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注視著這一幕,圓蒼抬眸看著了悟:“你這邊做好準備了嗎?”


    “師父放心。”了悟雙手合十,輕聲道。


    “嗯……那位洛小友……”


    “師父。”


    了悟聲音溫和,帶著毫無回旋的堅決。


    “洛主創造的雷霆是可以克製邪魔之氣,但對邪魔母氣的限製作用太小了,隻能說是聊勝於無。以她的修為,若是隨我們一起對付帝魔祖,基本沒有生還的可能性,但她留下來,日後在清算其他邪魔時絕對會派上巨大用場。”


    圓蒼抬眸瞧他一眼,神情格外複雜:“也罷。”


    秋去冬來,轉瞬便是三個月的時間。


    今天的雪下得格外大,帶著一種要將天地滌蕩幹淨的架勢。


    每次出現戰役,血液剛剛浸髒皚皚白雪,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這一批髒掉的雪會被新雪重新掩埋。


    這一回行動,衡玉沒能及時護住合歡宗的弟子撤退。有十幾個弟子在撤退時死於邪魔手中。即使已經為那些弟子報了仇,她的情緒還是不高。


    拎著一壺酒走進紅梅林裏,衡玉將酒倒在劍身上,用烈酒來擦拭被邪魔黑血侵蝕的歸一劍。


    “貧僧幫來你擦。”


    身後,有人俯下身子按住她的手,作勢要奪她的劍柄。


    衡玉鬆手,讓了悟奪走歸一劍——這天地間,隻有他一個人能這麽隨隨便便從她手上奪走武器。


    了悟盤膝坐在她身邊,認真垂眸擦拭歸一劍。


    衡玉支著下巴,視線緊緊落在他身上:“我有一段時間沒瞧見你了。”她時常在外行動,一忙起來就是十天半個月才回屋修整一趟,他也是如此,兩人的時間沒有絲毫交疊。


    了悟微微一笑,眼神溫和柔軟。


    “你那邊局勢如何?”衡玉沒話找話。


    “洛主。”了悟把劍入鞘,輕輕捧住她的臉,“正事先放後一些。”


    衡玉眉梢微挑,神情清冷而撩人。


    她終於微微笑起來:“不聊正事,是要先與我調情嗎?”


    他凝視著她,眸中逐漸染上灼人豔色:“調情的程度太低了。”


    “嗯?”


    了悟抬手幫她整理淩亂的發絲,低下頭輕輕咬住她蒼白的唇峰:“這樣。”


    撬開她的唇齒,深深一吻:“這樣更好。”


    他的手慢慢挪到她的腦後,指尖穿插進她發間,認真地、一點點讓她失去血色的唇覆上光澤:“這樣也可以。”


    衡玉被他吻得有些癢。


    等他消停過後,她才抬手掐住他的下顎。


    “今天這麽肆意妄為?”


    了悟無辜笑道:“洛主也可以如此肆意妄為。”


    衡玉眼睛染上淡淡水色,眼尾暈紅一片。她捧著他的臉,重複他剛剛的步驟,輕輕咬住他的唇峰、撬開他的唇齒、壓低他的頭方便她於他唇上輾轉。


    她摟住了悟,閉眼慢慢平複自己的情緒。


    了悟溫聲道:“沒關係,很快這一切都會結束。”


    衡玉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深吸口氣問道:“你們打算何時行動?”


    了悟沉沉看她一眼:“有不少布置還沒完成,至少是在五日後。這場行動隻有化神期才能參與到行動中,你安心留在鎮上等貧僧回來。”他將儲物戒指從指間脫下,慢慢放到她掌心,將她的手指合攏起來,“這個儲物戒指裏裝著貧僧所有的東西,你暫時幫貧僧保管著。”


    衡玉歪頭,怔怔瞧著他。


    呼嘯的狂風夾雜碎雪搭在她身上,被那股涼意刺激到,衡玉渾身顫抖起來。


    “你是在給我交代後事嗎?”


    “當然不是。”


    有朵紅梅正巧從樹梢飄落下來,了悟抬手將它接住。


    他撕開一瓣花瓣,緊緊貼到衡玉眉間。這抹紅色為她蒼白的臉色增添幾分豔麗,了悟拂過她的眉眼,又為她緊了緊身上的鬥篷。


    “貧僧的東西交給洛主保管,不是很正常嗎?這裏麵放有不少好東西,若是在和帝魔祖對決時不慎被毀,那多可惜。”


    衡玉輕笑,似是信了:“說得也是。”


    了悟湊過去繼續吻她。


    唇齒相交時,趁她沒注意,他撫上她的後頸,一股無形勁道打進她的身體裏,直接讓她昏睡過去。


    懷中姑娘沉沉閉眼,他將唇壓在她額間,許久以後才踉蹌起身,將她慢慢抱起。


    他輕聲解釋道:“行動時間其實是定在今晚。原以為在行動之前不能再見你一麵,沒想到你剛好行動歸來。接下來邪魔那邊不會有什麽大行動的,你且安心在屋中沉睡五日,待一切塵埃落定後,如若貧僧平安歸來,就任由洛主處置,如若……你也要坦然接受一切,莫要為貧僧難過。”


