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這麽縱容、這麽遷就,她不能保證自己永遠不犯錯。


    說白了,他總是這麽一副任她犯罪的模樣,她隻是理智,又不是真真聖人。


    了悟溫和而肯定道:“洛主不會。”


    她不會讓他為難。


    衡玉有些想笑:“你這麽信我的人品,真是讓我為難。”


    聽到‘為難’二字,了悟後知後覺有些愧疚:“貧僧並無此意。”


    衡玉抬手揮袖,一道雲霧模糊了她和了悟的身影,周圍的人壓根看不清他們兩人的動作。


    做完這個,衡玉直接把頭埋進了悟的懷裏,兩隻手摟住他。


    他的身體明顯僵硬下來,她的呼吸急促,與他的心跳聲逐漸重合。


    “你看我會不會?”


    衡玉覺得自己的理智正在被架在火上燒。


    這和尚未免過分了些。


    怎麽能,這麽好的完完全全長在她的審美上,性格也是她所吃的,還總是擺出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呢?


    “……”


    耳邊有聲輕歎。


    了悟再次溫聲而堅定道:“你不會的。”


    第六十六章


    她不是不會。


    隻不過是, 舍不得罷了。


    從前世在時空管理局到如今,她這一路走來,手上沒有沾染過無辜者的血腥,卻也未必幹淨, 算不上什麽好人。


    但了悟於她又過於特殊。


    她一個外來者對這個世界逐漸生出歸屬感, 而這份歸屬感, 主要是了悟帶給她的。


    這麽特殊的一個人, 注定成為記憶裏濃墨重彩的一筆, 你很難不為他多做考慮。


    一為他考慮, 就忍不住克製,就有了不能觸及的底線。


    衡玉坐在遊雲對麵,想得遠了些, 就不免有些走神。


    遊雲說了好幾句,發現衡玉壓根沒有注意聽他在說些什麽,手壓在桌麵上, 用指骨用力扣了扣桌麵:“你有沒有注意聽我說話?”


    劍宗用來招待元嬰修士的住處非常不錯,這張桌子是由千年玄木製作而成, 敲擊時發出的聲響清悅而不沉悶。


    感受到桌子傳來的震動, 衡玉回神:“師父, 你剛剛說了些什麽?”


    遊雲心頭有些酸澀。


    他覺得自己這個元嬰後期師父委實沒有威懾力, 連人人覬覦的絕世美貌在徒弟麵前也沒什麽用武之地。他剛剛巴拉巴拉說了那麽多,他這個蠢徒弟居然一點都沒聽到!肯定又是想那個佛子了!


    就很氣。


    養了個徒弟生外相!


    但對上衡玉那疑惑的視線,遊雲還是努力壓住自己不斷往外冒的酸氣,一本正經道:“為師是想問你要什麽獎勵。你在擂台賽的表現極佳,揚了宗門的威名, 宗門那邊肯定會有獎勵的。如果你有什麽特別需要的東西, 為師可以幫你向宗門爭取。到時候讓他們把獎勵和忘憂草種一塊兒送過來。”


    提到獎勵, 衡玉頓時來了精神——現在她還真有不少需求。


    背靠宗門這棵大樹就是好,雖然要承擔義務,但隻要有資質有實力,就能換得宗門的悉心栽培,不用自己費盡千辛萬苦搜羅奇珍異寶。


    “師父,我想要找材料煉製本命靈劍。”


    她就要突破結丹期,是時候煉製一柄與她心意完全相通的劍了。


    “有想過要什麽材料嗎?”


    衡玉不太了解這方麵:“師父有什麽推薦?”


    “你是冰靈根,修煉的功法又是玄冰訣,本命靈劍如果是冰屬性的,肯定能更大限度的發揮出你的實力。”遊雲想了想,說,“可以以冰髓石為主料。”


    冰髓石。


    這種材料由萬年雪精死時凝聚而成,極為難得,乃極品煉器材料。


    不過能稱得上是‘極品’的材料,都非常非常稀有,即使是合歡宗應該也不多。


    衡玉倒是覬覦,但:“宗門那裏的份量足夠嗎?拿冰髓石做主料是不是太奢侈了些?”


    “十大少主中,隻有你是冰靈根,至於水靈根是完全沒有。沒有人和你競爭的情況下,冰髓石足夠你使用。隻不過——”遊雲笑得狡黠,帶著些看好戲的意味,“冰髓石非常珍貴,它甚至可以拿來煉製化神期所使用的法寶。你隻是拿到擂台賽第一,憑這一點隻能換取拳頭大小的冰髓石。想要拿到足夠份量的冰髓石,就爭取在鬥陣和比拚心境這兩個環節也獨占鼇頭吧。尤其是比拚心境這個環節,多多加油啊。”


