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不會是愛慕我皇嫂吧?”宋時矜麵色如土,心口都在顫。


    容铖好半天沒反應過來,眯了眯眼:“你說什麽?”


    “不是……”宋時矜口裏發苦,像是吃了黃連,“我也沒這麽差吧,我的樣貌怎麽也能排第二,你這……”


    猶豫著,宋時矜還連連歎氣。


    容铖仿佛受到衝擊,道:“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你真是太荒唐了。”宋時矜喃喃,眼見就要起身。


    見她動作,容铖抬手按住宋時矜的胳膊,耐心即將散盡:“荒唐的是你,我怎麽可能……”顯然是說不出口,抿抿唇神色不耐,“況且你樣貌稱第二,誰敢稱第一。”


    宋時矜置於桌麵的手指微頓,下意識看他:“你誇我美?”


    “……”容铖無言,死活不肯再開口。


    宋時矜眼裏滿是驚喜,還想再逼他重新說一次,偏巧宋陵郅的內侍快步出來:“殿下,陛下請您進去。”


    擔心宋陵郅有事安排,宋時矜起身入內。


    她站起的那瞬,恰好錯過了容铖嘴裏飛快帶過的“很美”,也錯過他眼底的溫柔。


    容铖看著她的背影,他恍然發覺,宋時矜褪去青澀,早已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女子。


    想起那日宋時矜對他說的話,容铖壓下眉心,輕扯嘴角。


    -


    姚皇後歇緩片刻後,宋時矜陪她回宮。


    而容铖有事稟報,隨宋陵郅去了養心殿。


    宋陵郅正值弱冠,一雙眉眼清雋,帶著這年歲應有的少年氣,與宋時矜不同,宋時矜五官略帶先帝的英氣,隻他與先皇後笑起來連眼尾翹起的弧度都相似。


    看著不似前世雙眼渾濁的宋陵郅,容铖深吸口氣道:“陛下,臣有事稟報。”


    “何事?”宋陵郅揚眉:“你直說便是。”


    容铖沉吟片刻,抿唇謹慎道:“三月底,昌州會發生暴/亂,轉運使身亡。”


    說這話時容铖認真地盯著宋陵郅的雙眸,他擔心自己一個不小心前世軌跡如期而至,那他擁有這段記憶便毫無用處。


    前世轉運使離世,宋陵啟奉命前往調查,被人算計與一農家女同榻醒來,而那農家女處子之身被破,他洗不清。


    那時宋陵啟跟虞綿婚事已定,宣平侯愛女成命,當即取消婚約。


    虞綿遂鬱鬱而終,宋陵啟一生都在為其贖罪。


    他這些時日捋清的夢境已經驗證,也相信了自己在無形之中擁有了前世記憶,而現在所需要做的,便是阻止。


    思及此,容铖抬眼看向不可置信的宋陵郅,愈發堅定道:“陛下,召轉運使回京吧。”


    “朕竟不曉得瑾之還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宋陵郅已然笑開,顯然是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容铖閉了閉眼,歎息道:“陛下不信微臣嗎?”


    “朕與你一道長大,自然信你。”宋陵郅笑著開口,“可這夢境中終是夢境,如何也不能與現實混為一談。”


    “是。”


    “微臣起初也不信,但今日臣為何會在皇後娘娘暈厥後立即入宮,是因為……”容铖舌尖發麻,竟不敢抬眼去看宋陵郅,“是因為此事也在微臣夢中出現。”


    宋陵郅麵色終於緩緩變得嚴肅起來,緊擰眉頭:“此事不可信口開河。”


    “微臣以項上人頭擔保,若有半句虛言,不得好死。”容铖捏緊扶手,唇色泛白。


    “那你說,”宋陵郅頓了頓,猶豫道:“該如何?”


    容铖起身作揖:“傳召昌州轉運使回京,安排人手暗中觀察,若有行事詭異者盡數緝拿。”


    宋陵郅盯著杯盞,沉默片刻道:“這事情朕交由你去辦,私下裏,切莫引起混亂。”


    “微臣領旨。”


    目前最重要的事已改變軌跡,容铖淺淺鬆口氣。


    宋陵郅與他下了兩盤棋,內侍捧著幾張畫像入內,“陛下,畫像已備好。”


    “嗯,長公主呢?”


    內侍低聲回應:“還在皇後娘娘宮裏,可要請來?”


    宋陵郅落棋子的手指停頓,繼而落下:“不必,稍後再去。”


    棋子步入死局,宋陵郅活動手腕,忽而道:“朕在京中尋了幾位適齡男子,你幫朕看看?”


    容铖抬眼:“陛下這是要為長公主擇駙馬?”


