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在這一刻,她沒想到自己眸中居然會這麽平靜,連說話都沒有絲毫波瀾。


    或許是心下終於鬆下一口氣了吧。與其擔心著自己的情況什麽時候會暴露出來,倒不如現在被風華君發現。


    或者說,這次的夜出引魂不過是風華君為了確認他所猜想的事情而設下的一場局罷了。


    所以,他才顯得這麽從容淡定啊。即便是這麽大數量的野魂在那一瞬間全數湧來他都沒有絲毫神色變化。


    嗬,風華君早就料到這一切了不是麽……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逼她承認她修行了西域的術法。


    “為何要與西域沾上關係?”風華君的話語很淺,卻帶著讓人無法說謊亦是無法忽視的強大壓迫感。


    她曉得的,風華君這樣的神色她早就想到了。


    這就是雅正之派與她這種浪蕩子的最本質區別。


    這一瞬間,風華君眉頭明顯一蹙。


    是啊,隻要她不想做任何掩飾了她身上的邪氣便異常明顯。即便是隔著一重結界,還是能原封不動的傳達到了風華君那處,讓他無法忽略。


    不用再與自己做鬥爭,她感覺到了自由。


    盤腿而坐,麵上神色卻是異常邪魅,含笑瞧著風華君道,“我說風華君啊,你怎麽總喜歡問我為什麽為什麽。世上的事情哪有那麽多的為什麽,要是做什麽事情都要給你找一個為什麽出來,那還不得把人給累死?”


    她的話語異常輕鬆,顯得絲毫不在意。


    風華君那處卻不是這樣,很是正色,亦是十分嚴肅。


    嘛,第九令全看在眼裏卻一點都不覺得失望或難受。畢竟,這就是風華君,是最雅正的那個風華君。


    下一秒,風華君抬手撤掉結界,第九令卻不為所動,隻是瞧著忽然又消失掉的結界輕輕一笑。


    風華君道:“我說過,西域的東西不可碰,為何你還要去碰?”


    “那就請風華君告訴我,為什麽我非要聽你的話不可?”第九令眸中含笑,話語卻犀利了不少。


    放任那份邪氣在體內湧動,讓她下意識對所有人都增強了戒備。


    包括,風華君。


    “說不上來是吧。”第九令道:“既然是這樣,風華君便別管我了,現在我也好生生的活著不是麽?”


    說完她便站起來,卻是換了個方向,朝著遠離空山的方向行去。


    風華君眉間一緊,卻沒有要喊住她的意思。


    風華君那處的神色絲毫未變,第九令也不需要得到他的允許,自己便道:“若是我以這副模樣回去,尉遲老頭是不是會立刻殺了我呀?”


    這個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


    風華君沒有出言。


    嘛,她曉得風華君是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心中亦是十分清楚。


    原以為自己能控製住邪氣的湧動,可卻不想每日每日的控製不過是讓她更加痛苦。正好,借著野魂這個當口,幹脆什麽都不克製了。


    她的靈淵早就被毀了,她亦是被旬家血養了大半年。


    隻是,要她如何去解釋血養的概念?


    要指責她現下修行西域之術麽,要說她為何會變得這麽邪氣麽,這些事情她一點都不想再提起!


    心中在想,看來,重回十二空山處是不可能了。


    既然這樣,倒不如用這種方式斷得痛快。


    輕笑一聲,第九令轉身離開。


    “你覺得我會讓令主殺你而袖手旁觀?”


    走出一小段距離之後,風華君的聲音忽然響起,像一個晴天霹靂一般瞬間讓她頓住腳步,身軀一顫。


    不過,下一瞬她便邪魅開口:“風華君這麽說我怕是要誤會了。”


    感覺到風華君的腳步聲,他的氣息亦是在漸漸向她靠近,第九令卻挪動不了步伐。


    “跟我回十二空山處。”


    風華君已然站在她身後,淡淡的聲音響起。依舊是帶著不容抗拒的魄力。


    隻是,她要怎麽回去?


    或許是受了邪氣的影響吧,她覺著自己心中已經束起了一道防護牆,不是覺得要向誰報複,隻是,想要將自己圈住,好好的保護自己。


    “好啊。”第九令含笑轉身瞧他,微微仰首與他匯了眸光,道:“要是風華君能保住我這條命,我便跟你回去。畢竟說到底,我現在哪裏都不能去,除了十二空山處。即使是這樣,風華君還願意帶我回去?”


    風華君沒有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但卻是帶著她回了十二空山處。


    十二空山處內。


    風華君站在屋外等她。


    她不悅道:“風華君將我帶回來是要將我藏在這裏?”


    風華君凝了目光正色瞧著她,她便馬上笑著道:“嘛,我是不介意的……但,風華君想這樣將我藏多久?”


