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又在發什麽瘋?”傅陽曦轉過身,煩躁道:“我去警察局,是張律師把我撈出來的,又沒麻煩您去,關您什麽事?我用私人飛機,也是用我名下的,又關您什麽事?”


    “你害死了你爸和你哥,你還敢頂嘴!你還有臉這麽開心?!”於迦蓉咬牙切齒地問:“你還有臉談戀愛?你這麽開心是不是已經忘了你對他們做過什麽了?!”


    傅陽曦攥緊了拳頭。


    於迦蓉越走越近,死死盯著麵前這個長相與傅朝極為相似的少年,聲聲泣血地詰問:“你為什麽一個人活了下來?”


    “開心嗎,一個人活了下來?”


    “那條路沒有水溝,沒有阻礙,你為什麽跑得那麽慢?”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你父親和哥哥都死了?你父親那麽疼愛你,卻因為你喪命。兩條命換一條命,值得嗎?”


    “……”


    傅陽曦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您吃藥了嗎?”


    “我不吃!把我送進醫院裏去,你不就會忘了這些事嗎?你的過錯你要永遠給我記住!”


    見他臉色鐵青,轉身要往外走,於迦蓉憤怒地攔住:“我才說了幾句你就受不了了?你哥哥和你爸命都沒了,你想過他們在地底下會冷嗎?”


    半晌。傅陽曦強忍住怒氣,一聲不吭,轉身上樓。


    於迦蓉還在身後嚷嚷,但他選擇置之不理。


    ……


    在綠皮火車上折騰了一夜,傅陽曦疲憊至極,倒在床上便睡著了。


    他開始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


    他一直在跑。


    風聲從耳邊擦過,快要削掉半隻耳朵。


    漆黑的夜,月亮很大很圓,距離地麵很低,仿佛可以將一切吞噬。很冷,他手指發裂,嘴角腫脹,臉上全是血,他拚命地向前跑。


    夢中那種急促慌張感蔓延到他全身,他全身都是汗水。


    忽然傳來狗的吠叫。此起彼伏。不是一隻狗,而是一群。


    在漆黑的夜裏,那群饑腸轆轆的惡狗一直對他窮追不舍,耳邊幾乎已經感覺到了腥臭的熱氣撲過來的感覺。


    傅陽曦不想腿軟的,但是他腳踝處被狠狠咬住,鑽心的疼痛很快傳來。


    他一下子摔在地上,雙手手肘被摔爛。


    刺痛感在全身蔓延,一抽一抽的痛楚。


    父親拚了命把他手上的繩索解開,拖著時間,讓他順著通風管道逃出去,盡快找到救援。


    他跑了好遠,肺都快炸了。


    又一下子被那群餓狗給拽了回去。


    小傅陽曦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傷心欲絕,拚命地想把自己的腿搶回來,拚命地想往前跑——


    可沒有辦法,來不及。


    是他耽誤了。


    什麽都來不及。


    最後是兩具橫屍。


    傅陽曦全身冷汗,猛然從夢中驚醒,他瞬間坐了起來,狂喘著粗氣。


    紅色的短發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接一滴砸下來。


    意識到這隻是又一個噩夢之後,傅陽曦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咽了口口水,稍稍冷靜下來。


    他呆坐了一會兒,勉強直起身子去床頭櫃邊翻出兩個白色瓶子,擰開瓶蓋。


    他倒出幾顆藥,沒有就水,咽了下去。


    但是睡意仍然沒有襲來。


    他在夜裏總是很難入睡,一睡就會做噩夢。


    耳邊的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又響了起來。傅陽曦還以為自己又是在做夢。


    結果不是。


    哭泣聲來自於於迦蓉的房間。


    於迦蓉經常半夜哭泣,她有輕微的躁鬱症,但是每次都想方設法從醫院離開。


    哭了會兒後,她過來敲傅陽曦的房門。


    崩潰絕望的聲音在傅陽曦房門外響起,還是那一句句重複的詰問:“為什麽隻有你一個人活了下來?”


    “為什麽你爸爸明明讓你去找救援,你卻那麽遲?”


