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明法師知道了,也不甘示弱,拿了好幾串自己開光過的佛珠給他。


    這兩人總在這種地方展露出老小孩的一麵,全然沒有在外頭那世外高人的模樣。不過他們兩來到槐山以後,修為的確有了不小的進益。


    她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沈海威,明知故問:“怎麽了,暈車了嗎?”


    沈海威聽到她聲音還是下意識地抖了下身子,“沒有,姑祖奶,我隻是好久沒看到爸爸了,有點緊張和高興。”


    這句話吳緣一個字都不會信。先前沈海威幾個月沒見老爺子,也沒見他想念過。他是在擔心自己那位私生子吧?今天沈樂柏隻怕要帶那位冒牌貨上門了。


    ……


    沈樂柏又撥打了一次父親的電話,依舊是無人接通。


    這段時間他根本聯係不上父親,他問過自己在老宅收買的傭人,對方隻說父親被送去槐山了。


    “你爸怎麽還沒來?”


    沈樂柏的生母柯倩眉頭皺了起來,聲音有些不滿,“今天可是關係到你能不能擁有名分的重要時刻,他連帶你進宅子的功夫都沒有嗎?”


    那女人死了後,她又生下了樂柏這個和海威很像的兒子,討了他的歡喜。原本以為她能夠母憑子貴,成為人人歆羨的貴夫人。結果那老不死一道命令,就讓樂柏當沒有名分的私生子,這一當就當了二十多年。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她這些年甚至不惜拜狐仙,讓自己維持住美貌和魅力,但畢竟不比年輕小姑娘青春年少,沒法像以前一樣徹底攏住男人的心。因此她想要名分的心情比兒子更為緊迫些。


    沈樂柏的臉色不太好看,“這段時間我都聯係不上爸爸。”


    他也嚐試著讓人去槐山,結果人直接在裏頭迷路了一天,出來時明顯受到驚嚇。


    他安撫自己的母親,“沒事,那我自個兒過去。”


    “就怕沈家把你攔在外頭。”


    那樣的話,丟臉的還是兒子。


    沈樂柏眉毛舒展開來,“沒事,我可是帶了小叔叔回來認祖歸宗呢,他們不敢的。”


    他繼續等了一會兒,直到再不走就要來不及了,這才帶著“沈海銘”出發前往沈家老宅。


    原本沈樂柏以為他在門口多少會受點刁難,但出乎他的意料,門衛卻沒有攔住他,而是對他的到來睜一隻眼閉隻眼。


    沈樂柏腳步頓了頓,心中生出了淡淡的不安。


    在他經過的時候,門衛低聲說道:“是二爺安排的。”


    二爺,不就是他父親嗎?


    父親或許是為了避嫌,所以沒親自去接他,但他擔心他受到委屈,還是安排好了一切。


    他心下大定,對戴著墨鏡和帽子的“沈海銘”說道:“五叔,走吧。”


    第六十三章


    沈家老宅論裝潢, 未必比得過沈樂柏自己住的大別墅,畢竟老爺子一貫崇尚簡樸。但它所代表的意義,依舊讓沈樂柏心頭一片火熱。


    他永遠不會忘記, 自己十五歲的時候,帶著一摞獎狀和重點高中錄取書,想要讓老爺爺看看他這個孫子的優異表現, 結果卻連沈家大門都進不去,就被丟了出去, 狼狽得像是一條死狗。而那個成績倒數,若不是沈家出錢, 連普通高中都上不了的沈樂新一邊嘲笑他一私生子就別來自取其辱, 一邊大搖大擺地進了大門, 把大門在他麵前甩上, 囂張之情溢於言表。


    從那時候起他便發誓,發誓一定要成為真正的沈家人, 將那個除了出身處處不如他的沈樂新踩在腳下,讓他隻能仰他鼻息。


    可惜沈老爺子活太長了, 不然他爸早就讓他入門了。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 將自己眼底的野心收斂。


    今天是老爺子的壽宴,雖然老爺子早就退休, 但依舊是沈家的鎮山太歲, 上門拜訪的賓客非富即貴,許多人欲求一張請帖而不得。他在這邊看到了許多平時沒資格打交道的官員。


    這就是權力帶來的好處嗎?


    隻是想象一下, 就讓他目眩神迷。


    他站在角落,沒有人注意到他, 就算看見他了, 也不在意他的存在。再對比一下其他堂兄弟們都被眾星捧月, 這落差感別提有多煎熬了。讓沈樂柏驚訝的是,他居然沒看到沈樂新的身影。


    奇怪,平時他不是最樂意出現在這種場合,顯擺自己受到的寵愛嗎?


