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旭不冷不熱地說道,“你跟上就好。”


    她一揮袖,整個人竟然化作一團赤金的火光,如同利箭般直衝天際,眨眼間,就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緊接著,又是一道藍光疾風逐月般追去,很快也消失在遠方。


    徒留一群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我頭一次見有人用禦空之術卻跑得比禦劍還快。”


    “風靈力也就罷了,這還是火屬性的。”


    “換成我的話,飛這麽快,大概不到一裏地就沒靈力了。”


    “我也……”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了幾句。


    “她真的很厲害。”


    有個人歎道:“我還是覺得靈犀應該傳給蘇旭的,她畢竟是天靈根,就算不是劍修又如何呢?看看她的法術,有誰比得上?就算現在開始學劍訣也不晚。”


    “但是韓二狗竟能用一年築基……”


    “害,誰知道那是怎麽回事。”


    ……


    蘇旭入山修行數十載,比起一年能出去曆練三四回的師弟師妹,她離開宗門的次數要少了許多許多。


    但算起來也有十多次了。


    築基之後,她大多數時候都在睡覺對外稱閉關,有時一睡就是數月甚至三年五載,睡醒了靈力暴增,得到師尊首肯後就出去一趟祭拜父親。


    路上倒是會遇到奇奇怪怪的事。


    譬如說順手救了未來的師弟師妹們,或是順手宰掉幾個自己看不順眼的人等等。


    這一趟出行,冀州位於中原的中部,與西南的荊州本就相鄰,他們一路南行,若是向西就能前往益州,但她也不急著去益州祭拜父親,畢竟距離忌日還有一段時間。


    尋常人走完這段路程興許要月餘,能禦劍的修士慢則四五日――中間若是靈力耗盡,還要停下來至少休息半日。


    快則小半日時間,譬如昔日秦家家主聽聞兒子死訊就連夜趕來。


    蘇旭本來想要甩掉韓二狗,不過想起慕容遙的所言,她有心試探,幹脆就沒有將速度飆至極限,一直同他一起,卻絕口不提停下來歇息。


    整整兩日之後,他們越過冀州邊境的群山。


    碧色樹海連綿起伏,湖河宛若青藍的玉帶,空中泛起蒙蒙白霧,仿佛將這美如畫卷的景象覆上了輕紗。


    蘇旭從袖中掏出了地圖。


    這一副色彩斑斕的繪軸上赫然是中原九州,邊界線條清晰,當中還有一個閃耀的白色光點,昭示著地圖如今所在的位置。


    兩人竟然硬生生耗到了荊州境內。


    蘇旭的靈力不過消耗了十之一二,稍微停歇一會兒就能恢複。


    她觀察了一下駕馭著靈犀的韓曜,驅使仙劍似乎應該是最耗費靈力的,然而少年麵色尋常,絲毫沒有靈力損耗過多後的虛弱蒼白,看上去也是隨時可以幹架的樣子。


    “……唔,淩雲城。”


    蘇旭也不詢問他的意見,又飛了一刻鍾,徑直衝下雲端落了地。


    淩雲城是一座頗為繁華的城池,城外護城河邊栽種著白楊垂柳,官道上時不時有馬車來往,遠遠就能望見城內街道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他們進城並未受到檢查,興許是衛兵遠遠瞧見他們禦空而來,對他們態度還頗為尊敬。


    韓曜對這裏也算熟悉。


    他在郊外的村鎮間長大,早在進入萬仙宗測試靈根之前就曾來過城裏,因此對周圍的景象沒有半分好奇新鮮。


    進城後,兩人並肩走著,蘇旭狀似無意地說道:“我聽說你的家人皆被那玄火教魔修害死了,你若是要回一趟紅葉鎮祭拜,我並無意見。”


    韓曜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希望我們各走各的,你當然沒意見。”


    “你去祭拜你的家人,我和一同去算是怎麽回事?你真傻還是假傻。”


    蘇旭一臉不滿。


    有鬼。


    尋常人剛死了親戚大半年,提到回去祭拜,怎麽可能是這種反應,就算不是滿麵哀戚,也不至於還有心情開玩笑。


    韓曜卻仿佛真的沒聽懂一般,“你怎麽就不能和我一起去?”


    蘇旭恨不得把他一腳踹到街邊的水溝裏,“你我無親無故的――你看你諸位師兄師姐,算我在內,我們這些沒定親的,誰去祭拜父母都不會帶上旁人,還不懂什麽意思嗎?”


    韓曜這回倒是徹底懂了,然後就一臉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蘇旭沒心情管他在想什麽。


    她琢磨著慕容遙所說,再加上剛才的對話,假如韓曜的母親未死,他知道這一點,又假作母親已經遇害,這其中必定有緣故。


    “你家人都不在世了?”


