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擇不知她腦子裏的彎彎繞繞,而校服鬼在地上掙紮片刻後,怒睜著眼睛“哈啊......”地吼叫,他放下懷裏的人飛身過去與其周旋。


    招平安還在撫著胸口,餘光瞥見阿擇引著校服鬼遠離她這邊的方向。


    校服鬼鬼爪一撕,阿擇堪堪避開,當即一腳踹在校服鬼胸口,校服鬼後退兩步,“哈啊......”亮起獠牙,再憤怒地一通亂撕。


    阿擇占了輕靈的便宜,躲避著校服鬼的爪子,趁著鬼還笨拙的動作偷襲。


    長時間這樣下去不行。


    這種怨鬼招平安極少碰過,她火候沒到,阿擇更不是那鬼的對手。招家家訓在任何保命行為前都算個屁!沒有招平安還哪來的招家人!


    她掏出蘊含爺爺道法修為的靈符,自己賜名為保命靈符,就是為這樣的時刻獻祭的。


    招平安揮著桃木劍,喊:“阿擇,將他引過來!”


    阿擇攻防中還猶豫了會,她急喝:“快點!”再拖久一點他也會有危險。


    阿擇換了攻勢,轉為守。


    近了,近了......


    招平安撰著桃木劍的手汗濕,她定定睜著眼睛衡量方位,深吸一口氣,將氣沉到胸腹。


    阿擇的背暴露在她麵前,時候到了,“阿擇!”


    阿擇魂體矯捷一閃,招平安看到了!一張彌漫著腐爛氣息的臉。


    她提劍誦咒,“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斬妖縛邪,凶穢消散!”


    眨眼的功夫都沒有,挑劍直刺怨鬼眉心。校服鬼陰氣被破,風勢和著血水衝散。


    招平安一句髒話還在喉嚨,人已經被撲倒,很好地裹在寬厚的胸膛保護起來。


    她愣愣地睜著眼睛,看阿擇垂下的額發,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下一刻他俯低身子,用手將她整張臉壓向自己胸口。


    隻剩黑乎乎的一片,和嚴絲合縫的安全感。


    當招平安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一般時,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


    “咚!咚!咚......”


    像祈福科儀代表迎接的鼓聲,節奏歡快莊穆。


    .........


    第24章 雷池陣


    一地血水。


    阿擇驅使陰氣化作屏障,又一次保護了她。


    招平安拿著白方紙忍著惡心小心翼翼地沾上血水,然後放進用清光符折起來的引魂燈中燃燒。


    白方紙是用牛眼淚浸泡過的,對陰物敏感,清光符聚能,引魂燈指路,燃燒而成的白煙則是線,和裏麵的陰氣主人連接的線。


    爺爺本著慈悲,即使是真言力量這麽渾厚的符篆,也沒有傷了怨鬼的魄,隻是讓他再沒有作惡能力。


    白煙先是原地轉了幾圈,再指向教學樓後麵的香樟樹走道。


    學校為什麽會有這麽厲害的怨鬼?嗯......對大師來說可能是小意思,對她來說就是威脅生命的級別。


    這鬼出現得突然,也沒聽說有人因此受傷,可看剛剛襲擊自己的情形來看,這是隻不簡單的鬼,真奇怪。


    招平安想著,煙線就停下了,停在那塊食堂前麵永遠曬不到太陽的草坪,這一小塊地就像天選之子,大夏天都特別涼快,常有同學聚一起在這玩。


    這底下可能有問題。


    她去食堂門口拿食堂阿姨們用的鐵鍬,阿擇接過去幾鏟子就挖到東西了,一個布包,再一鏟子不知有什麽“哐當哐當”的東西。


    招平安戴上手套蹲下,翻出一堆銅錢,數了一下有二十三個。她想到老祖宗撰寫的陣法圖,抬頭想說話,卻對上一雙暗得像深井的瞳仁。


    黑漆漆地要將人繞進去。


    “怎麽?”阿擇看著她。


    “哦!沒......沒什麽,你再挖看看還有什麽其他的東西。”招平安偷偷地籲了口氣,手上繼續翻著東西。


    阿擇又挖出五枚銅錢,招平安將全部銅錢放進布包裏。


    煙線又嫋嫋而起,打了個圈往操場外去。


    拿好東西,招平安跟著煙線走,突然一道光晃著打過來。


    學校保安來了!


    她下意識拉起旁邊的手往反方向跑,阿擇跟著跑了幾步,突然扯開她的手。


    招平安不可置信地回頭,慌亂也在一瞬間抹去。隻看到他彎了唇,說:“我會飄,我不是人,別人看不到我。”


    有千萬般無奈。


    手電筒的光閃來晃去,有好幾束照在他們身上,哦,是照在她自己身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哐當”一聲,真的落了鎖。


    她忘了躲,保安也隻是象征性地掃過,光源又往別的地方去。


    招平安低頭調整了一下挎包的位置,咬了下舌尖。打起精神!這事還沒完呢,雖然她道法沒有多高的造詣,總不能把招家的招牌給砸了吧!