    他原本還想著要是沈樂新見到他了,肯定會過來找茬,到時候隻要鬧出點動靜,不愁老爺子注意不到他們,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將“沈海銘”的存在展現出來。


    他找了一會兒,依舊沒找到沈樂新。


    至於其他堂兄弟,他還真不太敢讓他們當墊腳石。其他堂兄弟不比沈樂新那個草包,手中多少有些小權,要是得罪了他們,將來給他使絆子就不好了。


    忽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沈樂柏抬起頭,看到沈老爺子從樓上下來,他雖然已經七十歲,但看起來依然精神抖擻,他身旁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吳緣,一個就是沈樂新。


    沈樂柏瞳孔瞪大,吳緣到底怎麽成為他爸姑奶奶這事,他到現在依舊是一頭霧水,他爸對於這事噤若寒蟬,不曾對他透露半點。至於沈樂新,雖然知道沈老爺子偏寵他,但偏寵到這地步讓他萬萬沒想到。


    那個胖子到底哪裏比他好了?不是說前些天他在外地闖了禍,還要老爺子親自過去收拾爛攤子的嗎?


    心中的不平之氣讓他無法維持住儀態,臉色鐵青。


    其他沈家人蜂擁而上,各種祝壽的吉祥話一串接一串的。


    他們在說的同時,餘光不忘留意旁邊笑意盈盈的吳緣。這位可以說是空降的長輩,幾個小輩都被自己的父母叮囑過,必須得對她十分尊敬,要是能學得小胖子的三分本事,抱上她的大腿,那就更好了。


    至於這輩分從何而來,他們的父親沒說,隻是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幾個沈家子弟私下還開了個小會,根據調查吳緣經曆得出的結論,吳緣在半年多前肯定是出事了,然後被他家的姑奶奶給借屍還魂了,但先前失去記憶,直到小胖子去槐山了,才觸動了記憶,和他們家相認。


    除了這個,他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根據以前聽說過的流言蜚語,這位姑祖奶可是十分強悍的人物,當時沈家勢微,是她憑借著一己之力將沈家支撐起來的,難怪爺爺對她也那麽尊敬了。


    既然如此,他們尊敬長輩也是應該的,得向爺爺看齊嘛。


    於是和老爺子一塊出現的吳緣,便發現沈小胖的那些堂兄弟對她格外的熱情。


    這位表示自己新開了個溫泉山莊,姑祖奶有空的話,可以去玩玩,他已經專門給她留了一件貴賓房。


    那位表示姑祖奶什麽時候想上綜藝玩玩的話,可以和他說,他直接安排上,劇本都能為她量身定做,務必會展現出她的十項全能。


    吳緣:???


    這態度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啊,她原本以為空降一個年紀比他們小的晚輩,他們會不服氣呢。


    不過這也是好事,省得她還得花精力應付。


    沈樂新氣了個半死,這些人從小成績好,吹起姑祖奶時,可以三天三夜不重複,彩虹屁吹得比他動聽多了。


    混蛋啊,這些人,肯定是嫉妒他,想抱姑祖奶大腿。


    等著吧,回去後,他就請自己的下屬幫他寫彩虹屁,他再努力背一背。


    其他來沈家的客人,看到沈家一個個嫡係子孫對吳緣那叫一個恭敬有禮,心中對於吳緣的評價更是高了幾分。看來沈家是真心實意認下這個長輩啊。


    沈老爺子微笑著和許多賓客們寒暄,視線偶爾滑過角落中的沈樂柏,眼中掠過幾分嘲弄——他果然帶著那位冒牌貨上門了。


    從頭到尾沈樂柏都被晾著,所有人都當他不存在。甚至他多帶了一個人進來,都沒有人問一聲。


    再這樣下去的話,壽宴結束了,他都沒能和老爺子說上一句話。


    他走上前去,每一步都仿佛丈量過一般,儀態優雅,能把那小胖子甩好幾條街。沈家的一些客人也看到他了,向他投來注目禮。“沈海銘”跟在他身邊,他甚至能聽到那些客人細碎的議論聲。


    “這也是沈家子弟嗎?怎麽以前沒見過?”


    “看著有點像沈海威年輕時的模樣。他旁邊那人又是誰?怎麽在這種場合還戴墨鏡?”


