


    阿擇一直跟在招平安身側,隨著她進去。


    蘭如停在木匣子前,招平安將它抱出來,打著手電來回照,箱子上了彈子鎖,她問:“鑰匙呢?”


    女鬼茫然地翻了翻眼珠子。


    也是!這邊緣滿滿的牙印子,要是有鑰匙也不至於這麽啃吧。


    這小鎖可難不倒招平安,她眼睛在地上掃視,能用來開鎖的東西。肩膀被碰了一下,她看到阿擇指著床頭的方向。


    那裏有一顆不大不小的石頭,正正好!她讚賞地朝阿擇擠了擠眼睛,真是心有靈犀。


    “chua!chua!”幾下,箱子被招平安野蠻地砸開了,一層木屑灑落在擺放整齊的信件上,白底蓋著郵戳的紙就顯得沒那麽文藝了。


    她歉意地看向蘭如,蘭如卻露了一排森氣的牙,這是高興的意思嗎?但是這一摞摞信有什麽含義?


    女鬼又開始360度玩轉眼珠子。


    她硬著頭皮猜,這是想讓她翻閱吧。


    招平安手伸到箱子裏,眼角不忘觀察蘭如,蘭如心思放在懷裏的畫冊上,沒有任何異動,她便放心地翻看起來。


    粗粗一看,這裏也有好幾十封信,從底部中間各抽了幾封打開。大致看來,這是和筆友的信件,從初初到情摯,還互相寄了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眼鏡男孩,牛皮信紙上字跡工整,字裏行間幽默風趣,有點尖子班學生的味道。


    當然蘭如從前在曲樟高中也是尖子生,那叫什麽同類相吸,誌趣相投。


    再翻看到後麵,詞句就有些晦澀沉重。男孩生病了,心情消極,蘭荷為了鼓勵他積極向上,答應手術後送他一本親自畫的畫冊,也應承了見麵。


    翻看完後,招平安抬眼看向蘭如,她直直地看著信封麵上擺著的男孩照片。


    在漆黑的夜,在那雙渾噩的眼睛裏,招平安看到了人類不舍的情緒。


    蘭如本來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開明的父母,活潑的弟弟和開朗的她。


    她家以前住在城裏,後來父親因工作變動便舉家搬來曲樟鎮,那時候她剛升上高一。


    這是一個風景秀麗的鄉鎮,民風淳樸,鄰居新同學們都很好。唯一的不好是,那個男孩,那個總是話不多,細心又溫柔的男孩。


    她很難再見到他了。


    搬家的那天,她去找過他道別,可是不巧他去補課了。


    冥冥之中是天意吧,即使她偶爾也會想起。


    就在她快要釋然的時候,他不知道從哪弄到她新的家庭住址。


    那一天風和日麗,那一個傍晚紅霞漫天,媽媽在廚房忙碌晚餐,混著“滋啦”的爆油聲中,媽媽的聲音傳來,“蘭如,餐桌上有你的信。”


    先入眼的是熟悉的字體,蘭如的心在那一刻突然停了幾秒,在指尖觸及到信封時,心跳好像又回來了。


    是他,他找到她了。


    他們從每日能見麵的同學,變成天各一方的筆友。


    他們抒懷暢想,像所有的高中生那樣,憧憬美好的大學生活,也默默約定要考到喜歡的大學。


    他們一直通過信件聯係,神秘又滿是煎熬。


    後來互相洗了照片郵寄,他身量拔高了,仍舊是陽光少年。而他看到她的照片了吧,她一直忐忑他的回信,害怕自己沒長成他理想中的樣子。


    忐忑的兩天過去,放學踏進家門時,媽媽已經做好飯菜端上桌,她問:“媽媽,今天沒有信嗎?”


    媽媽將還燃燒著的煤氣灶關掉,說:“你看看去吧,我不知道呢。”


    “好的。”蘭如放下書包,想到什麽,“媽媽,以後要記得煤氣罐也要一起關掉。”


    “知道了。”媽媽朝她擺手,讓她忙活自己的事去。


    男孩的回信說她越來越漂亮了,蘭如真的好開心,心裏的石頭一下子落了地。


    他不知道的是,她從整整39張照片中,挑了整整三天,才選了那一張寄過去。


    就這樣書信往來到高二,學習任務越來越繁重的同時,男孩的信突然斷了半個月。


    他怎麽了?是有什麽事耽擱了嗎?還是不想再跟她往來了。蘭如每天想著這件事,學習也學不進去。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痛痛快快地“死”,總比慢吞吞地割肉強吧。


    那晚她在某封信上找到他留下的座機號碼,反複練習對話後,終於撥通那一串數字。


    當“喂”的聲音響起時,她認出那是他,然後她退縮了,沒有練習時的雄赳赳,氣昂昂。


    “喂?”


    “是......蘭如嗎?”


    溫煦的聲音喊著她的名字,一如既往的好聽。


    “是我。”


    那頭低笑了聲,“我很早就想給你打電話了,對不起,讓女孩子先主動了。”


    他雲淡風輕地說著溫柔的話語,蘭如的臉不爭氣地紅透了,“沒......沒有,就是......就想問問你最近怎麽樣。”


    沉默了會,他說:“我生病了,過不久要動個手術。”


    他說得很平靜,她的心久久不寧。


    蘭如拿開話筒,深深呼了口氣,“沒事的,做了手術不就好了嗎?”


    “嗯。”


    聽出他有些低落,她說:“我從高一就學了畫畫,我給你畫一本畫冊好嗎?然後......然後高三的時候,我們見一麵......”


    說到最後她很小聲,因為太主動了。


    安靜了幾秒後,那邊突然低聲笑了出來,有了幾分堅定,“好啊!我等著你。”


    “好!”


    後來在她即將畫好的時候,他的手術也順利完成,隻是她終究失約了。


    很平常的一個晚上,平常到所有的事都是日複一日的枯燥。


    她和弟弟放學,媽媽做好飯,他們吃完先睡覺,爸爸常常加班到很晚。


    可是今晚好像又有些不一樣。


    蘭如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怎麽睡也睡不醒,呼吸也越來越難受。


    “呤—哢噠”


    是鑰匙聲和開門聲。


    爸爸下班回來了嗎?


    什麽味道?好難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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