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得幾乎不能待。


    趙湛懷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焦頭爛額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喘了口氣,意識到除了他,無人收拾這爛攤子。


    過了半晌之後,他還是上了樓去,敲了幾下趙母房間的門。


    “媽,您還好嗎?”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還有回旋的餘地嗎?”趙母回想著警察局門口,趙明溪說把他們的照片已經全刪了,讓他們也把她的照片刪掉,不要用作幹非法勾當的冷漠口吻,越想腦袋裏越像是被針一下一下地紮,胸悶氣短,心髒也心悸得很。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到底哪裏虧欠她了呀?!明明把她找回來之後卡隨便刷!衣服隨便買!想吃什麽吃什麽!還親手給她布置房間……怎麽就!怎麽就讓她這麽討厭我了呢?!”


    趙湛懷被趙母的哭聲吵得宛如腦袋裏有一台攪拌機。


    他閉上眼強忍了忍,勸道:“或許,我們該反思我們自己的態度。”


    趙母隻是哭。等稍稍冷靜下來後,問了幾句趙墨的情況,問完後安心了點。隨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情緒又開始崩潰了。


    趙湛懷頭都大了,打算讓她一個人冷靜一下,轉身朝樓下走。


    外麵響起汽車停下來的聲音,趙媛也回來了。她一進門,聽見趙母的隱隱的啜泣聲,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我來安慰安慰媽。”趙媛拎起裙角朝樓上走。


    趙湛懷下意識看了眼她身上的長裙。


    他莫名覺得喉嚨有點堵。


    明溪已經被排擠出了家門,在冰涼的夜風中一去不返。


    趙媛卻還穿著明溪的裙子。


    其實這條裙子在趙媛身上很不合身——她比明溪矮很多,本該是及膝的利落魚尾裙被她穿得格外拖遝鬆散。


    但是,明明很不合身,卻還是理所當然地穿在了她身上,就像以前很多事情一樣。


    大到一個化學競賽名額,小到一隻兔子娃娃。


    明溪有的她都有,她有的明溪卻不能碰。


    ——明明該是趙明溪的。


    趙湛懷心煩意亂地收回視線。


    趙媛匆匆進了趙母的房門。


    很快哭聲不再傳來。


    趙湛懷頭疼也算是好了一半。


    助理從醫院返回來,問他:“今晚住家嗎?”


    “去公司吧。”趙湛懷心事重重地說。


    他也將身上的晚禮服扔在了沙發上,離開了這棟別墅。


    不知道為什麽,今晚格外不想在這棟冷冷清清的別墅待著。


    趙媛說了些“媽你還有我”之類的話,趙母得到了趙媛的安慰,被轉移了一點注意力,心情要好了一些。


    隻是她的視線也無可避免地落到了趙媛身上的晚禮服上。


    她莫名覺得有些紮眼,忍不住問:“你怎麽還穿著?”


    趙媛伏在她膝蓋上:“媽媽眼光真好,今晚很多人誇裙子漂亮呢。”


    “……”


    趙母隻感覺,一瞬間,她自己的話重重扇在她自己臉上。


    ——“到底哪裏虧欠她了?”


    她哪裏不虧欠趙明溪?


    她總是怕趙媛會因為並非這個家的親生女兒而感到失落和被排斥,於是想方設法地對趙媛表現出自己的關愛,想告訴趙媛,自己還和以前一樣,是她的母親。


    於是在兩年前趙明溪不經意拿起趙媛的玩偶時,她迅速趕過去,將玩偶拿走還給趙媛,並對明溪說“你想要我再給你買,不要搶媛媛的。”


    於是在趙媛表現出對這條裙子的喜歡時,毫不猶豫地將裙子給了她,並且擅自認為明溪不會介意。


    但是當一個小孩在兩年間一次又一次受了冷落,怎麽會不介意?正是這些介意,堆積起來,才會造成今天的狀況!


    是她自己!是她自己為了維持和養女之間十五年的情分,忽視了明溪在這些事件中的感受!


    是她自己生生將明溪越推越遠!


    趙母心裏針紮一樣,焦躁又刺痛,她完全無法繼續看著趙媛穿這條裙子,簡直無異於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提醒她是怎麽對待明溪的。


    她匆匆將自己埋進被子裏,道:“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靜會兒。”


    趙媛愕然地看著她:“媽,怎麽突然——”


    “出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被子裏傳來趙母的哽咽。


    =========


    明溪坐在摩托車後座,雙手揪著傅陽曦的外套。


    車流如瀑,夜間冷冽的風刮過她的鬢間,她望著隔江的閃爍的霓虹燈火,經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慢慢冷靜下來。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對了,你們摩托車哪裏來的?!”


