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到底會是誰。


    車夫發出“籲”一聲,這是宸王妃的莊子到了。


    莊子麵積很大,一進去便能看到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假山花叢,廊腰縵回,景色別致。但是下人卻很少,初入大門,隻能望見零星的仆人。


    她甚至能聽到細小的嘩啦水聲。


    若非提前知道王妃暫住在這裏,宮盈可能會以為這是無人的山莊。


    引路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鬟,她聲音脆生生地:“奴婢剛剛已經讓人去通報王妃了,夫人先隨我去碧源齋候著吧。”


    宮盈跟在她身後,一路往莊子的深處行去。


    繞過彎彎繞繞的路,又過了好幾道石門,安靜才總算被喧鬧取代了。宮盈本以為是這邊下人要多些,卻在仔細聽後意識到,響在耳邊的竟是孩童的啼哭聲。


    不是一個孩童,是很多孩童。


    粗略一聽,約莫有十數個,這些啼哭聲紛紛雜雜,像是壞了的音響,聲音不絕於耳。


    她順著視線望過去,隻看到了一堵高高的牆壁。


    啼哭聲是從牆壁後傳出來的。


    宮盈稍愣。


    一個玩樂的山莊裏,怎麽會放這麽多小孩子?


    丫鬟回頭,唇邊掛著笑:“這些孩子都是王妃新搜羅到的,還未檢查完身體,王妃說了,等挨個檢查完,確認沒有問題後,就派人送去天魔宮內。”


    送給天魔宮?做什麽的?


    用來練邪攻?還是送給天魔宗當弟子?


    人再少,也是露天,縱使心中疑竇叢生,宮盈也隻能將疑惑塞回心裏,跟著丫鬟繼續往前走。


    越靠近碧源齋,能望見的下人便越多。進了碧源齋之後,小丫鬟喚了些丫頭伺候她坐下,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扇風,服務十分周到。


    沒一會兒,王妃就帶著近身婢女匆匆忙忙趕到。


    可能因為兒子才落了水,這會兒她的表情看上去還有些不悅,見到宮盈之後,麵皮子緊緊繃著,卻沒有發作。


    “音兒,你去廚房將藥湯端去給小世子喝,看好他,落了水就好好休息,別再亂跑。”


    先前給宮盈帶路的小丫鬟應了聲好,帶著其他小丫頭悄悄退出去。


    室內安靜下來後,宸王妃才看向宮盈:“什麽事要勞煩你專程跑一趟,莫要告訴我,你是專門為我們宣兒落水的事登門道歉來了。”


    “不。”


    宸王妃剛坐下身,聽到她否認,視線便猛地一抬:“是有襄兒的消息了?怎麽樣,他還好嗎?”


    眼神裏有擔憂與關切,看上去……不似作假。


    退一萬步說,縱使作假,她也不需要在“桃夫人”麵前作假。


    近身婢女連忙替她揉肩又拍背:“王妃不要著急。”


    第六十四章


    宸王妃閉了閉眼睛, 任由身後的婢女按揉自己的太陽穴,身子向後靠了靠,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


    宮盈不知道桃夫人同這個王妃相處風格究竟是什麽樣的, 不敢過多表演,便始終情緒平平淡淡的。


    好在宸王妃因為心裏揣著事, 注意力並不在這上麵。


    “看來果真是同襄兒有關, 是什麽消息你都盡管告訴我吧, 你我之間又何必再賣關子。”


    “成功了。”


    宸王妃倏地睜大眼睛,安靜片刻後:“當……當真?”


    宮盈:“千真萬確。”


    對方忽地猛提了一口氣,胸口微微顫抖著,抬手朝後摸索,反手握住了婢女的胳膊, 似乎還是覺得不太相信, 又問了一遍:“真的確定?不會同上次一樣,又留口氣讓他逃了吧?”


    “不會。”


    宸王妃順了順胸口,似乎鬆了口氣。


    她相信了宮盈的說辭,情緒逐漸恢複平靜, 緊接著, 輕聲喃喃:“我當他像個打不死的蟑螂,還能再蹦躂會兒,他那師姑不是拚死也要護著他嗎, 怎麽這麽輕易就讓我得了手?”


    嬌美婦人眸中有複雜的光, 宮盈一時甚至分不清, 她究竟是在開心, 還是在難過。


    婢女細聲安慰:“人各有命, 縱使婆牙殿也沒法一手遮天, 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王妃不必過於自責。”


    王妃緩慢搖了搖頭。


    本還欲繼續說話,突然有丫鬟匆匆從外麵進來,低聲道:“王妃,那些孩子已經檢查完了,醫館配的藥也剛到,現在煎藥嗎。”


    宸王妃的話語被打斷,想起這茬,她的麵上又多了些愁容:“去煎,煎完藥喂給他們喝。”


    丫鬟剛要轉身,又被宸王妃叫住:“吩咐下去,若是沒什麽重要的事,便不要再讓人進來打攪我們。”


    小丫鬟離開之後,宸王妃看向宮盈:“剛巧你在這,待會兒回去的時候,一並將那些孩子帶走吧。”


    喂藥……喂他們什麽藥?