    “是。”宋陵郅緩緩打開畫像,無奈道:“當年父皇駕崩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朕作為兄長,總得為她尋位良婿。”


    容铖一言不發,視線落在展開的畫像上。


    廣平侯嫡孫,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可容铖卻記得,前世這位公子哥玩過頭,被仇人動手落下殘疾,後半輩子性情暴戾,纏綿病榻。


    “如何?”宋陵郅見他出神,刻意放到他麵前。


    容铖淡淡收回眼:“陛下有所不知,廣平侯嫡孫上月在浮曲閣收了位姑娘做外室,廣平侯得知後關起門將人吊著打了一頓。”


    宋陵郅詫異看他一眼,繼而輕嘖:“廣平侯如今一把年紀,當真不易。”


    “陛下這畫像,還是留給長公主細看為好。”容铖麵無表情,宋陵郅卻覺得他所言有理。


    待他走後,宋陵郅傳了宋時矜過來。


    行過禮,宋時矜瞧見他眼神,撇嘴道:“嫂嫂沒事。”


    宋陵郅點頭,這才獻寶似的將畫像遞給她,“瞧瞧,這裏頭可有心儀男子?”


    宋時矜隨意翻了翻,“哥哥,我打算再過幾日辦場射箭比賽。”


    “選駙馬?”宋陵郅單手托腮,滿眼好奇。


    “自然不是。”宋時矜撫過案前的嶄新硯台,輕聲道:“如今我年歲正好,為何要緊著婚事,就隻當是年初開個好彩頭吧,若是能有瞧的上眼的認識認識,也叫你放心不是。”


    宋陵郅認可:“此話不假。”


    “哥哥倒從來沒問過,你心儀的男子是何種模樣?”


    宋時矜想也沒想:“容铖那樣的吧。”


    宋陵郅先前聽到不少有關宋時矜愛慕容铖的傳言,但他始終覺得不可信,可這時候聽宋時矜親口承認,他仍是有幾分摸不著頭腦。


    都被拒絕了,竟還能不放棄。


    這到底得有多喜歡。


    摸摸下巴,宋陵郅沉吟道:“他哪裏好?”


    “這種事兒不好說。”宋時矜把玩著玉獅子,似有若無的嘟囔了一句:“但他好像哪哪兒都長在了我喜歡的點子上。”


    宋陵郅一想適才容铖的態度,故作猶豫道:“可你不覺得容铖對你無意嗎?”


    “我知道啊。”宋時矜大方點頭,認真請求:“哥哥,給我三個月吧,三個月以後他一定會喜歡上我的,要是不行的話,那就哥哥說了算。”


    聞言,宋陵郅了然:“欲擒故縱?”


    “豈不妙哉。”


    -


    先帝那位皇貴妃姓年,如今被安置在瀅水嶺,此處是皇家莊頭,除了定居在此處的村民們,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宮裏的人。


    少時她曾聽宋陵郅提起,皇貴妃同母後一樣,是位極其溫柔的人,他們也曾喚過一聲“年姨”。


    正是因為她性情良順,宋時矜才不信,她會養出一個會弑父謀逆的兒子。


    逆王篡位那年她六歲,因範太後入主中宮去看熱鬧,當夜逆王起兵,她被困在城牆角的草堆裏。宋時矜親眼所見,那位溫暖和煦的大哥喝下黑衣人遞給他的藥後,就如同體虛之人飲下鹿血酒,渾身都是血氣。


    思及此,宋時矜吐出長氣。


    “殿下,路程還遠,您歇會兒吧。”


    雲霄身著窄袖騎馬服,頭發也被梳成單髻用一根木簪盤起。


    車簾微微晃動,宋時矜單手撐著側頰朝出張望。


    月色下,她神情淡然。


    “雲霄,你說當年逆王篡位,會不會是有人安排而布了一場局。”宋時矜聲線輕柔,夾雜著些許歎息。


    雲霄端坐:“可為什麽布局,沒有理由的。”


    宋時矜失聲笑開,收回手臂往後靠了靠:“為了權利,為了那個位置。”


    “這世上誰能抵擋得住皇位的誘惑呢,哥哥這條路,如今還沒邁進門檻呢。”宋時矜低聲喃喃,雙手環抱閉上眼,“得幫幫他啊,總不能讓我的哥哥太辛苦。”


    朦朧月光籠罩著馬車周遭,路途顛簸。


    與此同時,另一條小路的兩匹駿馬隨著他們的馬車緩緩往前而去。


    剛過亥時,馬車在小路盡頭停下。


    莊上一片漆黑,家家戶戶好像都已睡下。


    宋時矜落地後抻個懶腰,帶著雲霄腳步輕緩的往看押皇貴妃的院子而去。


    山頭安靜,雲霄上前敲門。


    片刻後穿著玄色錦衣的暗衛打開門,將人迎進來:“殿下。”


    “嗯,都安頓好了嗎?”宋時矜抬步往裏走。


    暗衛低聲道:“是。”


    “人在哪?”


    帶著宋時矜走上台階,推開一扇門,暗衛道:“殿下請進。”


    雲霄與暗衛在外,宋時矜聞著裏頭的氣味,腳步停頓後緩慢入內。


    年氏背對著門口麵朝窗戶,她仰頭望著遠在天邊的月亮,屋子裏隻燃了幾盞煤油燈,這或許還是暗衛將那幾個看守的老嬤嬤打暈後特意點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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