    風華君道:“直到你身上的邪氣退去為止。”


    他這麽一說,第九令卻立即移開了視線。


    原來他是想幫她把身上的邪氣去除啊……可,風華君卻不知道,現下她能活著,全然是靠那幾分西域的邪氣撐著。


    若是有朝一日,這邪氣不存在了,那她,便也活不成了。


    第225章 回憶殺第四波(4)


    果然如風華君安排的那樣,第九令在後山木屋內安安靜靜度過了十天半個月都沒人來打擾。


    倒是風華君,每日往她這裏跑得勤快。


    哈,第九令心中甚是得意。從前她從粘著風華君時想要他來尋自己,卻不見絲毫成效。如今她變成了這副模樣,他倒是上心來得勤快了。


    反正現下的情況也不是很差,第九令覺著得過且過便行。她生來便沒有雅正的概念,也沒有心懷蒼生的偉大抱負,隻要自己每日開心快樂的活著就足夠了。


    至於將她身上的邪氣消除的事情,第九令尋思著,必須要打斷風華君這個想法才行……畢竟,她可是不願意死的。


    瞧一眼時辰,第九令唇角邊上勾起一抹笑意,果然,風華君來了。


    嘛,他幾乎每日都挑在亥時左右來,第九令已經摸清了時間,遂每次都會悠閑無比的坐在屋頂上等他。


    起初幾次,風華君還會站在屋簷下喊她下來好好坐著,但次數一多風華君也懶得喊了,來尋她時便直接上到屋頂,反正每次她都絕對會在。


    “今日風華君晚來了一刻鍾哦~”


    風華君瞧一眼桃子,然後甚是端正儒雅的跟著咬一口。


    瞧風華君吃個桃子也這麽拘謹,第九令不由得笑出聲來,不忘道上一句:“風華君,在我麵前你還這麽拘謹做什麽?你還不清楚我是什麽人麽?”


    風華君佯咳一聲,然後就沒吃桃了。


    想要開口問一問她今日的情況,卻被第九令搶先一步問道:“說吧,今天你怎麽晚了?”


    這話剛問出口,第九令便立馬再加上一句:“別說你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哦,我是不吃這一套的。”


    說完她眉眼間的笑意更是明顯。


    風華君不理會她的問題,在她身側坐下,很是自然為她把脈。


    嘛,曉得風華君這人的性子,要是她躲他就更不會罷休了……遂,第九令十分乖的坐在原地伸出手來讓他把脈。


    一小會之後,隻見風華君的眉頭又蹙起了,瞧著她十分嚴肅的問:“我教你的心法你都沒有修行麽?”


    “不想練。”第九令簡明扼要回答。


    風華君交給她的心法可以克製體內蠢蠢欲動的邪氣,可,每當邪氣被刻意壓製的時候,她整個人就會及其不舒服。


    要知道,現下讓她活下去的就是這份邪氣,若是將讓她活命的氣息給壓製住,她能痛快舒服了才是怪事。


    隻是,這些事情怕是風華君沒有想到。


    也是啊,誰的運氣會有她這麽差,出門一趟就被人抓去血養了呢……


    每當想到血養的事情時,第九令都會不由自主一笑,像是自嘲又像是無奈一般。總歸事情已經發生,誰都不要去怪誰便是最安生的解決辦法。


    “為何不聽話?”風華君收手,瞧著她的眸光意外的柔和了不少。


    夜色太黑,第九令卻沒有察覺到,隻含笑道:“為什麽要聽你的話?”


    她這麽一說,風華君便不說話了,隻是瞧著她的眸光越發的變得柔和,給人一種似乎一觸就碎的錯覺。


    這倒是實話。


    眼下她自己是副什麽模樣,她自己很是清楚。雖然心中一直想回十二空山處,可當真正走到這一步時她才發現還有許多準備沒有做好。


    也曾在心中動搖,這次回來是不是一個錯誤。或者說,她就應該永遠淡出大家的視線,不要再出現在任何與引魂人有關的地方。


    可,每每看見風華君時,她便能找到此番回來的意義所在。


    她不過,是想一直看著他罷了。


    夜風轉涼卻也收得極快,沒有了風聲,兩人之間的沉默顯得尤為明顯。


    第226章 回憶殺第四波(5)


    “風華君你……”第九令驚住一瞬。


    風華君左手手腕上纏著紗布,還透著點點血跡,看得出來這是新傷。


    一下聯想到她方才喝的藥,那腥味難道是他的血?


    可,她卻不是這麽認為。


    風華君抽回手,將袖子攏好,自己斟茶一杯,淡淡道:“無需大驚小怪,不過是一點藥引。”


    “一點藥引麽?”第九令氣急敗壞,站在他身側,語氣不由得加重幾分:“誰讓你這麽傷害自己的,誰稀罕你這藥引?”


    風華君端茶的手一怔,淺淺一笑卻盡是苦澀,“我給我的,你接不接受便是你的事。”


    這句話一說出來便戳到了她,曾幾何時她對風華君也說過這種話。那種想要為一個人付出心情是什麽,她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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