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趁亂強勢崛起。


    要操心宗門的發展,要操心弟子的修煉進度,東霜寒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想起過虛樂了。


    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幾乎擊垮東霜寒的事情。


    ——劍宗長老於文深墮為邪魔。


    那曾經傾慕她的少年始終求而不得。


    她為了不嫁給於文深,甚至不惜自廢劍道根基。


    東霜寒夠決絕,但她的決絕也深深傷害了於文深。他沉於過往不可自拔,最後被邪魔之氣侵蝕了內心,成為有著化神期修為的邪魔。


    蓄積夠實力後,‘於文深’和另外三位化神期邪魔,率領著十幾名元嬰期邪魔和上千名低修為邪魔將合歡宗包圍,對東霜寒展開最淩厲的報複。


    -


    說到這裏時,情女沉默下來。


    她別開眼。


    從衡玉的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看到她眼眶微紅。


    “其實合歡宗已經發展得很好了,真的,是我能力範圍內能把它發展得最好的程度。”情女聲音很輕,像是漂浮在空中無法落回到地上的浮萍,“可是,發展得再好,它存世也不足千年,頂尖實力還沒來得及跟上。”


    聽到這裏,其實衡玉他們都能猜到結局了。


    被四位化神期邪魔包圍,合歡宗能有什麽好下場?縱使喋血一戰,也不過是螳臂擋車徒勞無用。


    東霜寒不能退,可是她想要撤走練氣期和築基期弟子。他們留在宗門裏沒有任何用,撤走後還能為合歡宗留住傳承。


    但讓東霜寒絕望的是,合歡宗周圍的空間都被封鎖住了,她根本沒辦法遷移走這些弟子。


    “弟子願與宗門共存亡。”無數弟子跪倒在地,他們的聲音整齊而統一。


    東霜寒聽著他們的聲音,卻覺得越發悲涼。


    與宗門共存亡,這六個字太過悲壯,也太過慘烈了。


    血液浸透合歡宗的土地,東霜寒親手打造出來的一切又在她眼前一點點被毀掉。


    ‘於文深’的報複來得太狠厲了。


    她擁有著赴死的決心,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毫無反抗之力的練氣期弟子這麽死去。


    可是,她當時被四位化神期邪魔圍攻,靈魂受到重創,即使想要力挽狂瀾也無能為力。她幾乎是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四個弟子自爆而亡,又眼睜睜看著那些喊她‘祖師’的結丹期、築基期甚至是練氣期弟子被折磨而死。


    痛徹心扉。


    這種痛,比之當年她自廢劍道、比之她對虛樂求而不得還要痛。


    她當年的驕傲害人害己。


    所以,在虛樂領著無定宗佛修出現增援合歡宗,救下她、也順利護住合歡宗最後那部分弟子時,東霜寒一個化神期修士,緊緊攥著虛樂的僧袍袖子,像個孩童一般失聲痛哭,像是要把自己這輩子的血淚都流出來。


    第一百零八章


    在察覺到合歡宗被邪魔封鎖包圍起來時, 東霜寒便迅速通過傳送陣法向各大宗門傳訊,請求他們派人增援。


    那種情況下,距離合歡宗最近的音宗還沒人趕到, 虛樂已經和一位化神期佛修、十幾位元嬰期佛修一同趕到。


    虛樂還是和記憶裏一般模樣,語氣也未變過絲毫。


    他遞了塊手帕給東霜寒,未免她覺得不自在, 遞完手帕後便別開頭, 眺望那被濃濃血色包圍住的合歡宗山門:“半月前, 門下弟子傳訊回宗門,說在中部大陸發現有大批邪魔出沒。貧僧和同門師弟們趕來查看,才踏入中部大陸就收到你的傳訊,便連忙趕來。”


    “多謝。”哭到嗓子都發啞後,東霜寒終於慢慢平複自己的情緒。


    “不必客氣。無定宗頂在鏟除邪魔的最前線, 收到消息, 貧僧和同門們自然要全速趕來。”


    任何的寬慰在這時候都顯得蒼白, 唯有仇恨能化作振奮的動力。


    虛樂溫聲道:“我們合力把他們都留下來吧,用他們的骨與血,祭奠合歡宗所有死去的英靈。”


    東霜寒傷勢很重,情緒起伏過大,現在精神狀態特別疲倦。


    但她壓根沒辦法休息。


    隻要一閉上眼, 弟子們慘死的模樣便深深浮現在她眼前。


    她深吸口氣,整個人瞬間冷靜下來:“你說得對,合歡宗的弟子們不能白死。”


    她慢慢舉起手中的武器:“往日想要找出邪魔千難萬難, 現在他們倒是主動現身了。若是讓他們跑了, 到時候其他宗門怕是要再重蹈合歡宗的覆轍。”


    稍作休息, 雙方再次廝殺起來。


    有無定宗的增援, 在頂尖實力上雙方勉強能夠對等起來。


    縱使如此, 那一戰依舊慘烈。


    戰到最後,兩位化神期邪魔被封印,一位重傷遁走,‘於文深’死前燃燒血骨和靈魂,以他畢生修為化作詛咒。


    -


    “這就是詛咒之力的來源嗎?”衡玉出聲問道。


    陷入回憶的情女慢慢回過神來。


    她有些詫異地看了衡玉一眼:“你知道詛咒?按理來說,以你現在的修為是接觸不到的。”


