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居然是坐在輪椅上被推著過來的。


    她下意識看向了他的雙腿。


    晏堡主看她一眼,低頭,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腿沒事。”


    宮盈:“?”


    身後負責給他推輪椅的青袍男子溫聲替他回答:“堡主先前在密室裏麵受了寒,出來之後,這幾日身體便每況愈下。”


    晏堡主:“本來是準備下午陪同大人一起挑選祭祀場地,奈何身子骨的確是老了,走不動,又不敢坐輪椅前往,便隻好選在這時候親自登門道歉。”


    宮盈思考了一下,覺得他們可能把話說得輕了些。若當初晏清歌真的對晏堡主動了手,按照晏堡主的武功,不用點毒藥,不動點狠招,估計沒法讓對方乖乖屈服。


    身中毒藥,即使是解了毒,身體也很難快速恢複到巔峰狀態。


    更別說,晏堡主年紀已經大了。


    從對方的眉宇間,不難看出他的悲傷與難過。


    晏堡主垂下頭,斑白的兩鬢遠遠看上去極為顯眼。他的確是老了,傍晚的餘暉灑在他泛著銀灰的發間,整個人的氣質都顯得分外頹唐。


    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英雄遲暮。


    怪不得他不願意接手武林盟主之位。


    按照這個狀態看,就算是當了武林盟主,也當不了多久就要退位讓賢。


    大家對英雄大多都會充滿景仰與崇拜,宮盈自然也不例外。


    聽了那麽多有關晏堡主的事跡,又得知他遭遇了這麽多不幸,很有可能還痛失愛女並且不自知,她越想便越覺得這個晏堡主的人生簡直是一場悲劇。


    按照她本人的性格,定是要趕緊站起來和他說聲,嗨呀這有啥好道歉的啊,來了都是朋友,快來坐坐,咱們一起喝杯茶!


    但是這會兒她是天瀾魘師。


    宮盈不敢崩人設,便抬起眼睫,默不作聲盯著對方看了片刻後,才緩緩開口:“道歉的話我已收到,若無其他事情,阿煙送客。”


    青袍男子先前還一臉的平靜,這會兒聽宮盈開口便是一句送客,臉上的表情立刻一僵。


    她懷疑,若不是晏堡主在場,這青袍男子可能已經當場走上前來揍人了。


    不過,她突然發現這青袍男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回憶了一會兒,宮盈在自己雜亂的記憶庫裏麵找到了有關的部分記憶。第一日武林大會,她在擂台上被桃雅兒追著揍的時候,好像是這個青袍男子宣布比武結束救了她一命?


    宮盈在心裏默默咳了一聲,決定稍微對他態度好一些。


    晏堡主並不氣惱,他的情緒看起來十分平靜,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麽說。


    在阿煙禮貌送客之前,他又開口道:“我來找大人還有另外一件事。”


    宮盈沉穩且穩重地道:“嗯?”


    “我想拜托大人幫我找尋一下小女的下落,那一日她同宮家小姐一起落水,至今下落不明,連屍體都沒人找到,我怕她……”


    說到這裏,他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


    宮盈怎麽算都覺得,晏堡主應當頂多和天瀾魘師相仿的年紀,怎麽一個還在興致勃勃強搶民男,另一個卻像是離進黃土隻有幾步的距離。


    果然傷心使人變老,宮盈心裏一陣唏噓。


    青袍男子緊緊盯著宮盈,聲音壓抑著怒火:“大人這是何表情?”


    “……”宮盈覺得自己有些冤枉。


    她明明已經在努力管理自己的麵部表情了,這會兒頂多是露出了些許同情,怎麽就要被這人拎出來針對呢?


    晏堡主扭頭,拍了拍青袍男子的手背:“無事。”


    然後再轉頭看向宮盈:“不知大人可願意幫在下這個忙。”


    宮盈覺得有些奇怪。


    她以為尋晏清歌這件事是大家一早就商量好,並且確定要實施的,原來不是嗎?


    不過這些也不是她需要操心的。


    反正她到時候隻需要瞎說兩句就好。


    宮盈輕點下頭:“祭祀當日可順手幫忙,堡主不用過於擔憂。”


    晏堡主點了下頭。


    又隔了會兒,才道:“不知大人明日可否答應我,不將晏清歌的事情當場說出?”


    宮盈:“?”