    日色逐漸西沉。


    他靜靜迎著夕陽,抱著她走回去。


    無定宗紅蓮湖的朝陽初升格外漂亮,他想陪她慢慢欣賞。


    合歡宗夏季滿山合歡花盛開的景致他還沒見過。


    那後山的溫泉他沒與她泡過。


    原來事到臨頭,才發現還有這麽多遺憾。


    了悟走得很慢,但終究還是在夕陽落下前,把昏睡的衡玉送回她的住處。


    他將她放到床榻上,慢慢為她脫掉衣袍鞋襪,幫她蓋上被褥。


    在解下帳子時,他想起一事,將腰間那塊‘衡’字緋色玉佩放到衡玉枕邊。


    隨著玉佩放下的——


    還有一個用僧袍一角縫製的香囊,裏麵裝著彌漫出雪鬆清香的香料。


    他撫摸她的頰側,深深凝視她幾眼,起身離開屋子。


    出門時,瞧見那靜立簷下的遊雲,了悟並無驚色。


    他雙手合十恭敬行禮:“麻煩大長老好好照顧洛主。”


    遊雲眼神複雜地注視著他:“你——”


    了悟輕笑,再次道:“麻煩了。”邁步離開。


    遊雲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神情晦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月色霜華洗煉大地,照亮院子裏那厚厚積雪。


    今天晴了一天,但天氣變化極快,沒過多久就有細細碎碎的小雪花從天空飄下來。


    遊雲杵在原地發呆,直到有雪花飄落到他額頭化成冰涼的水珠,他才從出神狀態中清醒過來,茫然抬頭。


    月光照亮他臉上的糾結之色。


    遊雲素來灑脫隨性,極少遇到這麽為難的時候,以至於他靜立近兩個多時辰還是沒能拿定主意。


    再糾結下去,一切就要塵埃落定了。


    遊雲長歎一聲,轉身推門走進衡玉的屋裏。


    屋子裏沒有燃蠟燭,所以顯得格外昏暗。遊雲走到桌邊用火折子慢吞吞點燃燭火,正要熄滅火折子時,他看到這空蕩蕩的桌麵上擺放著一盒玉簪。


    梨花簪、梔子花簪、君子蘭簪……足足有七八根簪子。


    每一根簪子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這是把她這輩子的簪子都備齊了吧。”遊雲抬起右手捂住自己半邊臉,嘴角苦澀,終於還是徹底下定決心。


    撩起那層層疊疊的帳子,看著悄無聲息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衡玉,遊雲彎下腰,掌心貼在她的額間,化神期的磅礴靈力注入到她身體裏,慢慢解開了悟對她的束縛。


    了悟下的束縛咒極高深,即使遊雲格外精通咒術,要解開這個束縛咒也需要一兩個時辰。


    足足過去了一個時辰,衡玉那長而翹的睫毛劇烈顫抖起來。


    然後,她猛地掀開長眸。


    目光在遊雲身上停頓片刻,衡玉慢慢支起身體,從床榻上坐起來。


    她的目光落在枕邊,瞧見那個香囊時,衡玉先是一怔,連忙將香囊拿了起來,指腹在香囊表麵摩挲一番,終於在香囊右下角摸到針線勾挑出的梵文版的‘悟’字。


    輕輕淺淺的雪鬆香從香囊裏飄散出來,衡玉猛地捂著胸口,像是要透不過氣般大口喘氣——他為佛道為蒼生九死一生,所以留給她這個用僧袍裁剪出來的香囊嗎?他想幹嘛,想著若是不小心隕落了,她也能有個念想?


    “你現在隻是意識恢複了清醒,靈力還被束縛著,安心等半個時辰。”遊雲瞧著她情緒不對,安撫道。


    好一會兒,衡玉情緒平靜下來,出聲道:“多謝師父。”


    遊雲艱澀開口:“為師既然答應了你,總是要履約的。”


    八年前,衡玉閉關衝擊元嬰後期前,遊雲陪著她進入虛空風暴裏取一樣東西——那是一塊拳頭大的黑色玉石,衡玉用心頭血契約下它後,它就一直在吸納邪魔之氣。


    從虛空風暴中回來後,遊雲臉色格外難看。直到衡玉出聲告辭離開,打算尋個安靜的地方閉關,遊雲才終於叫住她,問:“你取出來的東西是什麽?”


    衡玉微微一笑:“是一樣,能打破所謂宿命的東西。”


    從那時起,遊雲冥冥中就有一種預感。


    三月前,衡玉再次找上他:“師父,如果了悟限製了我的行動,請你一定要幫忙讓我脫困。”


    “……你想做什麽?”


    “我昨日去找過圓蒼掌教,他告訴我,先天佛骨是為終結邪魔之禍而生,若是了悟當真在對付帝魔祖時身隕,那也是了悟的宿命。我不相信什麽宿命,我想救下他,打破這所謂的宿命。”


    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赴死卻無動於衷。


    況且,他曾為她擋過一次殺劫,她還他一次又如何。


    聽到這話,遊雲斷然拒絕,甚至想盡辦法勸說她,讓她放棄這種想法。但最終,遊雲反被她的苦求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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