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微愣,緊接著抽回手,衝顧易示意了一下車窗外的人影。


    “管家來了,先下車吧,伯母肯定等急了。”


    顧易臉色微冷,對林芷轉移話題的態度有些不太滿意,但當下的情況也的確不允許他在這兒好好給她實行‘安全教育’。


    兩人一同下了車,果真在大門口就看見了早等在那兒的白女士。


    白女士今天似乎很高興,嘴角從始至終都擎著一個溫柔的弧度,眼角帶著淺淺的笑意,暈開淡淡的魚尾紋,卻也風韻猶存。


    “小芷,你們可算來了。”


    白淑晗在林芷走近時便親昵地握住了她的手,反而是把親生兒子給拋到了腦後。


    顧易瞥了一眼兩人緊握的手,開口時的語氣多了一絲酸意,也不知究竟是在酸哪個。


    “媽,您親兒子在這裏。”


    “嗬,這會兒知道是我親兒子了?之前每次叫你回家你都不應,那個時候怎麽就不記得我是你親媽了!”白淑晗說著,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顧易,轉頭又立馬換了一張麵孔,笑臉盈盈地拉著林芷往屋內走去。


    顧峰這會兒正坐在沙發上佯裝看報紙,臉上的表情看似淡然,實則在聽到外麵的動靜時,這手中的報紙便再也沒翻過了。


    “來了。”


    這會兒,顧總裝模作樣地抖了抖報紙,姿態是一如既往的威嚴。


    “瞧你,小易和小芷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要見你板著這張臭臉!”白淑晗無情地吐槽著自家老公,隨後又高興地張羅道:“趕緊趕緊,咱們先吃飯,這飯都做好了,就等你們兩人了。”


    這頓飯的意義可非同一般,自顧易和林芷談戀愛以來,這還是兩人第一次一同來顧宅。當初林芷來看望二老時還是以舊友女兒的身份,此時卻變成了‘未來兒媳婦’。


    如今兩人戀情曝光,白淑晗是最開心的。


    她以前就和林家夫人極為要好,在林芷小時候更是把她當自己親女兒看待,雖然後來發生了這麽多意外,兩家的關係生疏了很多,但也不妨礙她對林芷的喜歡。


    十多年前她就和林夫人就說過要結親,而現在,當初一句半真不假的玩笑話成為了現實,也算是完成了她和林夫人的心願。


    用餐還算愉快,雖然林芷今日上門多了一層‘顧易女友’的身份,但好在兩家人本就相熟,因此也並不覺得尷尬,隻是氛圍上比以往要更加熱絡些。


    就在晚飯即將結束的時候,白女士笑得一臉和善,佯裝不經意地開口道:“那你倆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此話一出,餐桌上的氣氛頓時僵了片刻,就連坐在主位上的顧峰都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


    林芷神情微怔,等反應過來時又撞進了白女士那滿是期待的視線中。


    女人嘴唇微啟,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媽,我才二十四。”就在這時,坐在身邊的顧易突然出聲道。


    男人表情淡然,可暗地裏卻是在餐桌下悄悄拉上了林芷的手。


    林芷坐在位子上,神情有些恍惚,在感受到顧易掌心的溫度時,略顯慌亂的情緒才漸漸平息了下來。


    伯母的這個問題太突然了,將她打得猝不及防。


    “二十四歲很年輕嗎?現在很多大學生都是一畢業就結婚了的。”白淑晗說著,語氣有些失落。


    “媽,領證這件事不急,等再談會兒也不遲。”


    顧易這話就是妥妥的渣男語錄,卻也悄無聲息地化解了林芷此時略顯窘迫的境地。


    白淑晗的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我告訴你啊,你要是敢欺負小芷,小心我收拾你!”


    餐桌下,顧易拽著林芷的手又緊了幾分。


    “我哪兒敢?”


    ……


    用餐結束之後,兩人並肩走在老宅外的小道上。


    還記得幾個月前他們走在這條路上的情景,和此時的氛圍截然相反。


    那個時候也才剛重逢不久,重逢前的最後一次記憶停留在七年前的機場裏,那個並不愉快的瞬間。


    明明對彼此都很多的話想說,卻也不知從何說起。


    回國前的林芷從沒想過要再去糾纏顧易,她以為曾經的那十多年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這對他來說又何嚐不是一種折磨?更何況當初是自己在機場甩開了顧易,回國後又有什麽資格再去奢求?


    但林芷沒想到的是,這一回,卻是顧易秉著一如既往的驕傲,向她緩緩走來,漸漸低下了頭。


    夜晚的風帶著陣陣涼意,顧易牽著林芷沒走出幾步,便將身上的外套脫給了林芷,繼續拉著她散步。


    別墅區很安靜,小道上空無一人,路燈泄下一陣暖黃色的燈光,將黑夜襯得不同於以往的溫柔。


    “媽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男人突然開口,打破了一路來的沉默。


    “我會慢慢等你,畢竟七年都等過來了,也不差這一時。”


    林芷微垂著眼簾,沒想過自己的不安會被人看穿。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退縮些什麽,隻是單純覺得很茫然,覺得‘婚姻’二字太過遙遠。不可否認的是,她還沒有準備好。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原本的林宅門口。


    男人突然停下腳步,放開了林芷的手,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金屬鑰匙,在月光下泛著歲月的光澤,顯得有些陳舊。


