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在腦海裏思索著:元嬰期和化神期多數在自己的洞府裏閉關,在這滄瀾大陸行走的修士中,結丹後期已經淩駕於無數人之上。但此刻,這樣一位佛修出現在了小小平城……


    很多事情就此串聯起來。


    ——采陽補陰的妖女,結丹後期的佛修,用僧衣一角縫製的香囊。


    這個佛修會不會和那個妖女有關係?


    衡玉抿起唇角,給了悟傳音:“了悟師兄擔心觸怒那位結丹後期佛修嗎?”


    了悟沒猜透她話中的意思,但這並不妨礙了悟回複:“不擔心。”


    他身上秘密極多,底牌也不少,隻要不是元嬰期修士親臨,即使是麵對結丹後期修士了悟也無懼。


    “那了悟師兄可以配合我嗎?我想要試探試探他。”傳音完這句,衡玉開口說道,“我的香囊磨損了不少。”


    說完,衡玉扯下腰間掛著的香囊。


    她的確沒說錯,這個香囊款式好看是好看,但有些邊邊角角都出現了磨損,看上去上了些年頭。


    衡玉把香囊遞到了悟麵前,讓他仔細瞧清楚:“了悟師兄會縫製香囊嗎?如果你會縫製我就不去外麵瞎買了。”


    坐在隔壁桌喝茶的和尚微微僵直了背脊。


    同一桌坐著的了念小和尚也忍不住抬頭,狠狠瞪了衡玉一眼。


    ——這妖女,她她她她要師兄洗手作羹湯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想要師兄做針線活。


    這些事情若是傳出去,天下佛修能把她給人道毀滅了。


    了悟微愣。


    想到她剛剛說的‘配合’,了悟隱隱猜到了衡玉的意思。


    他開口道:“貧僧從來沒縫製過衣物,但若是洛主想,貧僧可為洛主一試。”


    衡玉:“……”


    這話說得衡玉險些沒接上。


    為什麽一本正經的和尚說著一本正經的話,她覺得自己真的有被撩到?


    在衡玉走神時,她聽到隔壁桌放下茶杯時力度極重,杯子磕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撞擊響聲。


    對方失態了。


    想到這裏,衡玉連忙回神,興致勃勃對了悟說道:“那我要準備什麽布料……我儲物戒指裏好像沒有布料,你那有沒有?”


    了悟把神識探進儲物戒指裏翻找一番:“隻有縫製僧衣的布料,若洛主不嫌棄的話……”


    隔壁桌的和尚捏著茶杯的力度極重,手上靈力一個不穩,茶杯直接在他手心裏炸開。


    和尚身為結丹後期修士,當然不會因為這小小茶杯碎片而受傷,隻是茶杯裏還裝著大半杯溫熱的茶水,這些茶水順著桌角流下來,打濕了和尚的僧衣。


    他卻好像沒注意到般,呆愣愣坐在那裏,神情悵然若失。


    “……這位道友可有事?”衡玉起身,試探性問了一句。


    和尚垂下頭,沒讓衡玉他們看清他的長相:“貧……我隻是覺得在這俗世裏不能相信的東西有很多,就比如妖女的微笑與話語。”


    衡玉臉上笑容明豔:“我並不清楚道友的意思。”


    她側頭看向了悟。


    他長相出塵,宛若端坐在無量佛境裏悲天憫人的佛,看得人心尖發顫。


    想了很久,但一直沒找到機會的衡玉大膽伸出手落在了悟的光頭上,狠狠摸了兩下。


    了悟身體有些僵硬,沒想到衡玉會做出這番舉動。


    了念已經震驚得失了言語。


    而那始終垂下頭的和尚,忍不住搖動手中的九環錫杖:“道友何必毀他佛道。”


    衡玉的手纖細而白皙。


    她摸著了悟的頭,覺得觸感實在是好,好到有些舍不得移開手。


    注意到和尚越發失態,衡玉幹脆給他下一記狠藥。


    她的手緩緩下滑,拂過了悟的右耳耳畔,拂過了悟的右耳耳垂,食指在他臉頰輪廓滑動,最後撫摸上他的右臉。


    緩慢,而纏綿。


    看著了悟想動,衡玉聲音有些發顫。


    她說:“不要拒絕我。”


    語調近似呢喃。


    但清晰傳入了悟的耳朵裏。


    了悟身體越發僵硬。


    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臉頰上蔓延開來的溫熱。


    這種溫熱陌生……


    但是並不讓人十分抗拒。


    了悟閉眼,在心中默念經文。


    衡玉努力忽略手心的觸感,她側頭看向那個和尚:“前輩到底是何人?我與他的事情你又何必多加幹涉?”


