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羅心中甚是窩火,眼神中帶著控訴。


    林玄將白羅的神情盡收眼底,將痛意剔出心底,她無視白羅,徑直走向趙自持:“趙師兄勞煩您多等了,現在出發嗎?”


    趙自持目光掠過白羅,落在林玄身上,眼中帶著絲暖意:“好。”


    聲音如冷泉,又似玉器相擊,白羅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臉色古怪。


    玉祝眼角帶著極淡的笑意:“趙師弟向來麵冷心善,這次也是多虧趙師弟帶路,師尊才能將我師妹帶回碧霞山。”


    趙自持斂眸:“客氣了。”


    玉祝同趙自持打過招呼,也知此人不愛言語,便祭出玉舟,讓人上她飛舟。


    林玄早已對這法器好奇,此時上了飛舟少不得多看幾眼。


    白羅卻糾結起來,她望著和其他人混得熟悉的林玄,眼中的淚花要掉不掉,他們是沒看到她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嗎?


    師尊也給了她飛行的法器,比這破舟子好上百倍,可她要自己前去嗎?


    白羅咬著下唇,手指不住地攪動,仍是嘟著唇,勉為其難抱起打盹的重明狐上了飛舟。


    白羅上了玉舟,才知道有多難熬,不僅是林玄,趙自持和玉祝都視她如無誤,火麒麟更是一看到他便扭頭用屁股衝她。


    白羅腳下有些虛浮,不知為何他們都這般對她。


    她做錯了什麽?


    唯一能陪她解悶的隻有自己的靈寵重明狐,但那團雪白的小團子整日整日的睡覺,白羅仿佛一下子被拋棄了般,躲在暗處偷偷哭泣。


    知曉舟上一舉一動的玉祝目中盡是嘲諷之色。


    林玄對白羅失望之極,她想讓白羅知道沒有人可以肆無忌憚享受別人對她的好,人與人相處是有來有往的,沒有一人掏心窩子,另一人隨意踐踏的道理。


    她知曉白羅失去了父母,心情難受,需要人哄。


    可她同樣難受,白羅的父母雖隻是她養父母,但一起生活十幾年,這其中的情感,哪裏是能輕易泯滅的。


    白羅尚能坦然享受父母的疼愛,可她不行,她不僅深深敬愛著養父母,更心懷感激。


    白羅她不能放手,能教白羅的,隻是讓她成長。


    “師姐,你可看到白羅了?”雖裝作不在意,林玄卻無時無刻關注著白羅,此時見不著白羅,林玄便有些關心。


    玉祝彎著一雙眼,笑得大方:“許是在哪裏休息吧?”


    第27章 死因


    林玄微微皺眉,這玉舟雖能載幾十個人,但麵積並不大,她在玉舟內轉了幾處,便看到了坐在凳上暗自垂淚的白羅。


    白羅淚如泉湧,哭得無聲無息,不知想些什麽,嬌美的臉上閃過委屈,時而又咬牙切齒。


    林玄看得嘖嘖作奇,不知白羅此時的心中究竟是什麽感受。


    她看得出神,餘光卻偏見了白羅腳邊那團白色的團子,它通身雪白,身上泛著淡淡光澤,嬌小得連兩隻手都捧不滿。


    林玄看了一眼就心猿意馬,狠下心別開眼,而後把持不住又深深地向白團子望去。


    細小的爪爪,濕漉漉的鼻尖,湯圓似的圓滾滾身軀,那對小耳朵像玉蘭花瓣一般怯生生耷拉著。


    即便是軟綿綿地蜷縮成一團打盹,那可憐瘦小的小團子讓人心生憐惜,恨不得讓人捧起來狠狠吸一口。


    完全可以想象這小東西睜開眼,裏麵黑黢黢眼瞳會透著光澤,小眼睛定是委委屈屈的,時常眼巴巴望著主人……


    林玄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別開眼,卻見那軟綿的小雪團軟軟睜開眼,如翡翠般碧綠的眸子如幽深的水潭般清幽。


