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雨


    如林玄所料, 萬年來妖域的生態與現世不同,尤其是空中掛著的八個金烏所造成的惡劣環境,早已將那些嬌貴的仙草淘汰,而剩下徒有其表的靈草功效都大打折扣, 更有甚者變異成毒株。


    林玄神色凝重地將不具備功效的靈草劃掉:“魔君, 你今日先歇一會兒。”明日繼續。


    樓飛光麵色煞白如紙,恨不得用眼神殺死眼前的女人,這些藥草雖毒不死他, 但他確實活生生受著罪。


    林玄將樓飛光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隻是焦急試藥進程緩慢。


    到底是將樓飛光當了小白鼠, 有些靈草能少許緩解傷勢, 但帶毒的靈草又加重樓飛光傷勢, 眼見著樓飛光越發虛弱,林玄隻得騰出手做靈獸肉與靈蔬給樓飛光補身子。接連幾日, 樓飛光沒了開始黑的幾乎能滴下水的臭臉, 隻是眼神越發的玩味。


    這日,林玄正將幾片水靈靈的靈蔬撕開煲湯, 忽覺身邊有了人,她抬眸一看,竟是趙自持。


    林玄疑惑看他一眼,與趙自持拉開一段距離,欲蟲仍在她體內蠢蠢欲動,也不知這欲蟲有哪些觸發條件, 這欲蟲對著江明秋與趙自持難以製止,對著樓飛光卻毫無反應:“趙師兄,你有何事?”


    趙自持唇白無色,臉色帶著化不開的病氣,他長得是頂好看的,秀氣的眉宇微皺整個人看上去便有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清冷之氣。


    此時,林玄便看到趙自持眼中明顯的不悅。


    趙自持眼簾微垂,晦澀的眸光帶著一絲別樣的情愫:“這幾日試藥有進展順利嗎?”


    林玄臉上帶著詫異,躊躇道:“趙師兄你忍耐幾日,等我找到療效好的靈草就好了。”


    趙師兄嘴上說著不在意,恐怕心中也是焦急的。


    趙自持神情頓了頓:“我並非著急傷勢,”他臉頰微微泛紅,身上的病重之氣竟隱隱有化開的景象,“林師妹,其實我也可以。”


    可以什麽?林玄發怔,而後她福臨心至,瞬間悟到趙師兄所說的恐怕是他也可以試藥。


    林玄:“師兄,這試藥是下下之策,我怎會讓你來試驗。”


    趙自持皺起眉頭,執拗:“他可以,我也可以。”


    林玄思索了兩秒才知道那個他是誰。


    “他怎麽可以和你比,他是魔君,身上罪孽深重,就是死在這裏也是死有餘辜,可你是不同的。”林玄心跳加速,急急說道。


    趙自持心底略微一顫,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你是女子,給魔修上藥終究不便,以後我來給他上藥。”


    那魔君生得極為美貌,便是窈窕的女子見了他也是相形見絀,林師妹日日和他相見,少不得要被欺負。


    林玄臉孔幾乎扭曲,她這幾日糙得幾乎忘了自己還是個女孩子,但心中忍不住小小的雀躍。


    給樓飛光塗藥並不費事,況且采摘靈草全由她負責,累不著趙師兄,林玄一一將記錄的法子和趙自持說了,今後便有趙師兄給樓飛光塗藥,她倒是能騰開手去遠一些的地方。


    “趙師兄,你還能祭出靈劍嗎?”湖水附近的靈草連選已甄選一遍,打算去遠些的山穀中采些靈草,這片綠洲瞧著雖不大,但內有乾坤,是沙漠中的福地。


    樓飛光眼眸一壓,祭出靈劍。


    林玄:“趙師兄,魔君詭譎,我此時要離得稍遠些,順便登上那山峰瞧瞧此處地界,恐怕要費些時辰,你要時刻提防著他。”


    林玄還是不放心,趙師兄現在傷勢這般重,要是樓飛光不懷好意怎麽辦,思來想去,掏出碧靈給的那件結了無數法印的裙子,遲疑道:“趙師兄,如果你不嫌棄就穿這件衣服護著,好歹能……”


    這是碧靈給她的護身法衣,有許多強大的功效,抵擋幾次偷襲不成問題。


    話未說完,林玄便看到趙自持向來鎮定的臉生生空白了兩秒。


    “趙師兄,女裝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也是不放心你。”林玄摸摸鼻子,女裝什麽的簡直不要太萌了。


    她要是去探路帶著趙師兄,趙師兄恐怕便是累極了也不會說一聲。


    趙自持嘴唇輕抿:“不必。”


    林玄:“……”


    有點失望。


    .