    宮盈滿腹都是疑惑,卻又不好表現出來,便一聲不吭地點了點頭。


    但易容就是這點好,有些問題,就是不主動問,也能很快得到答案。


    宸王妃似乎對桃夫人還算信任,軟下聲音抱怨:“你也知道宣兒身體還得調養,他這身上的毒還沒清幹淨,你們就又害他落了水——我知曉是他自個兒賭氣跳的水,可雅兒當時在旁邊,為何不攔他?”


    她抱怨完,見宮盈不回答,到底是又將語氣軟了下來:“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但這事可萬萬不能發生第二次。”


    不是自己的身體,承諾起來也不需要顧及後果。


    宮盈果斷幹脆地答應下來,決定將話題扯回去:“這些孩子……”


    宸王妃麵上又露出笑容:“這些孩子都是我精挑細選的,他們同宣兒的體質差不多,那毒藥也是我吩咐大夫按照宣兒的身體親自調配的,喝下去後想來應該就宣兒一樣了。”


    等等——


    也就是說,那個圓滾滾的小孩,中了毒?


    而這個王妃,她搜羅這麽多小孩,不是為了將他們送去給天魔宗當弟子,而是為了讓他們同圓滾滾中一樣的毒,然後讓天魔宗負責研究解藥?


    也就是說,那些小孩都是她抓回來的小白鼠?


    偏偏,這位王妃看上去又不像真正的蛇蠍心腸,她說著說著,自顧自落下淚:“我是心疼我的宣兒,不忍讓他受天魔宗的蠱毒之苦,但是這樣一來,卻又苦了這些孩子,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疼,會不會害怕。”


    她麵龐生得美若白玉,五官柔和,眉目溫婉,肌膚細膩似羊脂,身材豐腴富態,落淚的時候,便自成一張美人垂淚圖。


    婢女便十分稱職地上前安慰她:“王妃何必愧疚,這些孩子本身就無父無母,流浪在外,可憐餓得麵黃肌瘦,將他們養在天魔宗,好歹不必再風餐露宿,王妃這算是積善行德做了樁好事。”


    王妃用手帕擦了擦眼淚,聽完表情好了些,可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待會兒讓廚房多做些好吃的給他們,別叫他們餓著。”


    婢女乖巧點頭應好。


    “還有,等他們去了天魔宗,桃姐姐可也要答應我,不要在吃食上苛待他們。”


    宮盈點頭點得幹脆。


    王妃總算是從孩子的陰影中走出來,她擦了一把側臉,又重新問回之前的問題:“衛襄的事,可還有其他人知曉?”


    “都已料理幹淨了。”


    宸王妃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悵然若失,她攥緊手腕,長長吐出一口氣來:“桃姐姐做事果真一向叫人放心,就是不知道,那個孩子到了奈何橋,會不會恨我。”


    說到後半句,她的眼眶又有些紅,看著十分脆弱。


    婢女隻得繼續安慰她:“王妃多慮了,此事無人知道是您指使的,再說,襄小少爺從小就同你親近,他多喜歡您呀,怪誰也不會怪您的。”


    宸王妃含淚點點頭:“我到底是辜負了他的喜歡。”


    宮盈總算是看明白了。


    這個宸王妃,估摸著就是個腦殘患者。


    對不起,除了人參公雞,她似乎找不到更好的形容對方的詞語。


    一邊愧疚道歉憐惜後悔,一邊毫不猶豫地將鋥亮的刀子捅入別人的心髒。仿佛,隻要道歉知錯,就能被無條件原諒。


    看著淚水漣漣的嬌美婦人,宮盈突然感覺有些荒唐,她還是頭一次遇見這麽惡心的人。


    可世界上總是會有這樣的人,內裏早已成了放了數月的腐爛水果,卻還是要用淚水給自己披上一張良善的外衣。


    壞是情非得已,壞是身不由己。


    她倒不如壞得光明正大,壞得明明白白坦坦蕩蕩。


    這邊,宸王妃已經同婢女說起了衛襄小時候的事情,說話的時候,她的臉上浮現了懷念的神色。


    “隻可惜,他沒在府中待多久,便被王爺送出去了,那時候他才那麽點大,小小的一隻,多招人疼啊……”


    婢女麵露不忍:“王妃,心裏不好受的話,就忘了吧,莫再提這些了。”


    宮盈從進這個山莊開始,就沒怎麽說話。她知道,這種時候,說越多便越容易錯,倒不如緘口沉默。


    可聽了會兒王妃同婢女的對話後,她的心裏突然冒出了股火氣。


    她們說,衛襄從小時候起就愛黏著宸王妃。


    他現在才不過十六歲,那時候又能有多大?是牙牙學語之時,還是蹣跚學步之時?


    若讓他知道,傷害自己的,是自己信任依賴的親人,他該有多難過。


    偏生這個女人又這般表裏不一,她甚至能在害人之後傷心到落淚。


    宮盈越想火越大,在她們對話的時候,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好像記錯了。”


    對話中止片刻,宸王妃偏頭看向她,臉上還殘留著不忍與懷念:“什麽?”


    宮盈望著她,一字一頓:“我說,我記錯了,其實衛襄並沒有死。”


    宸王妃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她安靜片刻才開口:“你在開玩笑嗎?”


    “沒有,我是認真的,先前同你說的都是假的,還請王妃不要放在心上,都忘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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