    那一眼慵懶而帶著涼意,仿佛一灘漩渦,能將人吸進去。


    林玄呼吸一滯,心都被這個小東西給勾過去了。


    重明狐涼涼睨了林玄一眼,幽深的眼瞳似閃過一道興味,它寬大的尾巴掃過白羅腳踝,確認白羅仍在身旁,複又眯眼入神。


    “玄姐姐?”白羅察覺有人進來,一見是林玄,有些吃驚。


    她貝齒緊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的哭相丟了人去,努力掩藏自己的失態,但一雙蒲扇的大眼掛著淚珠,看起來更是楚楚動人。


    林玄心沒由來軟了一分,到底是受了委屈了,現在白羅又沒了父母,她總不能時刻對著白羅冷臉。


    “馬上到靈溪村了,你準備一下。”林玄移開了視線,板著臉道。


    按照習俗,父母去世,子女要為父母斂屍,其中就有幫去世的父母整理衣冠一說,但她和白羅皆入了仙途,算不得世俗上的人,因此沒有這方麵的講究,但林玄說什麽也得見養父母最後一麵。


    至於白羅?林玄都要做的事情,她這個親生女兒自然也要全程陪同。


    白羅雙手攥得死死的,麵色蒼白如紙:“爹娘走了,玄姐姐是我唯一的親人了,玄姐姐我不生你氣了,你也不要再叫自持和你的師姐不理我好嗎?”


    林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她何時讓趙自持和玉祝師姐可以冷待白羅了?


    這世上並非誰都會圍著你轉的!


    我林玄自認沒做對不起你白羅的事情,你心中就是如此想我的!


    趙師兄和玉祝師姐本就是清冷至極的人,不理人或許僅僅是因為沒有必要。


    林玄見白羅這番模樣,反倒平了心:“你收拾一下,等下爹娘見了你這副模樣,放不下心的。”


    白羅麵上的委屈凝結在眼底,一絲黯淡一閃而過。


    .


    靈溪村不過是修真大城歸屬山坳中一處小山村,依山傍水,因著山林中有著些許靈氣,時常受到低階妖獸的侵擾。


    自十六年前,林玄親生父母命喪妖獸口下,村裏人心惶惶,籌錢請了修士在山林中布了迷惑妖獸方向的陣法,這十幾年來倒也平安無事。


    兩年前,林玄和白羅雙雙測出靈根,拜入修真第一個大門,使整個靈溪村都揚眉吐氣,連鎮上修行的世家都時常來看望林玄白羅的父母,有結交之意。


    可現在兩人不明不白暴斃家中,他們不敢輕易處理兩人的屍身。村長便托了人將信送到天羅門,因不知兩人為何暴斃,信中他們沒有道出兩人死亡的真相,隻是希望白羅親自來處理。


    玉舟出現在靈溪村上空,便有幾個村民聚集議論,等林玄幾人下了玉舟,村長便已在等候。


    那村長也是自小看著林玄長大的,短短兩年不見,比印象中更加黢黑,臉上的皺紋更加深刻,顯得老了幾分。


    林玄望著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山村,眉心微蹙。


    趙自持麵色陰沉,如水的目光落在村內最大的一間院落中,凝神注視。


    林玄順著趙自持的目光,同樣看向那座院落:“這是?”


    白羅抱著打盹的重明狐,見到原本的家起了一間氣派的院子,吃驚地睜大眼睛:“我家呢?”


    靈溪村雖依山傍水,民風淳樸,但沒有特別突出的產業,因此村民生活並不富裕。


    白羅父親常年將村中的產物帶到城鎮上販賣,賺取些差價,算得上村中的富戶,但這僅僅是比其他村民好過一些,絕沒有能力起一間這麽氣派的大院子。


    “自從兩位仙子進了天羅門,白老哥他們就不一樣了,不少人給他們送錢送東西,這院子就是他們幫著起的。”村長磕磕絆絆地說。


    林玄眨眨眼:“村長伯伯,你叫我什麽?”


