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台風牆塌了,這個洞他們還沒發現,走。”


    ……走哪兒去?


    明當當已經懵了。


    時鬱領著她走到一排平房前,然後觀察裏麵情況,見沒人,他大刺刺把她從窗口送進去,然後跳進來。


    找了一碗一勺,從一個大桶裏盛出一碗綠豆湯,兩人蹲在地上,他一勺一勺的喂她。


    明當當一邊張口吃,一邊東張西望,“我們……會不會被抓起來?”


    “會,所以吃快點。”他倏地加快速度。


    明當當啊嗚啊嗚,嘴巴張合到近乎機械。


    直到吃完,她都沒明白她為什麽要冒著被抓的風險跑進來吃一碗綠豆湯?


    時鬱忍著笑,“甜嗎?”


    明當當不知道該說什麽,索性不答。


    “叫聲哥這麽難?”他又出擊。


    就是這麽難。


    明當當瞅了他一眼,心裏答。


    晚上做噩夢,父母無休無止的爭吵,之後母親在戲台唱戲唱一夜死去,她陪了一夜,雖是冬天但全身冷汗……


    醒來外麵世界竟然真下雪,不知不覺在大院住了大半年,會一直住下去嗎?


    明當當不由發出了這種靈魂思考。


    她其實發現時鬱是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


    當時他不準她破壞那隻笛子,正義凜然,可誰會了解這個人為了堅持自我,不惜從大都市轉學,在這個不發達的小鎮上半年高中呢?


    “你當時為什麽打他?”早起收拾完畢上學時,她小短腿急急的追在他身後,不由發出迫切的疑問。


    雪花很大,降入陸地變成白毯。


    他還是走得那麽快,隻有她陷在北方的大雪裏像隻努力往外蹦的地鼠。


    時鬱稍停,等了等她,接著大掌推著她後腦勺,使她在雪地裏哇哇大叫行走。


    一個被提及千百次的問題再次被忽略,像雪花落地,行散無聲。


    到了學校。


    明當當放下書包,準備早讀。


    但這天,她實在靜不下心,時鬱答應她,晚上回去陪她打雪仗,雖然他火力一看就是很猛的人,但她一點不怕。


    相反,她此刻在教室裏坐著都覺得心神飄去了操場。


    “明當當,有種出來!”這時候一群男生從臨班衝過來,對她挑釁。


    是單聞。


    他的笛子明當當還沒有還給他。


    時鬱收走後隔了一段時間給她,讓她自行處理,她打算在合適的機會,貼上一個小紙條,寫上:作惡的人終將失去最珍貴的東西——加以警告,一並送還。


    但看來,單聞表現差勁,她這個歸還日期又遠了些。


    “幹什麽?”她麵無表情。


    單聞說要打雪仗,帶領同學打得她滿地找牙。


    明當當應戰。


    下午的時候,做為一個南方孩子對北方之雪的新鮮感稍有退步。


    太冷了。


    一下課就出去玩,玩得是盡興但鞋襪濕得難受。不少同學的家長都送來幹淨鞋襪放在傳達室,同學們一一去領。


    明當當心裏有點羨慕的在寫作業,忽然有個人就跑回來說,“傳達室有你的鞋子怎麽不去拿啊?”


    她稀奇,難道是小宋嬸嬸?


    跑到傳達室把新鞋襪換上後,感覺非常溫暖,裏麵還墊了一層羊毛墊,別提多舒服了。


    放學回到家,她跟嬸嬸道謝,嬸嬸卻說,“是時鬱送的吧?”


    “不是你?”


    “不是。”嬸嬸見怪不怪了,笑著說,“哥哥真會照顧人啊。”


    等時鬱回來,明當當就問他,“是不是你送的?”


    時鬱點頭,又笑,“羊毛墊舒服嗎?”


    “舒服。”她難得紅臉。


    “丹丹的毛。”他緊接著說。


    明當當大驚,“丹丹都可以產毛了?”