    舞媚一臉茫然,瞧瞧衡玉,又偷偷瞥了眼情女。


    衡玉沒注意到舞媚的打量,她抿起唇畔:“也是機緣巧合。”


    情女微微擰起眉來,卻不急著追問,繼續剛剛的話題:“我接下來要和你們說的事情,也和詛咒之力有關。”


    一位化神修士的濃烈恨意,讓詛咒之力死死纏繞進合歡宗的道統裏,隻要有人修煉合歡宗的功法,久而久之,他們都會被詛咒之力侵蝕。


    起初,東霜寒他們並不知道詛咒之力的存在。


    合歡宗原有上千內門弟子,數萬外門弟子,不記名弟子更是過十萬。但這一戰之後,宗門合歡樹梢上的花朵未曾盛開,合歡宗已是遍地紅豔,紅得灼眼,紅到觸目驚心。


    東霜寒消沉兩日,不得不強撐著傷勢打起精神,想辦法收拾這一爛攤子。


    在這場大戰裏,無定宗同樣傷亡慘烈。


    前來增援的元嬰期佛修有半數都隕落,虛樂和另一位化神期佛修也留下很嚴重的大道之傷,甚至傷到他們的大道根基。


    但在合歡宗休息幾日,虛樂就過來向東霜寒請辭。


    “你就要走了?”東霜寒詫異。


    虛樂解釋道:“無定宗內部頂尖勢力空虛,貧僧還是得盡快趕回去,免得宗門生變。”


    無定宗鎮守在西北之地,那裏是受到邪魔之氣侵蝕最嚴重的地方,有非常多邪魔對無定宗虎視眈眈。


    他們這些佛修,是滄瀾大陸最堅定的一道防線。隻不過這道防線需要他們的血與骨來構築。


    虛樂如今的擔心不無道理。


    “……好。”東霜寒抬眼看虛樂,輕輕笑了下:“此次一別,你我還有再見之期嗎?”


    虛樂曠達一笑,沒有說話。


    東霜寒驟然紅了眼眶。


    這麽多年糾葛,她深深愛過眼前的佛門之光,也深深恨過他,更深深理解他。


    他清風明月一如她最初動心的模樣,於是即使度過漫長歲月,隻要再見到這個人,她還是無法抑製地為他心動。


    可是,此次一別,這個與她糾纏上千年的人就要永遠長眠於西北之地了。


    “不必如此。”虛樂察覺出她的異常,溫聲寬慰道,“這不過是貧僧既定的命運罷了。這上千年裏,無定宗死去的人太多了,如今時機將到,也該讓滄瀾大陸重歸平靜了。”


    “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嗎?”


    東霜寒閉著眼平複心情。


    大概是不想讓虛樂發現她的異常,東霜寒默默轉過身。


    虛樂輕歎了下,同樣別開了眼:“有的。封印大陣的主陣放在西北之地,但另外八大分陣,有一個分陣需要你幫忙鎮守。”


    除了那些閉死關,生死不知的化神後期修士外,當世僅存的化神後期修士一共有六人。


    東霜寒身為化神後期修士,於情於理都該鎮守分陣。


    東霜寒的聲音淩冽,有著化不開的濃濃恨意:“沒問題,一個分陣罷了。我合歡宗與邪魔有不共戴天之仇,定然會全力配合無定宗的行動。”


    虛樂又輕歎了下,但終究沒說出什麽寬慰的話。他過於理解東霜寒此時的想法。


    等東霜寒平複心情後,虛樂才繼續剛剛的話題:“遲些時候,貧僧會派人將兩盆極光之晨幼苗送來,由它們作為分陣陣眼。至於其他布陣材料……”虛樂臉上露出幾分黯然和歉意,“無定宗已經無法承受,怕是需要合歡宗自備。”


    “理應如此。”東霜寒說,她抿了抿唇,“無定宗若是缺東西,盡可列出清單,合歡宗有的都會盡力提供。”


    布置分陣需要的材料都很驚人,更何況是主陣。


    合歡宗幾乎被屠戮滿門,難道無定宗……又能好上多少?他們能一再堅持,隻不過是因為佛門廣納信徒,佛修眾多。


    螞蟻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虛樂沒拒絕東霜寒,笑道:“好,如有需要,貧僧會向合歡宗求助。”


    -


    提到極光之晨,情女抬手撫了撫額:“隻剩一縷殘魂,我的記憶的確沒以前那麽好了。”


    在眾人感到茫然不解時,情女抬起右手。


    寬大的袖子滑落下來,露出她一截纖細白皙的手腕。她以指掐訣,構造出一個空間通道,下巴朝了悟一點:“走進裏麵,把存放在裏麵的東西取出來吧。”


    了悟若有所悟:“前輩指的那樣東西可是極光之晨?”


    情女沒解釋什麽,隻是說:“先去把它取出來吧,構造空間通道也是很消耗靈力的。”


    了悟雙手合十行一禮,起身走進空間通道。


    很快,他折返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懷裏那兩盆極光之晨所吸引。


    極光之晨是一種非常珍稀的靈植。它是製作延壽丹的主材料,即使是化神修士看到也要眼熱。


    它似花非花,成熟時綻放開的是一片星辰模樣的光團,耀眼奪目。現在了悟懷中這兩盆極光之晨都已經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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