    “沒有看到她的屍體,我總覺得她現在應該還活著,可能正躲在某個地方,我希望大人到時候可以答應我,將清歌的事情保密,不要告訴那些人。”


    晏堡主越說聲音越低沉,整個人好似都被一種濃重的悲傷與失望籠罩住:“她這個孩子,隻是稍微糊塗了些,做了壞事,但本質還是好的,如今結了那麽多仇,到時候若真被人找到,可能會不太好受,我懇請大人可以幫幫我,明日隻需要告訴大家,清歌已死便好。”


    在他的身上,宮盈看不到哪怕一點怨恨與責怪。


    縱使他現在兩眼渾濁,行動不便,身體虛弱,仿佛比同齡人老了近十歲,可他唯一關心的還是隻有晏清歌的安全。


    “若她沒有離世,大人隻需告訴我一人她的下落便可。若當真已離世……”輕柔的微風細細吹過他兩鬢的發,布滿褶皺的眼皮沉重耷拉下去,他輕輕仰頭,喉結處動了動,聲音裏已經多了些許哽咽,“大人便不必告訴我了。”


    看著他,宮盈莫名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像也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似乎……真的不清楚,真正的晏清歌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後來出現在他麵前的,將他困進密室的,都是另外一個人。他的傷心與失望,也完全用錯了對象。


    晏堡主離開很久之後,宮盈也沒能成功從那股子情緒當中掙脫出來。


    她越看晏堡主就越後悔。


    這麽看,晏清歌簡直就是人渣啊!


    易容騙人感情,害得晏家堡險些晚年不保,他這套路和尹息不是一模一樣嗎,簡直應該和尹息結拜喝交杯酒送入洞房這輩子鎖死才好!


    她的腦袋本就不是很好用,晚上睡覺的時候,芝麻大小的腦袋瓜子,就全都一用來消化這段時間以來接收到的信息去了。


    結果,越想越清醒。


    越想越清醒……


    宮盈睜著眼睛,緩慢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失眠了。


    她有些悲憤地捏住拳頭。要知道除了高考當夜,她這兩輩子加起來就沒失眠過了。


    誰能想到,今日會突然砸在祭祀這一事上。


    雖然對自己說了很多遍不要緊張,可臨到頭來,還是忍不住兩眼發直。


    完蛋了呀,祭祀到底是個啥樣的流程啊!


    難道她要上場跳一套三十七套廣播體操用來掩飾自己的慌亂與無知嗎?


    宮盈一臉嚶嚶嗚嗚。


    正悲傷著,她突然便聽到“吱呀”的一聲。


    門被人推開了。


    深更半夜突然造訪,打死她也不相信是有人想要過來拉著自己的手臂和自己徹夜長談。


    所以,難道是暗殺?


    宮盈:“……”


    果然,她就不該對外麵守著的那些侍女抱期望。


    但想想也該知道,若不是因為她們防禦等級過弱,之前的天瀾魘師又怎麽可能被她那麽輕輕鬆鬆藥倒。


    宮盈不知道那出現的人究竟是誰,隻能趕緊將迷藥從從背包中取出來。


    手裏捏著藥瓶,她心髒跳動的速度才終於緩下來。


    她準備先按兵不動,等那人靠近了床邊,再出其不意送他一臉迷藥。


    可,按兵不動了半天之後,宮盈突然意識到那人好像並不是來殺人的。漆黑之中,他的身子在桌邊摸索了好一會兒,發出了細小的聲響。


    能看出來他已經在刻意放輕動靜,可這聲響在夜裏還是讓宮盈聽得清清楚楚。


    宮盈觀望了兩眼,突然意識到,這好像是個賊。


    天呐,居然摸來客人的房間偷東西!


    難道不知道這整個晏家堡,最值錢的東西都在主人家的房間嗎!她這個屋子裏,可除了一些簡單的吃穿用品之外,就再沒別的了。


    難道說這是個對晏家堡不熟悉,摸不清方向,所以找錯了房間的笨賊?


    宮盈略一思索,便將好久沒用的“名稱顯示”功能打開。


    別的先不說,她想要看看這個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打開之後,小賊的頭上就飄出了一行字。


    “想要偷食物給妹妹吃的喬笙”


    宮盈:“?”


    喬笙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她思索了一會兒,在記憶庫裏麵找到了“喬笙”對應的臉蛋。


    是被阿煙綁過來的那個少年。


    宮盈記得他似乎說過自己的名字,隻不過那時候她沒有放在心上,等他被其他侍女拖去充當跪地十人組的一員後,也便將這個少年拋到了腦後。


    誰料,這會兒對方居然又出現在了宮盈的麵前,且怒刷了一波存在感。


    身為一個靠著偷來的錢袋苟活的窮人,宮盈立刻對少年產生了英雄惺惺相惜的同情之感。


    再加上他腦袋上頂著的那麽大幾個字,宮盈意識到,他是想要偷點吃的喂妹妹。


    是個有責任感的哥哥。


    她還記得一開始見到他時,他的模樣,那個時候,他打扮得像個小乞丐,看著又凶狠又可憐。


    這麽看來,他在外麵還有個妹妹。


    少年年齡不大,妹妹的年紀應該更小。


    怪不得他那麽著急,據阿煙所說,白天的時候,好幾次想偷偷溜走,都被強行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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