    她無聲笑了笑,“那我們走吧。”


    他們重新跟上煙線,到達招平安從前翻過圍牆的地方,那上麵多了塊挺粗的木板。


    阿擇蹲下來時,卻看到她熟門熟路地將包裹全部先扔過去,踩上木板慢慢地攀上牆頭,然後沒有任何猶豫地跳下去。


    這一刻他胸口密密麻麻地刺痛著。


    招平安揉了揉腳腕,將東西撿起來。其實,這牆也沒多高。


    煙線最後停在曲樟鎮北邊破敗的南正巷,熄滅。巷口有一根木柱子,應該是以前架電線的地方。校服鬼正慢慢地爬上去,不知道在頂端擺弄什麽,突然整個魂體墜落,掉在地上一絲灰塵也沒撲起。


    他翻過身,一點點爬進巷子裏。渾身焦黑,血跡拖曳。


    眼前是一座比老巷子還荒蕪的瓦房,木門的鎖跟擺設似的。招平安隨便撥弄一下就開了,她推開鈍澀的門,院子裏居然有一個大沙坑。


    而那鬼將自己埋在沙坑裏,一臉痛苦地呻‘吟。


    他在重複著死前的軌跡。


    招平安將挖出來的布包放下,和阿擇一起離開。


    第二天林盛財氣衝衝地來問招平安為什麽黑板報還是給擦掉了,招平安伸出手點點下巴,示意他給傭金。


    “你......都弄好了?”


    “是啊!還是隻怨鬼,廢了我一張金符,要加錢!”


    “可是黑板報被擦了!”他還承諾過關同學說不會有差錯了呢。


    招平安加重手的動作,“我隻管抓鬼,不理其他。”林盛財不知這其中厲害,差點害她招待了,這點錢都是便宜他了!


    林盛財不小氣,直接給了招平安一千塊,還想問什麽,她卻冷著一張臉走了。


    中午吃完飯,招平安站在那塊空地旁,將腳下的泥踩結實點,再鋪點綠葉子,這樣就看不出什麽了。


    這是個雷池陣,取二十八枚銅錢化作二十八星宿布成陰陽區,裏為陰外為陽,給鬼一個錯覺,讓其不敢踏出界,起到禁錮的作用。


    她沒修過這一門,但有所了解,這是一個交智商稅的陣法,這個校服鬼該不會是曲樟高中的學生吧。


    “招平安!你又在做什麽?”李晉在路邊捧著飯盒還扒了幾口,等她的回答。


    招平安剛想說沒,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她笑嘻嘻地湊過去,“呦,老師今天吃豇豆炒肉啊!”


    豇豆翠綠,肉片紅潤光亮,一看就好吃。


    李晉嘴巴嚼著食物,囫圇不清地“嗯”了聲。


    招平安閑聊著,“老師,您在我們學校也教了好多年書了吧。”


    “八年了!”


    她繼續問:“聽說學校都是建在墳場的,那你有沒有聽過什麽玄乎的事啊?比如學生有什麽......”


    李晉將黏在嘴角的米飯拿下來吃掉,挑起眉頭瞪了一眼過去,“你這丫頭又開始搞封建迷信了!除了看電影和這次黑板報有點奇怪之外,哪裏還......”


    他似想起什麽,咧了咧油亮的嘴,“嘿!好像還真有這麽一件事,你想聽我就說說吧。想想也是八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鬧得家長學生人心惶惶的,學校還搞了一次封建迷信活動......”


    “記得那時候我剛做老師的時候,高二有個學生值日回家時,不知道怎麽地爬到電線杆上被電打了,當時他家人就用土辦法將他埋沙子裏,因為沒及時治療,灼傷麵積太大感染而死。從那以後學校的孩子說丁誌強還來上課,就在座位上,丁誌強家裏也有異樣,他母親總是聽到兒子的聲音......”


    “後來學校迫於家長的威壓,找來道士做法......”李晉發覺飯有點涼了,又趕緊挖了一大口,“後來還真沒動靜了,就這些了,不過老師還要多說一句,封建迷信不可取!”


    “是的!是的!”招平安敷衍道,心中仍有很多疑問。


    為什麽不好好地將丁誌強超度送走,而是鎮壓住,這明明是最笨最沒效力的方法。


    黑板報相安無事地完成後,迎來五一假期。


    招平安第一次痛經痛到懷疑人生,估計是受涼的緣故,話真不能亂說太早,一說準出事。即使這樣她仍堅持去南正巷,去找丁家以前的街坊鄰居,看看能不能拿到那家人的聯絡方式。


    怨氣太重的鬼,必須由親人親自化去執念才能被超度。


    招平安走一會就要停下休息,她捂著小腹微彎著腰等那陣痛過去,再繼續走。


    阿擇幾次看她停下大口喘氣,小臉蒼白得揪在一起,終是沒忍住,“積陰德真的那麽重要嗎?”


    招平安疼得腦子無法思考,聽到什麽都隻管點頭。


    阿擇低了眼眸,沒再出聲。


    南正巷不挨著主街道,幾乎是條被遺棄的巷子了,隻餘一兩戶完整點的房子,其他的全部破落不堪。


    招平安站在一家像是有人住的房子前,敲門。等了一會沒有回應,再叩了幾下門,還是沒有人應聲。她腳步已經調轉,要去別家看看。


    “吱......呀......”


    開門的聲音很慢,有了時光的味道。裏麵走出來一個駝著背幾乎看不到天空的阿婆,她混著痰音的聲音問道:“誰啊?”


    “阿婆,我是紅白巷的。”


    “哪啊?”


    招平安大聲地說:“紅白巷!”小腹一痛,又一股熱流湧出來。


    “哦哦,死人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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