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她就等著你在宴會上揭發她!隻要你開口,她有一百種辦法為自己開脫,而你隻能無謂地犧牲旁人性命,拉別人下水,把自己搞得一敗塗地!”季明決說到最後一句時,連嗓子都微微嘶啞了。他額角青筋暴起,顯然怒極。他數日前就得到線人情報,再聯係李京儀和劉信陵最近暗地裏的動作,兩人的意圖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氣的是劉信陵自詡保護京儀,卻不知道勸她回頭,反而被她攛掇著一頭紮進死胡同。李京儀不知道皇後的道行有多高,他劉信陵在錦衣衛中呆了一年,還能不清楚嗎!


    他剛才已經阻止了一次,李京儀要是個聰明人,就該及時止損,誰知她還是這樣不撞南牆不回頭!


    京儀看著他氣得喘粗氣,眼裏積蓄的淚終於忍不住,紛紛跌落。氣血上湧,呼吸急促,她不願在這人麵前哭出聲,幹脆死命咬住了手掌。


    季明決負手站在原地,對她的眼淚無動於衷,他隻做自己認為利益最大化的事,這丫頭片子總要出點血才知道疼。長公主前十四年真是被董貴妃保護得太好了,才會想出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破爛招數。


    但見她白嫩的手心真被咬出血了,他又不舍,隻好伸手將人攬入懷中,“好了好了,別哭了,我不吃這套。”隻有劉信陵這種蠢貨,才會她掉兩滴眼淚就為她送命都使得。


    小姑娘滿腹心思都困在挫敗感和無力感之中,撲在他懷裏嚎啕大哭,“我就是想保護娘親嘛……我怎麽能看著娘親白白受害。我就算現在不行,以後我一定可以報仇……”


    季明決隻能任由她眼淚鼻涕一股腦地糊在自己身上,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無奈道:“好好好,殿下以後一定可以。”看著她頭頂小小的發旋,知道她以後會成為大齊名副其實的長公主,奉命監國執掌朝政,隨之而來的卻是深沉的心機和無窮無盡的手段……


    他長歎一聲,相比起前世長公主的殺伐果斷,現在小公主雖然很蠢,但至少可愛一點。


    待她稍微平靜些後,季明決執起一方手帕替她擦去掛在腮上的淚珠,微微皺眉道:“早跟你說過我來處理,你笨手笨腳的,能辦好什麽?”


    “可以打你一巴掌!”又被他奚落,小公主不忿地搶過手帕,自顧自擦眼淚。


    身後隱隱有腳步聲傳來,季明決才注意到兩人談話的地方不算隱蔽,心中一驚,走已經來不及了,隻好一把將人按到懷中,至少遮住她的臉。


    “驚擾季大人了,還望季大人恕罪。”一個小太監的聲音響起,燈籠的黃光靠近一霎,又迅速移開,似乎隻是無意路過之人。


    季明決將人抱在懷中,並未回身,隻靜靜道:“退下吧。”


    那小太監逐漸走遠了,京儀還趴在他懷中,還在咬著唇抽泣。他頭痛不已,難道哭能解決問題嗎?捏了捏她哭得通紅的鼻尖道:“不許哭了。”


    “你上次不是讓我繼續哭嗎?”她眼含淚光,眉頭擰起,微微仰頭問道。


    他被問得啞口無言,隻好換了個話題道:“行了,明天出宮陪你玩,別難過了。”


    京儀沒有出宮玩的心思,別過頭悶悶道:“我才不去。”他剛才這麽罵她,她才不要給他麵子。


    “你當她明日不會來找你麻煩嗎?”季明決麵無表情。


    兩人都心知肚明,那個“她”是誰。“我……我不能把母妃丟下!”小姑娘振振有詞。


    “貴妃娘娘身邊的嬤嬤們是死人嗎?你別在一旁幫倒忙才是。”他繼續毫不留情地指出。


    “你說話真討厭。”長公主小嘴一癟,眼看著又要哭了起來。


    季明決幹脆轉身就走,他臉上的手掌印還火辣辣地疼著呢,小丫頭片子不領情就算了。


    “你幹嘛走呀!”長公主拉住他的衣袖,“你都把我衣服弄濕了!”從小被所有郎君眾星捧月的長公主,第一次被郎君這樣對待,她不過拒絕了一次,他怎麽能轉身就走。


    季明決又一次領悟長公主的矯情,怕她真受涼了,認命長歎一聲,解下自己的大氅裹在她身上,輕聲道:“長公主殿下,臣送您回宮,好不好?”


    京儀故意把冰手伸到他頸窩裏渥著,卻見他薄唇微抿,下巴緊繃,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隻好訕訕地把手收了回來。這人一點都不會開玩笑,明天和他出去玩肯定無趣極了。


    他站直,握住她的手,“走吧,殿下,再有什麽打探消息的小太監小宮女過來,我的名聲還要不要?”


    “明明是本宮被……!”京儀支支吾吾,到底沒有勇氣說出“占便宜”三個字來,誰都像他一樣浪蕩嗎!