    林玄出去探路並未同樓飛光打招呼,而是讓趙自持偷偷提劍提防,倒是趙自持執意要她穿上那件青紗裙護身。


    林玄也不推托,提著大黑便往綠洲中最高的山峰走去,


    此處風景一如現世無異,枝葉翠蔓,風靜林止,不帶一絲聒噪之音。烈日當頭,蒸騰如溫室的氣溫,林玄走了一會兒就汗流浹背,她攀枝折葉,禦劍上了峰頂,才發現此方地界甚為寬闊,望不到邊,他們真的像是置身沙漠中。


    林玄心涼了半截,如果他們要去找回現世的法子,究竟要往哪裏走,能走出這片沙漠嗎?


    忽的,一陣帶著舒爽涼意的悶風吹來,林玄心底一緊,隻見天空倏地壓低幾分,頃刻間臨盆大雨從頭澆了下來。


    林玄猝不及防被來勢洶洶的雨水砸得懵了,這天氣變得也太快了。


    她連忙運劍往木屋飛去,那雨勢如臨頭破成盆的水,洶湧異常,難怪這沙漠的妖獸不靠近綠洲就可以存活,這雨勢隻要稍稍儲存,就夠妖獸生存下去。


    待林玄趕回時,木屋已被泡得發脹,趙自持和樓飛光遙遙躲到了高地,眉心緊鎖盯著那碧綠的湖水。


    “怎麽了?”林玄察覺到兩人的目光微微一滯,眼睛不由落到那激蕩的湖水中。


    樓飛光一身鮮紅法衣在雨中飄揚,烏發緊緊貼在麵頰,帶著幾分脆弱,但深邃的瞳孔中透露著深寒:“這湖中怕是有些東西。”


    樓飛光心中連連冷笑,那孽畜竟還在苟延殘喘。


    聞言,林玄臉瞬間冷下:“這附近妖獸不敢靠近綠洲,恐怕足以威懾它們的大妖,我下去看看!”


    趙自持臉色陰霾,目中閃著寒意:“林師妹,讓我去。”


    林玄不看趙自持一眼,刷的一聲,飛身跳入湖中。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下班到家已經九點,明天還得早起上班,所以更兩千,明天四千補上。


    另,我今天翻了翻評論,看到一些關於劇情的討論,我會按照大綱走。


    第36章 地宮


    雨水如注, 攪亂湖水,林玄視線受阻,她向下沉去,屏息凝神放開神識探查湖底, 並未發現異常。


    林玄眉心蹙了蹙, 目光向上探,隻見白紅兩道身影向她這邊遊來。


    林玄焦急:“趙師兄,湖裏暫時沒有異常, 我們先上去避雨。”


    趙自持卻未返回,而是停在林玄附近, 樓飛光眸光沉沉, 如一條靈活的紅龍向下遊去, 回眸示意林玄跟著他走。


    林玄和趙自持對視一眼, 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樓飛光怎麽突然自作主張?


    兩人跟了過去。


    這湖底極深, 越往下水越清冽, 林玄輕飄飄踩在水底,腳上的觸感堅實沒有淤泥的鬆軟, 她扒開水中搖曳的水草,裏麵竟是白如鍾乳的玉石。


    她細細看去,玉石排布得僅僅有條,周遭雖被浮塵覆蓋,但掩不住金碧輝煌,光是這玉石竟財大氣粗的鋪滿了湖底。


    這莫非是某位大能的宮殿, 這遺跡看起來有些年頭,但建造時期絕不會超過萬年,否則早被歲月清刷腐蝕。


    妖域萬年來鮮少與現世交疊,但並非從未現世,兩百年前便有記載,不過那時並未出現妖獸侵入現世的事例。


    樓飛光麵色越發蒼白,他強忍著鑽心之痛在廢墟中扒拉,終於他在一處傾倒的石柱中間找到一扇玉石大門。


    樓飛光回頭看林玄一眼:“你可要進去?”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玄覺得那一眼十分悲涼:“你怎會知道這裏這般熟悉!”


