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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光明神教。


    文史講師推推眼鏡,斟酌著說:“我瞧著……這東西不太對勁。”


    其他學者跟著點頭:“沒錯!”


    其中一位頭發花了大半的顫顫巍巍喘了一口氣,拉著調子說:“這東西要、要是動了,那、那我們可就……”


    他磕巴了半天也沒‘可就’出來,有人忍不住,果斷接道:“我們會死。”


    “所有人都會死。”


    “不僅是人,甚至是有生命的生物。”


    “這將會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災難。”


    “神後大人,不知您……是從哪裏找到的這些石頭?”


    一堆頭發花白的老頭跪在下首,這樣說著時,阿米莉亞忽然就恍然大悟。


    什麽事是讓她比眼睜睜看著阿方索死還要難以接受的事情?


    她終於明白了。


    她先前想錯了。


    阿米莉亞無聲無息地捏碎了堅硬的白玉茶杯,捏成了一攤粉末。


    ——“當你想在牆上開扇窗時,別人都不同意。可如果你先說把房頂掀了,別人也就同意你開窗了。”1


    阿方索是她的房頂,其他人就是窗戶。


    她終於明白了。


    跪著的數人半天聽不到回應,有膽大者悄悄抬眼去看,隻見那奢華的王座上空空如也,隻有空氣中殘留著一點顆粒細如塵埃的粉末。


    神後大人不知何時早已經離開了這裏。


    而此時,神界裏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黑水還在咕嘟咕嘟冒著泡,被肉膜禁錮得死死的,它機械的身體裏沒有大腦,更沒有惱恨的氣息,隻知道不停的渴求,渴求更好的血肉,更高等的靈魂。


    ——比如正坐在它頭上的這個,就很不錯。


    ‘惡念’流著口水,縮起身體凝聚成小球,往後退幾步,然後以千鈞之勢狠狠衝向那抹黑色的背影,帶起的冷風銳利到幾乎劃破空間。


    大陸中的任何生物都無法在這樣強勁的攻擊下幸存。


    偏偏阿方索看都不看它一眼,修長的手指屈起一彈,‘惡念’就怎麽樣來的又怎麽樣滾回去了,在薄如蟬翼卻堅固無比的肉膜中彈跳著,撞得眼花頭痛,聚起的身體一度散開。


    顯然,黑暗精靈並不像之前和阿米莉亞說的那樣對‘惡念’毫無辦法。


    阿方索溶在黑夜裏,長長的白發如瀑布般散下,感受一分一秒流逝的時間。


    明明是如此熟悉的神界,千百億年來漫長的時光也獨自一人度過了,現在有個蠢貨陪著,怎麽比以前還難熬了?


    它數著分鍾數,心裏卻不知不覺開始描繪聖女的一顰一笑,甚至是眉梢下的那一點小痣都清晰可見。


    想見她的欲.望忽然空前強烈。


    想碰碰她,真實接觸到那片溫熱的肌膚,想親她,咬住唇瓣讓她瀉出幾聲含糊的嗚咽。


    差不多了,足有三天了,七十二個小時,離開它身邊的時間已經足夠多了。


    阿方索睜開眼,可以說是迫不及待的叩開了神界的大門。


    等待著某個即將到來的人。


    它不知道。


    從大門裏走進來的除了溫柔可親打人不痛的聖女阿米莉亞。


    還有可能是一隻噴火的巨龍。


    作者有話要說:


    1來自魯迅,有改編過


    第70章


    阿米莉婭進來時, 害怕冤枉了阿方索,還特意壓著怒氣提示了一句:“傑森已經全部交代了。”


    黑暗精靈一看她麵上的表情就明白了,它眯了下眼, 罵道:“沒用的東西。”臉上帶了些殺氣。


    很好, 死不悔改。


    還威脅辱罵證人!


    阿米莉婭挽起袖子就撲到它背上開始打人,不像平常打鬧似的玩耍,她這次完全沒有留力,踢是真的踢,咬也是真的咬。


    場麵一度非常激烈。


    阿方索順滑的長發被弄得亂成了一團, 冰冷的表情也因此而染上了幾分人氣兒, 它頭疼地擰著眉, 一動不動,還是任她拳打腳踢了,反正也不怎麽疼。


    還順便一巴掌打回了以為能渾水摸魚也咬上一口的‘惡念’。


    “你這騙我的毛病改不了是吧?”阿米莉婭揪著耳朵質問。


    阿方索隻是冷靜的說:“你沒必要知道。”


    阿米莉婭氣道:“我有沒有必要知道, 那是我的事,你有提前問過我嗎?你咋這麽能耐,啥事兒都幫我決定了?”


    她說的隻是氣話,卻沒想到阿方索接了句:“我確實可以幫你決定。”


    阿米莉婭:???


    啥?你再說一遍?


    阿米莉亞都氣笑了, 這人不僅不道歉,還敢頂嘴!


