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跟葉家本來就是世交,衛殊這一句“叔叔”也沒有叫錯,就算沒有這麽一層關係,叫葉增學一聲“叔叔”也算使得,大個十多歲,可以叫的,所謂輩不比人大,歲也比人大,人嘛,講點禮貌都是沒錯——


    “葉叔叔不會這麽小氣吧?”他還再加了一句。


    葉增學最近在戒毒,毒是戒了一點點,他為什麽吸毒,那是純好玩,實話直說吧,就是閑得無聊了才吸毒,像他這麽樣什麽都有的人,才會幹這種無聊的事,癮剛上來時,他還真不當一回事,他哪裏還能少了得吸毒的錢——就是想戒了。


    想吸是無聊的閑,想戒也是無聊的閑,他就這樣子,還以為在國外戒毒所待了好兩個月,他個脾氣都變好了,沒想到衛殊這小子話講得到軟,到是刺得他差點變臉,就他這個年紀真跟衛殊計較,著實顯得他太計較。


    但是他葉增學是誰呀,就是個氣量小的人,手肘支著桌麵,手掌心支著下巴,還一臉的遺憾,“大侄子,我葉增學嘛,其實就是個小氣的人,真的。”


    衛殊並不讓步,可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對上葉增學幾乎是想都不想的事,就是換了種說法,“我們燦燦也是很小氣的人,我也一樣的,葉叔叔,你就一個人小氣,我們兩個人都小氣,好像比你更小氣。”


    比誰更小氣。


    他真個滑不溜秋的人,叫景燦燦挺聽了就覺得好笑,要說衛殊是什麽樣兒的人,她是最曉得的,好起來對你千般好,壞起來真是看你一眼都不行的,她以前就經曆過,所以衛殊這麽一下子還挺無賴的對上葉增學,她挺樂。


    就附和著他的話,朝葉增學稍稍得意地微仰起下巴,“嗯,沒錯,我就是小氣。”


    葉增學不是沒見過一唱一合的場麵,不過向來誰都不太敢惹他,也不敢拿他當消遣,還真沒見過這麽真敢頂他話的人,麵上浮出一絲冷笑,一拍羅方的肩膀,“衛哥的兒子真了不得,我可真得跟衛哥好好聊聊,什麽時候我也能有這麽一個兒子,怪羨慕的。”


    他羨慕?


    他羨慕才是怪事。


    聽得羅方眼皮子一跳,於麵前的情況,他自然是要和事佬,好歹一個是他外甥,至於別的嘛,他真沒太放在心上,年輕人嘛,年輕時總是有幾分激/情,激/情過了頭,還能有什麽留下,不過是各奔東西,他且當是憐憫景燦燦一回,“都說什麽呢,好端端的吃個飯,一點禮貌都沒有,跟葉少這麽說話的?”


    他一貫是跟女人不太對付,這個誰都曉得,他也不跟人辯解,叫人說幾句身上肉都不會少,沒什麽,他掙自己的錢,話叫別人說幾句,就沒有什麽。


    衛殊跟景燦燦一對眼,——景燦燦頭一微動,算是搖頭,不再跟葉增學再糾結。


    反正她高興了,心裏舒暢了,現在又沒發生過上輩子的事,她記恨於葉增學都是沒意思的事,心裏還有些不甘心,衛殊站在她這邊,著實叫她非常歡喜,再沒有比這個更叫她歡喜的事,“舅舅,我們吃好了,得回去了。”


    這就站了起來,她將手遞給衛殊。


    衛殊先去抱兒子,然後再拉著她走,走之前還去結了賬。


    葉增學還坐在原位,瞧著那兩個小年輕還再加個小孩子,忽然間覺得有些不對勁,手指著景燦燦的背景,視線落向羅方,見他一貫掛著笑意的臉,就有些看不順眼,“我怎麽瞧著不對,那不是陳烈的兒子?”


    “誰呀?”羅方佯裝不知,裝傻裝得很到位。


    “嗬嗬——”他冷笑,手指敲著桌麵,“別跟我玩,我不玩小的,就愛玩大的,說呀,陳烈的兒子怎麽跟衛殊在一起?”


    聽聽個語氣,他問什麽,別人就得恭恭敬敬地回答什麽似的,不回答簡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裏,從他的眼神,從他個態度,都能看得出來,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羅方還是那樣子,不慌不忙的,臉上依舊掛著笑,還非常意外地反問他,“陳烈的兒子?景燦燦是女的,哪裏來的兒子?”


    聽得葉增學差點變個臉,“你跟我裝什麽傻,羅方?”