    沉默片刻,那始終低著頭的和尚緩緩抬起頭來。


    一張眉眼如畫的臉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在這樣一張臉上,那代表著‘無定宗棄徒’身份的黑色符文顯得無比突兀與明顯。


    和尚眼裏劃過一抹沉痛之色。


    他看著衡玉與了悟,語速很慢:“在沒有被逐出宗門之前,貧……我有個佛號,名為圓靜。”


    第三十一章


    圓靜。


    這個佛號聽著有些耳熟。


    衡玉垂眼, 思考自己是在哪裏聽說過‘圓靜’這個佛號。


    她身旁的了悟突然抬起右手,動作很輕地牽開她的手。


    臉龐可能已經熟悉了那股炙熱的溫度, 當溫熱的指尖離開臉龐時,就和它剛觸碰到時那般, 讓了悟從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戰栗來。


    “怎麽了?”衡玉有些詫異。


    她還沒趁機調戲夠,他怎麽就反應過來挪開她的手了?


    現在這個機會堪稱千載難逢, 錯過了誰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一次。


    “無事。”了悟應聲, 同時鬆開她的手, 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看向圓靜,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閣下可是三百年前, 據傳已經在外坐化的執法長老圓靜?”


    坐化的無定宗執法長老?


    這一刻, 衡玉終於知道這個名字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前段時間她在修真者集市裏淘到一本佛修遊記,還把那本遊記當作禮物送給了悟。


    而那本遊記正是圓靜和尚親筆所寫。


    聽到了悟直接點破他的身份, 圓靜長歎一聲:“執法長老圓靜早已坐化,如今我不過是一名早已棄修佛道的普通修士罷了。”


    衡玉目光落在圓靜身上——


    從他頭頂的戒疤看到他手中握著的九環錫杖和金缽, 最後看到他身上披著的袈裟。


    這種佛門中人的裝束, 真的已經從心底放棄佛道了嗎?


    圓靜察覺到她的打量, 平和道:“我執念叢生,早已成不了佛。但我人生前幾百年早已習慣了身披袈裟,這個習慣直到現在都沒能改掉,所以道友不必覺得驚訝。”


    衡玉收回視線:“是晚輩冒犯了。”


    圓靜搖頭,不欲和她多說什麽。


    他沉沉看著了悟,思緒萬千在心中起伏,想要開口用自己的事例勸說了悟, 但想想自己這幾百年都沒能活得明白,反而越活越糊塗,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隨意找了個話題:“你是無定宗哪位佛子。”


    “貧僧佛號了悟。”


    原本還能維持臉上平靜的圓靜瞳孔微縮:“可是擁有著先天佛骨的那位佛子?”


    “正是。”


    圓靜身體輕輕搖晃,他手中的九環錫杖也跟著叮鈴作響。用力閉了閉眼,圓靜說:“無定宗盼先天佛骨出世盼了上萬載,你決不能折於情愛一途。”


    衡玉眼睛微微眯起。


    又是類似的說辭。


    ‘先天佛骨’之於佛門到底意味著什麽?它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佛門追尋上萬載?


    了悟一聽圓靜這話,就知道圓靜是誤會了衡玉和他剛剛的曖昧舉動:“前輩誤會了,剛剛……”


    衡玉上前,扯住了悟僧袍的袖子。


    她輕輕扯動,成功打斷了悟的話:“可佛門講究苦修,在這無盡苦海之中隻有我能帶給了悟一絲歡樂。”


    邊說著話,衡玉的手輕輕動了起來,扣住了悟的手腕。


    她和了悟站得很近,所以她能感受他身體的僵硬。


    衡玉仰起臉朝他笑,手順著他的手掌紋理繼續往下滑,滑過溫熱的掌心,與他指尖相對,最後緊緊十指扣住。


    “他拒絕不了我,我想就如當年前輩也拒絕不了你口中的那個妖女般。”


    “前輩,誰能抗拒命中劫數呢?”


    衡玉眉眼含笑,目光從了悟那雙湛然明亮的眼一劃而過,然後落在圓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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