    ……


    傅陽曦靜靜聽著。


    過了會兒,房間外,於迦蓉慢慢蹲下來,掩麵哭泣:“對不起陽陽,媽媽對不起你,但媽媽真的好難受,你會讓媽媽好一點的對不對?你不要忘了你哥哥——他們全都忘了,已經沒人記得你哥哥了,你不能忘啊。”


    傅陽曦沒吭聲。


    過了會兒,於迦蓉像是清醒了點,摸索著離開了,哭聲時斷時續。


    傅陽曦看了眼窗外,晨霧朦朦朧朧。


    又一個夜晚過去了,天又快亮了。


    母親這麽多年一直在責怪他,覺得隻有他一個人逃出來了。


    但有的時候傅陽曦也會想,如果當時跑得更快一點,更有力一點,更勇敢一點,不因為那群惡狗繞遠路,哪怕被咬爛一條腿呢——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家裏人都覺得他和哥哥長得太相似了,同樣的臉,同樣的黑發,同樣的性格。每當看見他,便是提醒著他們,傅之鴻和傅朝都死了。活下來的隻是一個身體最弱的傅陽曦。


    於是所有人都不願意再多看他一眼。


    十三歲之後,於迦蓉總是用恨意的眼神盯著他,恨他和傅之鴻長得太相似。


    他去染了紅發。


    於迦蓉卻又恨他和傅之鴻不再相似。


    於迦蓉恨再也在他身上找不到傅之鴻和傅朝的影子,於是又去將傅至意接了過來。


    ……


    傅陽曦又躺下去,雙手枕著頭,盯著天花板,渾身冷汗地看了會兒。


    他努力讓自己腦海裏浮現出趙明溪的臉。


    ——那一雙看到他時亮晶晶、幹淨清澈的眼睛。


    努力讓她的笑容充斥自己的腦海,讓她說的那些話讓她的聲音縈繞在自己耳邊。


    ——“我叫趙明溪,剛從普通六班轉過來。”


    ——“我能不能替他跑?”


    ……


    小口罩喜歡他。


    小口罩在乎他。


    至少他有小口罩。


    ……


    念了很多遍,他翻湧不止的心緒才慢慢開始平靜下來。


    傅陽曦心裏忽然升騰起著一股瘋狂,一股瘋狂想要見到趙明溪的欲望,那股欲望每晚都炙熱燃燒,今晚更加洶湧。如果是趙明溪,知道了這件事,她會怪他嗎?她還會對他說一句‘我很擔心你’嗎?


    傅陽曦不敢確定。


    他忍不住起身穿鞋,穿上外套,他從窗戶翻了出去,做這件事的時候他腦子一片空白,隻是如快要凍死之人急切地想朝著炙熱的火光而去。


    他開走了家裏的一輛車。


    淩晨時分天還沒亮,整個世界都沒清醒。


    傅陽曦一路狂奔到學校宿舍樓下,臉頰凍得發白,狂喘著粗氣,看到鐵門時,才意識到趙明溪住的宿舍樓有門禁。


    他腳步停了下來。


    門衛室外麵一盞暖黃的燈光將他的身影拖得長長的。


    他嘴裏嗬出白氣,眼睫仿佛凝了白霜。


    呆呆站了會兒,傅陽曦渾身散了架,疲憊不堪地在旁邊的花壇上坐下來。


    他想等趙明溪醒過來,想在趙明溪下樓時就見到她,想早點見到她。


    沒有人喜歡他,他們都很討厭他。


    但是隻要趙明溪喜歡他,他就不怕。


    第32章


    明溪一向勤奮早起, 天還蒙蒙亮,四周萬籟俱寂。


    她背著書包下來,從宿舍樓阿姨那裏拿了鑰匙蹲下去打開鐵門。


    鐵門一打開她就注意到外麵高挑的人影。


    “嗨,曦哥, 大清早的你怎麽在這兒?你昨晚沒睡嗎?”明溪三下兩下地跳下台階, 迅速跑下去, 撥了下額前劉海:“是有什麽急事嗎?”


    “怎麽可能沒睡?!”傅陽曦一臉‘你這小傻逼當我是鋼鐵人嗎’的表情,道:“昨天從火車站一回家就睡著了,就是因為睡得太早,今天大清早的就醒了, 無事可做跑出來遛彎,剛好路過你宿舍樓下。”


    傅陽曦問:“你昨天接親戚, 接到了嗎?”


    “接到了。”明溪提起董家人,唇角就忍不住開始上揚, 即便兩年沒見,但是再和他們見麵,也並不覺得生疏。董阿姨和董叔叔都胖了一些, 董深則瘦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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