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君瞧著她稍稍顯得有些妖紅的眼眸,眉間不由得一蹙,第九令便接著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被血養過,如今我這招魂令變得邪乎了還有這麽奇怪麽?”


    她問的輕巧,卻不知那時候的風華君心中有多難受。


    可事實卻也是她說的那樣。既然已經沾染上了西域邪氣,既然已經丟了靈淵,能撿回一條命便是萬幸,一切又怎還會與從前一模一樣?


    她以為,至少他是不一樣的。成為西域邪魔從來都不是她刻意追求的,可眼下事實已是如此,她想要活下去便隻能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隻是很可笑,她一個邪魔歪道居然妄想在修仙大家之中有一席之地。


    嗬,之前她以為風華君會幫她,所以她相信他,可現在,她所能相信的隻是她自己。


    因為風華君的婚事被影響了心緒麽,第九令不否認,卻也不想再讓自己深陷其中。


    那麽,從現在開始劃清一切關係,誰的陽光道誰走,誰的獨木橋誰闖,誰也不要再礙著誰,誰也不要再出現在誰的生命之中,這樣便是最好。


    可風華君,似乎不給她一個劃清界限的機會。


    風華君始終沒有說話,第九令曉得的,他這個人就是喜歡沉默。而就是他的這份沉默,讓她永遠都沒有再靠近他一分的機會。


    為何什麽都不願意說出來呢?不管是好是壞,不管是厭惡還是歡喜,總歸給她一句準話或者一些暗示不就好了麽……


    可,他從來都不會這樣。


    “什麽事?”風華君明顯很上心,可卻是讓她感覺有些不自在的上心。


    他之所以這麽問,是怕她一人暗自弄什麽鬼名堂吧……


    她早該要曉得了……在心中自嘲一笑,第九令幹脆告訴他,道:“風華君這麽想知道的話,不妨跟我去一個地方,如何?”


    風華君未有答話,眸中的神色卻是明顯警惕一分。


    嗬,他現在是在防備她麽?


    不得不承認,心中很難受,像是被刺了一刀那樣難受,可第九令曉得這些都是她應得的。從前她還不覺得身份有什麽重要的,但現在,她卻明白為何正邪永遠都不能兩存了。


    如今她與風華君的處境,約莫與正邪的對立差不了多少了吧。


    麵上裝的風輕雲淡毫不在乎,第九令先邁出一步,道:“風華君就放心跟我來吧,我這麽喜歡你,還能害你不成麽?”


    一句刻意說出來的話,也不曉得他究竟聽不聽得懂。


    總之,待風華君跟著她到達後山最為隱秘的地方時,他的臉色毫無疑問再沉了一分。


    他讓她這麽難受,為何她就不能想法子反擊反擊了?


    為什麽,這是為什麽!她想不明白,心中的憤怒卻是越發盛烈起來。


    出現在風華君眼前的是無數具動物的屍體,且都是幹屍。當中的鮮血被誰抽走了,不言而喻。


    見風華君這麽不高興,第九令便再說兩句讓他徹底憤怒好了。


    她道:“風華君看見了,這幾日你忙著娶美人,我閑著無事便找些好玩的事情。我說過,沒有你的血我死不了,隻是要辜負風華君先前的期待了……”


    風華君將視線轉去她麵上,隻見她毫不動色,道:“上回風華君以血入藥是為了幫我壓製血養之術湧動的邪氣,嘛,我自然是很感謝你的。可,我的本性是什麽我自己最清楚,我不想壓製本性,如今用動物的血修邪術算是我活命的法子,風華君覺得如何?”


    是的,她就是要將難題扔給他。想聽到他的回答,想知道他的想法。又或許,她隻是想確認一番,他究竟是希望她活著還是死去。


    風華君眉間一瞬都沒有放鬆,道:“這樣,你真的開心嗎?”


    為何他要問這個問題,為何不是說些更傷她心的話?


    很是試探性的一句話,在這一瞬間,她仿佛卸下了在此之前的所有防備,隻是為了聽到一個回答而已。


    可,風華君終究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布下結界將所有的幹屍全部遮擋去,轉身背向她,再淡漠不過道:“下一次,我不會幫你。”


    這一次,他打算當作什麽都沒看見麽?他是在給她一次放棄邪術重新開始的機會麽?


    若是不喜歡,為何要幫忙?而若是喜歡,卻為何要縷縷轉身離開?


    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麽,是想要為自己挽回什麽麽……可是,事到如今,她能挽回的又是什麽?