    韓曜沉浸在思緒中,忽然聽見旁邊的少女發問。


    他想起穆晴曾說蘇旭幫她放下仇恨,甚至還說出萬死不辭的話,恐怕那就不隻是出言開解,指不定就是蘇旭幫她報仇了。


    此時她主動問起自己的過去,少年心裏莫名有幾分高興。


    “我娘不怎麽管我,我幫舅舅一家幹活,他們給我飯吃,但他們一直討厭我,很少和我說話,要麽就是一邊打一邊罵,因此得知他們死了,我也並不覺得難過。”


    這就是語言的奇妙之處了。


    他們死了。


    這個所謂的他們,究竟隻是舅舅一家,還是連母親也算在內?


    韓曜偏過頭認真地看著她,眼眸漆黑如夜幕,凝視著少女明麗的側顏,“你可會覺得我十分冷血?”


    “沒有。”


    蘇旭一心都在琢磨事情的真相,還有韓曜和那魔修之間的關係,根本沒再去思索這人品性如何,聞言隨口道:“是不是有人和你說,生養之恩大過天,無論父母長輩如何待你,哪怕動輒打罵甚至把你賣給人牙子,你也要敬愛他們如初,不可違背他們?”


    韓曜不置可否,“夫子確實說過類似的話。”


    “然而,這世事從不是你覺得該怎樣就怎樣,那埋兒奉母、臥冰求鯉者受到許多讚譽,是因為他們的所作所為實在難得,大多數人都是以德報德,這本來是人之常情。”


    這應當是違逆主流觀點。


    然而,他卻不意外,並且覺得蘇旭合該是這樣的人。


    “先前我聽五師姐講述了她的過往。”


    蘇旭早就收到五師妹的紙鶴傳書,知道穆晴講故事時略去了妖族和後續。


    “你有什麽感想?”


    “你是不是幫她報仇了?”


    這完全是猜的。


    韓曜並不清楚內幕,他隻是覺得當時穆晴的反應,顯然不是聽了幾句開解,再想起她經曆那些事,也不是幾句話就能安慰好的。


    蘇旭看了他一眼。


    這事不算什麽秘密,至少師尊是知道的,若是這小子去問師尊,也一樣能問出答案。


    “是,”她也不再隱瞞,冷笑道:“那孫家家主跪在我麵前時,還滿口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天經地義,說他妻子與人通奸才是天理難容。”


    當然原話是妖怪。


    “或許很多人都會同意那家主所言。”


    蘇旭將“所以世上愚者眾多”這句話咽了下去,“但我不這麽覺得,我不但不同意,還覺得他的話惡心得緊呢。”


    “你不覺得什麽?”


    少年好奇地問,“三妻四妾不是天經地義?”


    他其實也從別人口中聽過類似的言論。


    譬如男子與女子在這方麵如何不同,大丈夫立身於世怎能屈就一人等等,雖然說這些話的人都是些滿腦子空想的少年,沒什麽本事,卻偏偏覺得自己比女人高了一頭。


    有一說一,哪怕就身高而言,他們也未必就能比身邊的姑娘高了多少。


    韓曜隻覺得他們很可笑。


    說來也奇怪,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從不在意。


    本來別人如何作想也與他無關,然而若是換成眼前這位,他總盼望著她多講幾句,說說她的觀念想法,說說她如何看待世情世人。


    ――興許是她的觀點總能讓他讚成?


    韓曜不太確定地想著。


    兩人已經穿過城門口的大街,附近坊巷縱橫,有數百家院落,茶館酒店都在街頭拐角處,兩側是用石磚砌鑲的水溝,裏麵水流清澈,甚至種著芙蕖荷花,還有遊魚穿行。


    “要我說,這世上沒什麽是天經地義的。”


    蘇旭懶懶地從乾坤袋裏掏出一本小冊子,那本書冊大概有幾百頁,每隔幾頁就貼著一快小標簽。


    她順著標簽找了一會兒,翻到其中某頁,一邊看書上的文字,一邊打量周圍的建築。


    “有錢的男人養一屋子小妾,有錢的女人養一屋子麵首,隻是因為他們想這麽做,又有能力罷了。”


    蘇旭繼續一邊看小冊子一邊看路,“並非每個貪花好色的人都有錢去養情人,也並非每個有錢養情人的人都想去這麽做,所以這算什麽天經地義。”


    韓曜忍不住問道:“你在看什麽?”


    “師弟師妹們寫的遊記。”


    蘇旭晃了晃手中的東西,紙頁嘩嘩啦啦作響,“其中大都是飲食推薦,或者說全都是。”


    韓曜沒想到還有這種事,“你還是應該自己去嚐嚐,萬一你們口味不同怎麽辦?”


    蘇旭不在意地繼續看冊子,“沒事,他們知道我喜歡吃什麽。”


    “……”


    “去問問那些餓死的人,他們為了一口飯吃恐怕什麽都願做,若是當了小妾或者麵首,衣食住行全都不用擔心。但是像那家夥一樣,先和自己表妹定情,又為了財產謀害別人全家,他既是騙子又是凶手。”


    蘇旭一邊看一邊又說:“他死有餘辜,與人家正常的你情我願的三妻四妾根本不同。”


    “縱然小妾開心,丈夫也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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