    要不是他在國外戒毒所生生地待了兩個月,恐怕早就敲桌子了,虧得還有點效果,將他的脾氣稍稍地鍛煉了一下,如今還能稍稍地忍一回。


    羅方奇怪地看著他,又看向門口,兩小年輕早就走了,他就算是看過去也看不見人,還是盯著有那麽一分鍾的時間,然後突然往後一靠,兩手重重一拍,恍然大悟了般,“你說的是景燦燦的兒子?”


    “是陳烈的兒子。”葉增學跟邊放不同,不同邊放叫陳烈一口一個哥的,他跟陳烈嘛,表麵上是處得挺好,但是——他還是有些不服的,“景燦燦個兒子還不是陳烈的兒子,同你外甥搞什麽破鞋?”


    還思及那一回她拿個奶潑他,潑得他衰幾個月。


    “還真不是陳烈的兒子,”羅方眉眼間全是笑意,還有些得意,“人家叫我一聲舅公呢,是我們衛殊的兒子,還真虧得陳烈心善能照顧人,把我那個外甥媳婦照顧得好好的,唔,好像說得早了一點,誰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呢。”


    陳烈是個什麽樣的人,葉增學就知道一點皮毛,知道的一點皮毛也就夠了,那個人真好心照顧人?他不由嗤笑,當陳烈是聖父呢,世上沒有那樣的人,“你外甥還挺行呀,我還以為是周燦燦比較行呢。”


    這話純粹是惡意的。


    但羅方不生氣,還並不給衛殊說句話,至於景燦燦,他更不會說了,事實上他涼薄,親情在他眼裏真不值幾個錢,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他就喜歡錢,“還是周燦燦比較行。”


    他笑得更大方,直接叫周燦燦,不再叫景燦燦,可不是嘛,虧得陳烈一插手,人家都改名換姓了,換得還挺好,可惜他還沒他那個姐夫曉得,“陳烈最近搞得挺順風,跟能掐會算似的,圈了哪裏,哪裏就換個樣子,簡直叫我佩服了。”


    葉增學眉頭一皺,確實不樂意聽,陳烈不知道在想個什麽,突然的就從部隊裏出來,還做生意,不做生意還好,一做生意居然幹什麽都能行,連個跟頭都沒有栽過,真叫人“羨慕”呢,他咧嘴,還有幾分狂,“不管能掐會算還是什麽的,還真有幾分邪性,上回剛公布的造地鐵路線,真叫他給壓著了,別不是走了哪裏的路子吧?”


    “就他還要走路子?”羅方直接地將話給堵了回去。


    聽得叫人不舒服,可人家說的是實話,葉增學是想猜人家是走了誰的路線,比如周老什麽的,但周老同那塊兒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就憑陳家,也用不著走周老的路子,那太有些大材小用——


    可他就是不舒坦,渾身不自在。


    他容得下邊放,就容不下陳烈。


    一山不能容二虎,陳烈要在本城真實打實幹下來,就是從他手裏撈錢,他難受,就跟被什麽咬了一口似的,側著個腦袋,朝羅方說得挺直白,“你捧的賀樂妍還不錯,我到是想請她吃頓餓,我的麵子能請得來?”


    羅方牙都疼——


    也是就是一秒的發作時間,他一貫是個現實的,誰給他好處,就能咬魚鉤,而且一旦咬住了,他就不會鬆開嘴,還要咬得更牢些。


    比起葉增學,他當然覺得賀樂妍現在跟邊放比較好,葉增學壞主意忒多,心更毒,眼更多,誰得罪了都沒什麽好果子吃,賀樂妍嘛跟著邊放挺如魚得水,吃頓飯有什麽的,再不濟就是再上/床當作飯後消食,更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葉少可得溫柔點,上次都把人膽子弄小了,再一回,人可是吃不消的。”


    葉增學總算是覺得順心許多,一鼓子因兩小年輕湧起來的鬱悶味頓時就散了好多去,“就是吃個飯,純吃飯,就你想得多,把我當什麽人了?”


    羅方還說“抱歉”,心裏在想沒把你當過人,有些話自己曉得就好了,沒必要到處跟別人講,“市府要搬新,也不曉得在哪裏的點。”


    “怎麽著,你還想改行?”葉增學不太在意的問,也就是嘴巴上過過問題,真沒有想聽到他的回答,隨口一說,“回頭我看看,也不是什麽大事。”


    是不是什麽大事兒,於葉增學是真有這麽一說,他真不在乎那些,他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不在乎,這才是問題關鍵,“那得多謝葉少,我就指著再改個行呢。


    他會所,本來做的是獨門生意,這門生意不太光彩,他就改頭換麵,弄了經紀公司,瞧著夠正規,他還想著更進一步,徹底跟以前的事都隔開來,當然,還有衛氏,他也想弄來玩玩看,唔,不是玩,他是個好舅舅,得幫著衛殊點,說玩玩看,那說法得多老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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