    林芷看著男人手中的這把鑰匙,撲麵而來的熟悉感令她頓時呆在原地。


    “當初你走後,得知你把林宅也給賣了,我就讓父親又買了回來。”顧易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麽,嘴角一勾,“當初總覺得你狠心,這房子承載了太多你我之間的回憶,可你卻將她賣給了別人。”


    林芷一哽,目光沉沉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就連呼吸間都帶著酸澀的味道。


    “但後來想,覺得你應該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這房子我舍不得,也不想它落到別人的手中。之前沒有給你隻是不想和你變得毫無瓜葛,但如今你已經是我的了,所以我把房子還給你。”


    顧易說著,正準備將鑰匙遞給她,卻聽眼前的女人突然開口:“顧易。”


    男人拿著鑰匙的手突然一頓,微風拂過,他看著林芷細軟的發絲吻過她臉頰,而那雙倒映著他身影的雙瞳閃著微光,令他如此著迷。


    “ 當初我把房子買了,是因為覺得我的家已經沒了,留下一個房子毫無意義。”


    “可現在我找到了我的家。”


    “顧易,你就是我的家。”


    ......


    今夜,月色醉人。


    而他們,是彼此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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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老宅鑰匙終究還是重新交由顧易保管。


    他本是想將林宅送還給林芷, 畢竟這棟房子說到底還是林家的,當初買下來也是想著有朝一日能還給林芷罷了。


    但意外的是,林芷沒要, 還給了顧易一個難以抗拒的理由。


    她說,他就是她的家, 既然如此鑰匙交給他保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顧易真的沒法拒絕林芷這樣的情話,將鑰匙放在掌心裏拽地生疼, 似是隻有這樣才能維持住表麵的鎮定,不至於像個傻子一樣又哭又樂、


    七年的時間,似乎並沒有在林宅無人問津的老房子上留下多少痕跡。花園被打理地一絲不苟, 那片玫瑰地因為不是花期而顯得有些稀疏, 零星幾朵點綴在期間,與周圍青蔥濃鬱的植被相稱顯得有些淒涼,但林芷卻是見過其旺期時的情景, 是絢美的。


    在打開別墅大門的一瞬間, 和記憶中別無二致的情景讓林芷有些失神。


    屋內的陳設還是和七年前一樣, 一點兒也沒變, 暖色燈光鋪滿偌大的客廳,也點亮了林芷封存已久的回憶。


    空氣中並沒有想象中那股潮濕的黴味,反而帶著淡淡的清香,所有家具以及地麵均是一塵不染,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經常來打掃的。


    說實話,林芷對林宅並沒有很大的執著。當初父母去世之後,這房子也就成為了一具空殼,並不能稱之為‘家’的存在。


    可如今她站在門口,竟是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七年前,回到了那個什麽都還沒發生的時候。


    母親在廚房準備晚餐, 等待著丈夫工作歸來,她則是坐在臥室的電腦前寫論文,而隔壁的顧易或許是在房間裏趕作業,又或許會安安靜靜地坐在她身邊打遊戲。


    一切都是那般的恬靜和諧。


    “換鞋。”


    男人從旁邊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放在林芷的腳前。


    思緒漸漸從記憶中抽離,林芷低頭看著那雙款式熟悉的拖鞋,愣了片刻後略顯遲緩地換上,等再次抬頭時,看著空曠的客廳,一時間竟是感覺冷了些。


    嘴角一勾,一陣輕笑溢出,卻又夾雜著幾分別的意味。


    “收拾地不錯。”


    “有定期的人過來打掃,我沒讓他們碰東西。”顧易說著,也換好了拖鞋,看著依舊僵站在原地的林芷,沉默片刻後試探地問道:“去樓上看看?”


    從進門的那一刻,林芷的狀態一直都有些不在線。


    雖然林家夫婦的那場意外距今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年,但並不代表林芷已然將這件事給忘在了腦後,或許從始至終,她都不曾放下過那個痛。


    女人收斂了笑意,輕輕地點頭,同意了顧易的提議。一路上樓,林芷才發現顧易剛剛說的後半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屋內的一切似乎都定格在了七年前,客廳魚缸裏的魚依舊是那麽幾條,也不知顧易從哪兒找來這麽相似的‘替身’。樓梯紅木扶手上,因為小時玩鬧而折騰出來的刮痕仍然還在,林芷用指腹輕輕擦過,感受凹凸不平的觸感,心中泛起陣陣漣漪。


    父母臥室的房門緊閉著,林芷的腳步停留在門口,卻是遲遲都沒有動作。


    “要進去看看嗎?”


    顧易就跟在林芷的身後,看著她略顯孤寂的背影,令他突然回想起了在七年前,在葬禮上的那一幕。


    心髒驀地一緊,男人下意識地將她的手拽在掌心裏。


    這一次,他終於做了當初七年前沒敢做的那件事。


    “林芷,我在這兒。”


    靜若死寂的女人似是終於有了動靜,轉頭對上顧易滿懷擔憂的眼睛,恍惚過後輕笑了一聲,“我沒事。”


    林芷身上穿著他的外套,寬鬆的款式將女人整個包裹了進去,卻顯得越發瘦小。


    發絲被晚風吹得稍顯淩亂,搭在她的臉側,與略顯蒼白的臉色相稱,讓顧易心疼地緊。


    男人嘴角緊抿,剛準備再次開口,卻又見女人直接抬步,拉著他往樓道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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