    ……


    好不容易擺脫了群臣的劉信陵擔憂地往殿外望去,正巧看見他們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他被灌得微微有些醉了,剛想張口叫住京儀,卻又被一個醉醺醺的官員灌了一口酒。


    他眼睜睜看著兩人走遠,罷了,季明決是明事理的人,會保護好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喜歡男女主吵架,好帶感哈哈哈


    ☆、第 23 章


    臨近年節,衙門裏的公務更加繁忙,季明決在兵部中忙到日落時分才得脫身。


    快到了他與長公主約定的時間,他匆匆回府,換上一身常服,正要出門時,門外卻來了一臉難色的陳運,“郎君,表小姐病了,您要不過去看看?”陳運知道郎君今日與長公主有約,但表小姐那邊病得嚴重,正巧夫人今日又進廟燒香不在府中,他隻能找郎君。


    季明決的腳步微微一頓,淡淡道:“病了就去請大夫,我還會看病不成?”


    陳運察言觀色,立馬一拍自己腦袋,道:“是是是,我這就去請大夫來。”


    小廝匆匆跑了出去,季明決看一眼天色,心知李京儀不打扮一番是絕不會出門的,眼下還有些時間。略一躊躇,還是往著沈念念的院落而去。


    沈念念是沈夫人的侄女,她父母雙亡無依無靠,隻能投奔季家。季明決不敢肯定前世她是殺人凶手,但至少不是清白無辜,然而沈夫人疼惜她,她也算孝順。那件事於他是畢生的穀底,他不願再回想起。


    屋外淡淡飄著藥味,季明決沒有進入內室,隻站在房廊下過問幾句做做表麵樣子,省得晚間被母親嘮叨。


    小丫頭正淚流滿麵地說她病情嚴重,他蹙眉,身後的房門卻被猛地推開。


    “表哥!”虛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身雪白裏衣的沈念念由小丫頭攙扶著,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她似乎的確病得嚴重,蒼白的臉被冷風一激,染上些許病態的嫣紅,隻走了幾步路,就不得不停下細細喘息。


    季明決不動聲色地退遠一步,負手淡淡道:“把表小姐扶進去。”


    “表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沒事的……”這句話像耗盡了她所有力氣一般,她腳下不穩,眼看就要軟綿綿地跌下去,眼睛卻暗露希冀地看著他。


    沈念念成功地倒在一人懷裏,不過這人是陳運。陳運急匆匆地去請了大夫來,卻看見表小姐就要摔倒,身旁的丫鬟嚇傻了似的不去扶,郎君也站得老遠不肯伸手,他想著不能摔了表小姐,隻好咬咬牙扶了。


    她臉上的嫣紅瞬間轉為潮紅,立馬從中掙脫站定,怒道:“大膽!”雙目卻含著淚光望著已經退到廊下的季明決。


    他冷眼旁觀,見大夫已經趕來,才道:“表小姐還能站穩,病得不重,讓大夫瞧瞧吧。”說罷拂袖而去。


    趁著他轉身,沈念念大著膽子緊盯他離去的身影。走得這麽急,到底是去見誰?今夜是燈會,難道是去見哪個女子?想到這裏,她的目光黯淡下來。


    陳運不敢忍受表小姐的目光,悄悄跟在郎君身後溜走,良久才聽見郎君道:“幹得不錯。”


    ***


    因府中鬧這一出,季明決趕到與京儀約定的地方時,已過時間。今夜有燈會,此地人潮洶湧,卻沒有她的身影。


    他知道長公主出宮,必定有人在暗中保護,但還是忍不住有些慌亂。她心情不佳,能逛到哪裏去?


    暮色四合時他還沒尋到人,正打算去附近的北鎮撫司中詢問,燈會中的燈卻紛紛亮了起來。如同數千明星被紛紛點亮,無數盞燈組成一道銀河,悠揚明亮直至天際。


    他突然心有所感,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驀然回首,抬頭,終於與不遠處站在高樓上的長公主對視。


    燈籠一一亮起,燈光如潮水般蔓延到長公主腳下、腰際、眉眼,直到將她一雙眼睛映得熠熠生輝,似乎在嘲笑被耍得團團轉的他。


    本該不悅或是斥她胡鬧的季明決,此時卻安寧下來,對著高樓上的長公主展唇一笑。


    ***


    京儀今日早早就在通泰橋旁等待,時間已過卻還不見人影,長公主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立刻離開。


    街上人太多,她轉身進了一座高樓。這寂靜的高樓與街上的嘈雜仿佛兩個世界,她扶著木質旋轉樓梯緩緩往上爬,漸漸地生出些似曾相識之感來。


    她確定自己從未來過這座空無一人的高樓,這似曾相識之感隻能來自夢中。她前兩次犯病時,昏睡中模模糊糊地夢見過這座高樓,連同樓中的女子。


    ……


    一個三十多歲的宮裝女子站在高樓中,遠遠眺望著天邊。清風拂起發絲,露出她長發中的幾根銀絲和眼角些許細紋。


    “殿下,風大了,您回去吧。”一個青衣宮女輕聲勸道。


    京儀仿佛成了一縷幽魂,她能看清夢境,夢境眾人卻不知她的存在。她心中稱奇,原來這個女人也是一位公主。


    那女子置若罔聞,手帕掩唇輕咳幾聲後,抬手覆上高台旁的漢白玉欄杆,長歎一聲。


    “本宮老了。”女子閉眼,緩緩說出這句話。末了又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多年未曾來過此地看日落了。”