    猖狂!太猖狂了!


    看來還沒清楚的認識到錯誤在哪裏!


    阿米莉亞一使勁兒, 咬破了敏.感的耳際,紅色的血就順著耳廓流下來, 一直流過它骨感鋒利的脖頸,侵濕了衣襟。


    這是足以讓任何一隻精靈都疼到發瘋的懲罰。


    阿方索卻像沒事人一樣,眼皮動都沒動一下, 也不攔她,似乎是默認了讓她用這種方法來撒氣。


    它自顧自的說:“你找到路了。”


    用的是陳述句, 而不是疑問句。


    阿米莉婭沒好氣的說:“是,找到了,多虧了你給我的玩偶。”


    說到這裏,她忽然想起來,從口袋裏拿出那隻沾染了她體溫的小玩偶,“它現在怎麽不能動了?你得給我修好,它可比你可愛多了。”


    至少會撒嬌會假哭,嚶嚶嚶的時候可愛得要命。


    最重要的是。阿米莉婭暗自想道,她這輩子估計是沒機會看到阿方索嚶嚶嚶了,也就能從玩偶上窺見得幾分。就是因為這個理由,這玩偶肯定得留下來,必須得留下來!


    阿方索垂眸看了一眼,接過玩偶,隨手一塞,不知道塞到了哪裏,轉而岔開了話題:“你應該試過,那道門暫且打不開。”


    “對,我試過,”說到正事兒,阿米莉婭抽回了注意力,正色道:“我感覺缺少了什麽東西,比如鑰匙之類的,但好像也不是……”


    她一邊說一邊想,究竟少了什麽呢?


    阿米莉婭一向不是個認真學習的好孩子,在聖堂上學時的那幾本書尚且搞不明白,就更別提神格傳給她那些浩如煙海的知識,實在太多了,她至今也就搞懂了個皮毛,實在是想不出來還少了什麽。


    但她很快意識到她的方向錯了,應該換一個角度去想,從阿方索的方向去想。


    少了什麽,阿方索肯定是知道的,它目前的動作,除了限製住‘惡念’,還有什麽呢?


    ——那四枚石頭。


    石頭=許多人類的性命=……


    “靈魂!”阿米莉婭眼睛一亮,說:“是靈魂。”


    阿方索點頭。


    它低頭看那雙蘊藍色的眼睛,此時正隨著主人的心情波動而熠熠生輝,覺得漂亮極了,天上的星辰也沒有它好看,自然而然地垂首在顫顫的眼皮上落下一個吻,說:“你說的沒錯。”


    “……所以你要埋下它們。”阿米莉婭攤開手掌,四枚貌不驚人的小石頭在其中滾動。有誰能想到,其中蘊含著怎樣通天徹地的魔法呢。


    她捧著它們,隻覺心底涼成一片,一直涼到了指尖,冰得她整個人都在發顫。


    所以現在就是個選擇題,要麽大家一起死,要麽以其他人的生命作為踏板,他們逃到其他世界去。


    阿米莉亞當然不想死!


    她也知道現在最明智的選擇就是任由阿方索埋下四顆炸彈,裝作瞎了什麽都不知道。


    阿方索會完成一切,她不需要親自動手做,隻需要視而不見即可,她大可以繼續做她純潔無暇的聖女,裝作糊塗,在成功後離開這個垂死的世界。


    可阿米莉亞想想那麽多鮮活的生命,今早還和她說話的那些人,馬上就要死了,她就喉嚨哽得說不出來話。


    “還有沒有…其他方法…”阿米莉亞喃喃道,手指攥成拳頭,指節發白,青筋暴起。


    萬全之策…拯救所有人生命的方法……


    阿米莉亞竭盡全力的想著,她甚至張開眼眸,祈求地朝阿方索看去。


    深膚的神明隻是看著她,神情沒有絲毫動搖。


    “你必須活著。”它說,修長的手指貼著發根插.進去,一點點順著她突突直跳的神經,動作是與神情截然相反的耐心,“我不允許你死。”


    它本來就是邪惡之神,人類的死活在它眼中無關緊要,哪怕全都死了,也不如踩死隻螞蟻重要。但它知道阿米莉婭不是。


    背負這樣多生命的壓力,她承受不了,還不如糊裏糊塗地被它帶過去什麽都不知道的好。


    阿方索說:“我會消除你的記憶,你不會記得的。”


    阿米莉亞就像隻鴕鳥一樣鑽進它衣襟裏,嗅著濃濃的冷香,一邊哭一邊罵自己是個廢物。


    空有力量卻什麽都不能做。


    神格白拿了!


    要是光明神的話,祂一定會想也不想就犧牲掉人類的性命,但祂起碼壞得徹底,不像她,連做壞事都下不了決心。


    不敢當壞人也就算了,不敢當徹底的好人,怕死怕痛怕困難,太廢了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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