    “當然可以。”見她不信,時鬱提議,“帶你去瞧瞧。”


    丹丹是部隊的一隻小公羊。


    夏天時常在後山吃草,明當當遊泳時認識了它。那時候時鬱怕她在河裏溺水,每次遊泳都會看著她,久而久之兩人就和丹丹投緣,並且給它取了名字。


    雖然明當當很抗拒,但時鬱說,男生女名是有福氣的標誌。明當當就依他了。


    但是這次,到了部隊探望丹丹,明當當才再一次確信了,時鬱就慣會哄人,他說的話就沒一句真,什麽有福氣,丹丹都被吃掉啦——


    司務長還說可香,邀請他們一起留下。


    明當當都傷心瘋……


    “對不起,對不起。下次我們再養一隻!”時鬱道歉,可道歉還在憋笑,這叫什麽哥哥?


    明當當慘烈。


    她當然不可能進去吃丹丹,太殘忍了,隻好和假哥哥一起離開。


    臨走前司務長叮囑,路上有一段不安全,注意有個大窟窿,時鬱不會遊泳。


    結果走到家很幸運沒瞅見那個大窟窿,明當當放下一直緊握著的他的手,手心都出汗了。


    卻倏地鬆了氣。


    門前燈光暗淡照著從她小嘴裏呼出來的的那口氣,像仙霧。


    時鬱低喃,“擔心哥?”


    “才沒有。”她梗著脖子跑掉了。


    晚上卻做噩夢,夢見母親停止了唱戲,畫麵一轉變成時鬱掉進冰窟窿,和那隻小羊一樣輕描淡寫沒了。


    她哭啊,哭得在夢裏像一隻小牛犢在叫,倏地有人喚她,“當當,當當?”


    她睜開淚眼,一把摟住眼前人的腰:“哥哥,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叫哥了!


    第8章 妹妹


    他突然出現在她房間,穿著睡衣,可能她噩夢做的太厲害胡亂喊叫把他喊上來了。


    明當當覺得丟人,可雙臂怎麽也不肯撒開,摟著他像摟著丹丹軟乎乎的腰,隻是他香香的比丹丹好聞,“哥哥,哥哥……”叫個不停,哥哥卻置之不理,於是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了不怕,哥哥在。”他終於來了回應,聲音壓滿驚喜,像被擰幹的海綿,全部水分都給她了。


    明當當稍稍滿意,但眼淚仍是不停,跟他哽咽夢見他掉窟窿裏沒了,叫他夏天一定要去學遊泳,怕的話她會帶著他。


    時鬱感動,“當當吃糖嗎?”


    “我刷過牙。”


    “沒事。一次兩次沒事。”他說著從口袋裏掏出奶糖,撥了一顆塞她嘴裏。


    明當當嘴巴包著糖又叫了一聲,“哥哥。”


    叫得時鬱伸手擼她腦袋,擼得亂亂的,在細發不住紛揚的眼前,明當當傻傻笑,她看到了時鬱比她笑得還開心。


    ……


    春節後大雪漸漸融化,河水叮咚仿佛春天來到。


    明當當在河邊玩了會兒冰,和單聞他們一起往家走。


    單聞說,“嗨,你跟你哥最近關係很好?”


    “我們本來就好。”


    “又不是親的好什麽好!”


    明當當停下腳步,嚴肅糾正他說,“親不親的不重要,他愛我,我愛他就行。”


    “哇——你好丟人!”單聞立即羞她,“你說愛,要不要臉,羞羞——”


    明當當愣站了一會兒,忽然眼眶就發紅,在單聞麵前她是個女漢子,這會兒突然急轉直下,眼神不是以前的冷漠與憤怒,倒活生生像指控。


    單聞呆了呆,“幹嘛?”


    明當當“哇——”一聲就哭起來,撒丫子往家跑了。


    單聞:“……”


    明當當哭著回家,人剛到院子,聲音已經傳到裏頭去了。


    時鬱的房間在一樓,接收聲音最為敏感,他出來時,明當當已如一顆小肉彈砸到了他腿上。


    “嗚嗚嗚!”她毫無緣由一通吹拉彈唱。


    時鬱表示震驚:“誰欺負你?”


    明當當哽咽,“他們說我不可以愛你。”她也是有哥的人了,所以受了委屈回來找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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