    擂台賽第一很厲害了。


    但同時拿下三個第一,才足夠份量。


    天才稀少,但合歡宗存世萬載,也積累了很多天才。值得宗門下血本投資的,必須得是足夠力壓同輩天驕的奇才。


    衡玉扯了扯唇角,作為師父,想看徒弟的熱鬧,這真的好嗎。


    “我會盡力一試。”衡玉說得不帶一絲煙火氣,堅決不給遊雲看熱鬧的機會。


    遊雲撇嘴,懶洋洋倒回靠枕上,一副沒什麽精力的樣子。


    -


    沐浴過後,衡玉倚著軟榻查看明天的比試規則。


    明天就要開啟築基期的心境比拚,這個比試不同擂台賽是一對一,而是一次性讓一百人進入陣法中拷問心境。


    查看完規則,衡玉想起來自己收割了不少傾慕值,連忙取出玉牌查看。


    ——12500。


    一口氣漲了五千出頭的傾慕值。


    這個數值比衡玉想象中的要高得多。


    難怪之前舞媚在劍宗大出風頭,可以一口氣收割近萬的傾慕值。


    “法會每十年才舉行一次,看來接下來的比試我也要努力了,這麽好的賺取傾慕值的方式可不多。”


    隻要這回能賺取到足夠的傾慕值,她就能安安心心窩著突破結丹期,一直到元嬰期之前都不會再因為傾慕值而困擾。


    第二日一早,衡玉起床練劍。


    瞧著比試差不多要開始了,她給了悟傳了張紙鶴,兩人直接在乘坐仙鶴的地方碰頭。


    仙鶴穿行於雲霧之中,衡玉坐在仙鶴背上,抬手挽了挽被吹亂的頭發,和了悟說起冰髓石的事情。


    了悟問:“已經決定拿冰髓石做主料了嗎?”


    衡玉點頭,主料當然是越珍稀越好,這樣劍的威力才能更強:“接下來兩場比試要盡力了。”


    “不用給自己太大負擔。如果到時候冰髓石的量不夠,貧僧可以為洛主尋來。”


    衡玉笑了下:“無定宗和合歡宗可是一正一邪,你這算不算是在資敵?”


    了悟緩緩開口:“以貧僧的實力,去千年玄雪山走上一遭,運氣好還是能尋到不少冰髓石的。就算運氣差了些,也能用貧僧的宗門貢獻度在宗門的材料庫裏換取。既然是貧僧的東西,自然由貧僧的意願來處理,即使是宗門也不可能幹涉,這與正邪何幹?”


    衡玉心下輕歎。


    這段時間,她對了悟隱藏在溫和表象下的固執是越發了解。


    溫和的人大抵都分為兩種,要麽是那種溫和到耳根子軟、沒有原則的,要麽是那種溫和卻自有一番行事準則的人。


    了悟自然是後者。


    “所以你總是有理的。”


    “嗯?”了悟有些沒明白她話中的含義。


    衡玉搖頭:“我不需要你的冰髓石。”


    她眨了眨眼,故作不滿道:“難道你覺得我拿不下築基期的鬥法和比試心境這兩個環節的第一嗎?有選擇的情況下,當然是要先薅宗門的羊毛啊。”


    她不介意拿宗門給她的東西,因為宗門栽培她,日後她成長起來自然會回饋宗門;她也不介意從她師父那裏忽悠來各種奇珍異寶,因為她是遊雲的親傳弟子,這個世界的師徒關係甚至比父女關係還要親密,她是遊雲在長生一途的傳承者與繼承者。


    但她不想從了悟身上得到什麽。


    即使這些東西他給得甘之如飴。


    了悟似是無聲歎了下:“也好。”


    了悟垂眼看著下方那片梧桐樹林。


    風吹拂而過,樹上的葉子簌簌作響,清脆得有些嘈雜,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了悟覺得,也許正是衡玉這樣的態度,他才會越發想要為她做些什麽。


    因為她太瀟灑,太從容,也太理智,她明明一直在他身邊,他卻總有種,怎麽都抓不住她,她隨時都會抽身離開、然後徹底與他劃清界限的感覺。這種感覺太過不好,讓他有時候夜半睜開眼睛都覺得心底倉惶。


    可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的行為,又未免過於自私。


    所以他躊躇,不知所措,也無法作為。隻能看著她走一步,他才跟著行下一步。


    一顆杏子突然砸中他的額頭。了悟恍惚回神,側頭向衡玉看去。


    衡玉磕著新鮮的魔葵子,問:“快到地方了,剛剛在想些什麽?”


    “在想一本佛經,貧僧有些參透不破其中的道理。”說完這句話,了悟自己就被自己逗笑了。


    衡玉疑惑:“笑什麽?難道是突然參透了?”


    了悟搖頭。


    他隻是被這個生動而形象的比喻取悅了。


    衡玉瞧見他不想多說,也不再問了。


    仙鶴正好飛躍一座山,緩緩落到試劍台邊緣,衡玉直接從仙鶴的背跳下去,喂它吃了兩顆丹藥。馱著衡玉的仙鶴高興地鳴叫兩聲,先是用尖尖的喙蹭了蹭衡玉的臉頰,才低下頭叼走丹藥。


    被喙蹭臉頰,絕對算不上什麽美妙的體驗,衡玉有些苦笑不得。


    但對於一個未開啟靈智的鶴來說,這應該算是它表示友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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