    不過一年不見而已,一切都已經不再是最初的模樣。所有人都在改變,隻是有人向著正道而行,她卻一直在偏離此道。


    心中有無數的苦水要倒,亦是有很多的不堪想要隱藏起來。


    隻是這條路,她必須要走下去。


    在風中矗立許久,因風華君設下的結界阻擋,那些幹屍身上隱隱沾染的邪氣被很好的隱藏起來。


    而當她再睜開眼時,瞳孔之中閃過一縷妖紅。


    仿佛有什麽信念在心中牢牢生根。


    她曉得自己此番回來已經成了局外人,加之她現下已沒了靈淵,被尉遲儀逐出十二空山處是早晚的事情。


    隻是,她那麽心心念念著的風華君,她始終都不能夠完全徹底放下。


    若是第六令是他此生唯一的選擇,那她便要親自確認一番這人究竟能不能配得上她的風華君。


    見過第六令好幾次,隻是,她卻一點都摸不透這個人的想法。


    可,在她行動之前尉遲儀便已尋到了她的蹤跡。


    方走出後山,尉遲儀便來了,像是已經等候她多時了。


    “混賬東西!”尉遲儀大聲嗬斥,顯然已經看清了所有真相。


    她曉得,這一日總會來的。


    第229章 回憶殺第四波(8)


    “你可知你犯下了何等大錯!”尉遲儀嚴肅無比,時刻都有要一掌劈了她的勢頭。


    尉遲儀道:“不肖孽徒,早知你是這般不成器,當初我就不該將你帶回來!”


    “令主想怎麽懲罰我?”第九令話語淺淡,早就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


    此番回來,她便沒想過輕易混過去。隻是,當初離開烏楓陌上桑,她所想所願是繼續留在十二空山處,繼續以引魂人的身份與大家作伴。


    可現在,情況不同,她也沒有再留下的理由。或者說,她已經無法再繼續留在這裏了。


    血養之術造成的邪氣太重,她什麽都隱藏不了,如今的後果,她一人擔著便是。


    尉遲儀一揮手便有一股靈力將她禁錮住,正派之氣本就與她體內的邪氣相克,尉遲儀這麽一動手毫無疑問傷到了她。


    浮在半空中,她什麽都做不了。沒有了靈淵,當身體一旦被禁錮住便什麽法術都施展不開。


    尉遲儀看出來她身上已不再有靈淵,隻是他眼眸中的神色除了唾棄便是失望。


    而十二空山處,從來都不會容納妖女。


    尉遲儀不理會她,施法將她身上的每處經脈都封鎖起來。這麽一來,半年之內她都沒辦法再動用邪術。


    然後,尉遲儀道:“孽徒第九令忤逆門規,從此刻起,你不再是第九引魂人。離開十二空山處。”


    尉遲儀的聲音中沒有半分猶豫,他轉身的那一瞬間她便從半空跌落下來。


    摔得很疼,可更疼的,卻不是身體。


    很是狼狽躺在地上,她沒有力氣站起來,卻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在她進入十二空山處不久那會,她亦是不聽話的修行過西域之術,在試煉的時候被尉遲儀發現。


    那時候,尉遲儀亦是很生氣,亦是說要奪走她引魂人的身份,亦是要將她逐出十二空山處。


    可,那時候有人站出來為她說話,有很多的同門為她求情……亦是有風華君一人擔去了所有責任,站在了她身前。


    現在呢,誰都不會來,誰都不會來了啊……


    而這一次,她是真的被逐出了十二空山處。這一次,她真的不再是第九引魂人。


    即便是連第九令這個名字,她都失去了。


    天色暗了又亮,整個十二空山處內鬥不再存在她的氣息。


    不知道要去什麽地方,卻曉得自己再不能回到十二空山處。


    素來沒心沒肺的她這一次卻有些失落,不曉得自己的歸宿在哪裏,卻真的不願意再給那個地方添麻煩。


    而十二空山處的第九令淪為邪道的消息不知道是被哪位家主傳出去的,她離開不到五日,所有世家望族便將矛頭紛紛指向了她。


    仿佛能將她緝拿回來就是證明了自己的家族很強大一般,第九令對此表示很是疑惑。


    但,躲還是要躲的。畢竟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加上尉遲儀還封鎖了她全身經脈,至少要過半年她才能使用邪術。


    也不曉得尉遲老頭這麽做事意在幫她壓製邪氣湧動半年,還是想讓她在這半年內被世家望族解決掉……


    第230章 回憶殺第四波(9)


    夜已深。


    今晚雨聲不斷,怕是有一場暴風雨要來。


    十二空山處內的寂靜被無情吹刮而來的風聲叨擾,嘩啦啦的雨聲亦是在無形之中蓋過了輕微的腳步聲。


    可第六令的敏銳性太好,即便是這一丁點的聲音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那窗戶在她休息之前是攏好的,可現在……可想而知,是有人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披上一件衣裳,第六令往外頭而去,卻在走出幾步之後遇見了風華君。


    風華君衣著端莊,墨發也絲毫未亂,看樣子應該還沒有休息。


    兩人視線交匯一瞬,想必是都察覺到了有人闖入十二空山處。


    半刻鍾後,第六令道:“怕是小賊,風華君早些休息才好。”


    她這話很明顯是說給暗處之人聽的,風華君會意,答應一聲,可卻是一副想要繼續找一找的模樣。


    是風華君先反應過來,瞬間便站去第六令身前一下便以靈力擋了這道劍光。


    右側的大樹上隱隱有聲音發出,可當風華君與第六令再看去時,樹上沒有任何人。


    一場驚魂,那人飛快離開十二空山處再飛快趕往長樂門界域的一家客棧中。


    一把扯下覆麵的黑紗,撒腿一坐,一口長氣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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