    她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對這裏的人十分熟悉,當年還吃過一段時間百家飯,何時有人對她那麽客氣過了。


    村長一怔,愕然:“哦哦!進了仙途就是神仙了,我一個小小的山野村夫怎麽敢直呼你們的名字了。”


    林玄奇怪看他一眼,修士同犯人的差別猶如天塹,但也就兩年不見,村長的態度讓她感到怪異。


    林玄跳開了視線,眼神掃視四周,大多地方還是同原來一樣,日頭偏西,村中的炊煙還未升起,除了三兩人好奇打量的人,其餘人仍在田間做活。


    “村長伯伯,我爹娘在哪裏?”白羅眼中噙著淚。


    村長便將他們帶入那座新起的院子。


    朱門,粉牆,大磚瓦,大門前掛兩個大白燈籠,屋簷下掛黑色綢花。


    他們一入門,便有幾個水靈靈的小丫頭磕頭請安。


    林玄眉心擰緊了三分,白羅眼中閃過一絲呆愣。


    這竟然還有丫頭?


    村長狹促笑笑:“棺槨就在裏麵,你們沒來,我們也不敢隨便安葬,這些丫頭也是被人送的。”


    林玄顧不得計較這些微末小事,走進前堂,赫然發現兩具黑棺擺在堂前,火盆中還在焚燒黃色的紙錢。


    林玄瞳孔驟然一縮,那棺槨像是一擊悶拳,狠狠打在她心口。


    “爹!娘!”白羅臉上血色褪盡,陡然撲了過去。


    村長麵露難色:“這,屍體該怎麽處置?可是要盡早埋葬為好,這天氣炎熱禁不住放的。”


    聞言,白羅抱著棺槨的動作一滯,眉心皺在了一起,望著身上的棺槨,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好似修士過於靈敏的嗅覺已經聞到腐敗的氣味。


    林玄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著波光:“村長伯伯,我爹娘是怎麽死的?”


    村長眸光意味不明:“這可就不知道,這兩年白老哥結交之人多了,許是和人生了嫌隙,也可能是謀財害命,誰能知道呢?你們如今已是仙人,有通天的本事,隻能你們自己去查了。”


    林玄眼底夾著一絲打量:“這幾日多謝您幫著照看了,爹娘的死因我自會探查,這屍身確實禁不住停放,還勞煩您明日請來族中長輩主持葬禮。”


    村長忙不迭應了,林玄看向白羅,又將目光落在一言不發的玉祝和趙自持身上,隻見趙自持半闔著眼,長長的睫毛遮掩住他眼底的情緒。


    “趙師兄你怎麽看?”林玄給趙自持傳音。


    由於忌憚欲蟲的力量,林玄一路見到他,自覺離他三步。


    這一路林玄冷靜下來想了許多,才發覺父母隻是實在蹊蹺。


    趙自持眉宇微微攏起,目光直直落在黑色棺槨上:“確實有些古怪。”


    林玄循著趙自持的目光,看向那黑色棺槨,以她的目力看不出有何問題:“趙師兄,可是我爹娘屍身有問題?”


    “我對鬼魅一事並不擅長,隻是這靈溪村,處處透著古怪。”


    .


    林玄對這個‘家’陌生得很,招來下人將玉祝和趙自持安排好住處,又讓人拿來嶄新的衣冠。


    白羅眼眸接連閃爍了幾下:“玄姐姐,我們今夜是要在前堂守著爹娘嗎?”


    “我們是修士,還會怕鬼怪嗎?況且這不是旁人,是咱們的爹娘,便是死了也不會害我們。”


    白羅點頭,想起往日的時光,眼眶發紅,同林玄一齊跪在蒲團前。


    待丫頭找來兩身齊整的壽衣,林玄卻站起,推開棺材板,對白羅說:“白羅,你過來,我們幫爹娘換件衣裳。”


    白羅倏地睜大眼睛,臉上帶著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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