    傅陽曦外套被風吹得鼓起,故意道:“我聽不清!”


    明溪迫不得已微微直起身子,抓住他肩膀,攀到他耳邊,大聲吼:“我說,你們摩托車哪裏來的?!”


    貼得太近,即便嗬出來的氣被冷風吹散,但依然有幾分落到了耳廓上,傅陽曦那裏極其敏感,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瞬間傳來。


    他耳根頓時紅了,手一抖,差點開歪。


    傅陽曦喉結一動:“柯成文有個朋友開車行,就在那附近幾百米的位置,我們就去提了幾輛。”


    “哦。”明溪回頭一看,身後還跟著四五輛摩托車,明溪扭過頭去數了下人頭,發現傅陽曦的小弟都在,除了柯成文,她頓時悚然一驚——


    “等等,柯成文呢?我們把他漏在警察局了!”


    傅陽曦:“你那麽關心柯成文幹嘛。”


    “這邊!”柯成文開著一輛跑車跟了上來,降下車窗,朝他們招了招手。


    柯成文早就滿了十八,有駕照了。


    明溪看了眼柯成文開著的四個輪子的跑車,問傅陽曦:“所以有跑車,為什麽你是開著摩托車來的?”


    “酷啊!”傅陽曦挑眉,臭屁道:“你不覺得幾輛風馳電掣的摩托車突然在你身邊停下,圍著你嗡嗡嗡地繞一圈,就像電影裏的場景?你們女孩子不都喜歡這樣嗎?可惜沒有墨鏡。”


    明溪:“……”


    不愧是你,曦哥還是曦哥。


    明溪問:“那我們去哪兒?”


    傅陽曦道:“先下車吧。”


    “夜晚太冷了,再吹下去我倆手指都要凍僵。”他將摩托車停在路邊,翻身下車,十分自然地抱住明溪的腰,把她抱了下來,順勢紅著臉把她圍巾掖了掖。


    明溪看他動作過分熟稔,覺得哪裏不對,但腦子被冷風吹得思維緩慢,一時之間也沒察覺哪裏不對。


    傅陽曦被明溪盯著,不自在扭開頭,他麵紅耳赤嘴唇勾起,但是又立馬“嘶”了一聲。


    明溪問:“疼嗎?”


    傅陽曦摸了摸唇角的創可貼:“害,這點兒小傷,小爺無所畏懼。”


    柯成文也把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


    後排車窗降下,賀漾探出頭,對明溪招了招手:“明溪!”


    明溪:“怎麽把賀漾也帶來了?”


    “一刀兩斷破繭成蝶的大好日子,怎麽能不去吃點烤肉什麽的慶祝一下!曦哥就叫上你的朋友了。”柯成文道:“趙明溪,快上車!”


    明溪心裏暖融融的,在警察局門口的不愉快也仿佛一掃而光。


    她走過去拉開車門。


    “等等!”傅陽曦忽然打斷,大步流星走到車門前,把車門一開,從裏頭拽出個男生:“薑修秋,你坐副駕駛座去。”


    “好久不見,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老朋友的?”


    “去去去。”


    薑修秋?!


    明溪頓時眼睛一亮——這不是那個,那個可蹭人員名單第二位嗎?


    叫做薑修秋的男生桃花眼,高毛衣領,罩住下半張臉,仿佛極為怕冷,穿得猶如過冬,揣著手瞪了傅陽曦一眼,然後掃過明溪臉上的時候,視線頓了頓,接著老不情願地坐到副駕駛座上去了。


    明溪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


    2%!


    還沒試過百分之二的氣運回報率會是怎麽樣!


    傅陽曦擋著車門,正要催促明溪快點上車,忽然順著明溪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就落到了薑修秋的身上。


    他:“……”


    一秒、兩秒、三秒——傅陽曦掐著表數了十秒,就見趙明溪她還盯著薑修秋!


    薑修秋長得有那麽帥嗎?


    她都沒這麽盯過他!


    明溪回過神來,發現傅陽曦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臉色還突如其來的臭了。


    明溪一頭霧水地問:“怎麽了?”


    “大晚上的你視力真好呢。”傅陽曦竭力不酸溜溜地道。


    他推著明溪快速上了車。


    =========


    傅陽曦把鑰匙拋給小弟,摩托車叫人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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