    青衣宮女隻小心道:“宮中的摘星閣、白月台都是看日落的好去處……”


    那女子聞言發笑,手心極盡溫柔地摩挲著欄杆,良久才道:“古人說得對,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京儀也沒明白這位公主是何意,隻能隱隱感受到她話語中的無限落寞。


    ……


    回過神來,她已經登上高台,學著夢中那位公主的樣子站到欄杆前。手心按在漢白玉上,觸手皆是冰涼,京儀皺眉,冷得連忙縮回手抱起手爐。


    她捧著手爐在高台上轉了一圈,發現高處還有一個小閣樓,正想讓人破開閣樓進去查看,季明決卻來了。


    京儀丟開小閣樓,故意不搭理他,徑直向樓下走去。季明決自知理虧,認命地上前來拉住她,“恕臣來遲,還請殿下責罰。”


    她果然笑吟吟地回身,眼裏滿是惡劣的躍躍欲試,“怎樣責罰都行?”


    想著她不過是些小姑娘的手段罷了,便道:“自然。”


    “本宮腿軟了,要你背我下去。”長公主說完這句話後,很滿意於他的臉色瞬間變了。這座樓相當高,站在樓底看這木質旋轉樓梯,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幾乎要通到天上去。季明決才匆匆地爬上來,背後都微微滲出一層薄汗,還沒歇一口氣,又被要求背人下樓。


    然他並未推辭,痛快地蹲下身,道:“殿下上來吧。”他是練武之人,這點還不看在眼裏。


    他這麽順從,京儀反倒覺得沒意思。趴到他背上了還不安分,見他低頭時露出一截玉色的脖頸和微微凸起的椎骨,故意把手伸到他衣領下渥著。


    季明決正埋頭爬樓梯,衣領下突然鑽進來一雙手,雖那手溫香軟玉一般並無任何令人不適,他還是立馬起了雞皮疙瘩,勉強維持著冷靜道:“殿下,放手。”


    他正疑惑李京儀又在玩什麽把戲,就聽到耳後傳來一聲歎息:“哎呀,我忘記手不冰了……”她剛剛抱過手爐,想要冰他一下的計劃自然落空。


    他很無奈地抿唇,長公主真是無聊。


    京儀放過他的脖子,卻將□□的魔爪伸向他的耳垂。上次季明決借穿耳洞欺負人的事,她還耿耿於懷,自然要趁機報複。


    她塗了丹蔻的指尖戳戳他的耳垂,見那一點點耳垂立馬就紅了,笑嘻嘻道:“季大人,你害羞了啊!”


    兩人身後明裏暗裏跟著不少錦衣衛,季明決答應背她,本是存了些氣氣劉信陵的心思,現在他毫不懷疑李京儀這句話會傳到劉信陵耳朵裏!竟然讓他在情敵麵前丟臉,季明決很生氣,小心眼地掐了一把李京儀的腿。


    長公主吃痛,雙腿夾緊他勁瘦的腰,大喊道:“你幹嘛摸我腿!”


    身後的錦衣衛們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不知道是不是該衝上去保護長公主,但是殿下看起來好像不太生氣的樣子……


    季明決被她一夾,覺得自己簡直在犯罪,拚命壓抑住衝動,“你先放手。”李京儀的手已經無法無天地摸到了他的喉結,他隻覺自己快被她逼瘋了。


    “哇!還會動哎!”他一說話,京儀就察覺到那小尖尖向下滑動兩分。


    知道他快要生氣了,京儀正準備撒手,卻聽到低啞的一聲,“殿下,臣對不住您。”


    她正想問出了何事,卻被他一下子丟到地上。長公主被摔懵了,坐在原地愣怔地看著他丟下一句“你們照顧殿下”,就匆匆而逃。


    躲在暗處的錦衣衛嚇得紛紛現身,下餃子似的跪滿幾排樓梯,顫聲道:“臣等未能保護好殿下,請殿下責罰!”這季逢之不愧是他們上司的死對頭,居然敢這麽對長公主!


    京儀被磕得生疼,這才反應過來,顫抖著聲音怒道:“把他給本宮抓回來!”


    最後還是季明決主動回來。他已恢複冷靜,仿佛沒事人一樣,向她伸出手,“殿下,走吧。”


    她咬著牙惡狠狠道:“把臉伸過來!”


    本還微微彎下腰的季明決立馬站直身子後退幾步,知道她脾氣大想扇自己耳光,他承認自己有錯,但怎麽能當著這麽多外人的麵。


    “好好好,”長公主氣得連說三個“好”,自顧自地站起身,氣道:“回宮,我要去找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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