    沈樂柏走到沈老爺子麵前,喊了一聲“爺爺”。


    仿佛被按下靜音鍵一般,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消失了。


    沈樂柏的堂兄弟們用冰冷的目光看著這位不速之客,沒想到他居然如此不要臉,爺爺根本不承認他身份,他還敢出現在這種場合,甚至還有臉喊爺爺。就算平時他們和沈樂新有再多矛盾,但在這方麵的立場都是一致的,作為婚生子,天然抵觸私生子的存在。


    沈老爺子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我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大一個孫子了?”


    對於他的回答,沈樂柏早有心理準備,隻是麵上依舊露出了受傷的表情,“雖然爺爺不願意承認我,但在我心目中,我依舊把您當做最崇敬的長輩。所以才鼓起最大的勇氣過來這裏,想向您送上一份壽禮。”


    他指了指站在他旁邊的“沈海銘”,“我知道爺爺這些年來,一直對於小叔的失蹤而焦急,我運氣好,在前幾天終於找回了小叔。我想這也是上天的引領,想讓爺爺您在大壽之日了卻心願。”


    “沈海銘”摘下了墨鏡和帽子,露出了真容。那臉的確比沈老爺子其他兒子都更像他,站在那邊就充滿了說服力。


    沈海威其他幾個兄弟也交換了一個眼神,臉色晦澀難辨。


    沈樂柏將所有人震驚的表情收進眼底,心情像是三伏天喝了冰飲料一樣,舒暢到了極點。


    隻是當他目光落在老爺子依舊平靜的臉上時,心中忽然有些沒底。


    “你確定他是我的海銘嗎?”他沉聲問道。


    沈樂柏斬釘截鐵說道:“我確定,事實上,我之所以拖到現在才來,就是因為花了幾天時間給小叔叔做dna檢驗,他和我爸的確是親兄弟沒錯。”他這話也算是給自己找理由,告訴大家為什麽他會等到這時候才過來。


    “沈海銘”紅了眼眶,聲音哽咽,“爸,我終於找到你了。”


    沈老爺子望著這個冒牌貨,手因為激動而顫抖,主要是被氣的。雖然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但是在見到沈樂柏這個私生子當真敢帶著冒牌貨出現在他麵前時,他依舊抑製不住情緒的外泄。


    這表現落在沈樂柏眼中,讓他多了幾分的篤定。


    “爸,我覺得還是得由咱們自己做dna鑒定才可以。”沈家大日子沈海康瞥了沈樂柏一眼,擺明了不信任他。


    沈樂柏依舊時恭敬的模樣,“這是應該的,認祖歸宗這事馬虎不得。”


    他完全不怕做鑒定,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沈老爺子側了側頭,吩咐道:“將李醫生找過來,給他抽血和提取唾液,兩樣都一塊鑒定了。”


    沈樂柏猛地抬起頭,原本的氣定神閑消失了。


    一般不是隻需要用頭發就可以了嗎?


    “沈海銘”也慌了一下,“爸,我怕疼,能不能用頭發檢測?”


    如果是頭發檢測,他好歹能拔下沈海威事先為他準備的那些,安安穩穩度過這一關。


    沈老爺子冷冷道:“不可以,畢竟頭發能造假,但血液和唾液不好造假。頭發能換了,總不可能全身換血吧。”


    原本沈樂柏還心存希望,在聽到這話後大受打擊,臉色灰敗。原來爺爺早就知道了?他是不是一直在冷眼看他們笑話?他甚至連頭發這件事都知道,是爸爸告訴他的嗎?


    沈樂新直接嘲諷道:“爸可真疼你啊,還舍得拔了自己的頭發給你做準備。”


    沈樂柏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爺爺,不怪爸爸,爸爸隻是不忍心看我拿不到名分,所以才想出這法子。我也想過要和你們說,但他是我親爸,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我不能背叛他。”他不能承認自己是主謀,不然就更沒機會成為沈家人了。


    沈樂新嘖嘖,對前方說道:“爸,你看到了沒,這就是你最寵的兒子,一遇到事就把鍋推到你身上。他對你可真孝順啊,我的確比不上,畢竟我做不出這種讓老子背鍋的缺德事。”


    沈海威也走了出來,望著沈樂柏的眼神十分複雜。


    該說他們不愧是親父子嗎?他想著將事情推給兒子,兒子遇到事也第一時間讓老子背鍋。


    這就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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