    樓飛光沒有回應林玄,他將石門推開一角,伴隨著石門的推移,大股湖水倒灌,樓飛光閃了進去。


    “林師妹,我們也進去。”趙自持眼神掃視四周,湖水如漩渦般湧入石門。


    就是沒有趙師兄的話,林玄也不會放任樓飛光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走。


    沒有猶豫林玄,兩人一起閃身進入石門。一進石門,兩人便知為何會出現湖水倒灌的景象,門內沒有水路,一堵石門將水中隔成兩個世界。


    “進去罷!”樓飛光並未走遠,他沉著臉,身上散發揮之不去的痛苦神色,在林玄兩人入門後,快速將石門堵上。


    趙自持掏出夜明珠,三人才將裏麵的景色看清楚。


    這是一間極為壯闊的宮宇,雕梁畫棟,玉堆金砌,占地十分龐大,這石門不過是通入此處的一個入口,再往內還有數個同樣龐大的殿宇。


    觀景台上還栽種了無數靈植,隻是空氣閉塞,日久天長下隻剩下枯枝。


    沒想到湖水中竟然還有一個與世隔絕的地宮!


    林玄暗暗咂舌,這金碧輝煌的程度,比起世俗的皇宮不遑多讓,隻是沒有人煙,導致這裏處處蒙上了一層灰,顯得荒涼淒慘。


    不過這宮宇發現的詭異,林玄眼睛緊緊盯著樓飛光,樓飛光肯定知道內情。


    樓飛光踉蹌了一下身子,神情叫人看不清楚。他熟門熟路往後方一處殿宇走去,林玄和趙自持隻得跟上,待到地方,兩人發現此處打造得極為精美。


    “魔君,你是否來過這裏?”林玄篤定。


    樓飛光唇角微勾,巴掌大的小臉滿是失魂落魄,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牢牢攥住他的心髒。


    曾經,他對這裏無比熟悉,他登堂入室,此間主人會睜著一雙流光溢彩的眼氣鼓鼓看他,白淨的臉時時刻刻綴滿生氣。


    曾經,那女子會滿臉不耐,但言語中不乏關心,細心勸說他寬心,邀他共行大道,不要走老魔君的路。


    那些被掰碎了反複提取的記憶再次湧了上來。樓飛光心痛得厲害,他的精神幾乎被撕裂了。


    樓飛光身形晃了晃,方才他強撐著一口氣遊到這裏,心力交瘁之下,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林玄將樓飛光的神情盡收眼底,身為魔君,樓飛光這番舉動實在太過失態,就是個傻子也能發現不對勁:“趙師兄,你先歇息一下,我去查看一下。”


    林玄探了探樓飛光靈脈,眉心一蹙,他的氣息微弱。林玄聊勝於無地拿出靈藥給樓飛光喂下去,探身進入殿宇中。


    這殿宇是極為寬闊的,與天羅之巔、碧霞山的縹緲不同,這裏還留著上任主人留下的生活氣息。案牘上鎮著上品硯台,軟席上斑駁的話本,廚房裏仍擺放著未用完的調料品。


    由此可見,原先的主人並非搬離,而是走得匆忙,再也沒有回來。


    林玄眉頭越來越緊,她將發現的事情同趙自持說了。


    趙自持麵色冷淡:“是那位沈姑娘吧?”


    林玄點頭,趙師兄所說和她所想無異。能讓樓飛光如此傷心動情的,恐怕也隻會和那位沈羅雲有關。


    隻是不知那位兩百年前攪亂仙道魔道的沈羅雲住處怎麽到的妖域,看樓飛光的神情,怕也是不知情。


    “既然是那些沈姑娘的住處,兩百年來無人來訪,想來還是安全的,趙師兄我們想把樓飛光搬進去。”


    林玄在寢宮施了幾道清潔術,將樓飛光放在床上,然後翻動寢宮各處,找到不少世所罕見的寶物,林玄麵不改色將它們全部放入囊中,而後她在一間儲物架上找到幾個錦盒。


    林玄隨意打開盒子,聞到一股極為純淨與熟悉的氣息。她微微一頓,不由想到之前從擲寶閣掌櫃那處得來的靈丹,這盒子中的氣息竟與那丹藥一致。


    林玄心中微顫,將裝丹藥的盒子一股腦兒打開,那些有市無價的丹藥像小娃娃的糖豆一般,不要錢的堆滿了盒子。


    林玄心頭發熱,辨認了一下將療傷的丹藥拿出,餘光卻瞟到架子上放置了一柄銀白色的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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