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慈猛地將桌子一掀。碗筷飯菜砸在了地上,叮叮當當,一陣刺耳的破裂聲。


    “我讓你送了嗎?!”他咆哮道。


    唐霜被嚇得後退了一步,捏著手裏的碗,一時不敢作聲。


    “過來!”唐慈怒喝。


    唐霜哪兒敢過去。她抱著手裏的碗,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唐慈就三步兩步,走到了她的麵前。他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逼她抬頭看他:“怎麽?你親哥讓你嚇成這樣?”


    “沒有……”唐霜哽咽著,勉強吐出兩個字。


    見她這副樣子,唐慈一臉不耐煩,鬆開了她的頭發,懶得理睬她了。他將她手裏的碗筷拿走,將掀翻的桌子扶起,吃起飯來。


    唐霜則一直站在原地,不敢亂動,也不敢出聲。她安靜地抹著眼淚,小聲小聲地抽鼻子。


    “哭喪呢?!”唐慈聽得心煩,一把把筷子甩了過去。


    唐霜就連抽鼻子都不敢了。


    那天晚上,在擦幹淨眼淚之後,唐霜還是好好地吃了飯。


    你看,人是多麽堅強的生物。就算害怕,好像也會適應。就算傷心,也還是會吃飯睡覺。就算難受,也還是會好好活著。


    不光自己好好活著,還要幫助別人好好活著。


    在夜半三更,唐慈睡得沉沉的時候,唐霜悄悄起來,先去看了看唐慈的情況。


    正如她之前觀察到的那樣,整個房子的鑰匙被繩子綁著,戴在唐慈的手腕上。那繩子沒有彈性,是圈在手腕上直接打上結的,恐怕他自己要摘下來都不是很方便。也不是很細,並不容易直接剪斷。


    唐慈的睡眠並不算輕,但也絕對沒有重到這種東西被弄下來還不醒的程度。


    唐霜在心裏歎了口氣,決定先做好眼前事。她轉身偷偷跑到廚房,輕手輕腳地盛了飯菜,又包了一兜冰塊,然後悄悄地進了地窖。


    文南還沒睡,仍靠在原來的那個位置上,衝著地窖門的方向。


    見她過來,文南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上下審視了她一下,見她安然無恙,他的目光中有了些安心。然後,他才想起什麽似的,小聲急切道:“你過來做什麽?”


    “給你送吃的。”唐霜走到他麵前,把筷子遞給他,道,“不過是冷的,我沒辦法偷偷弄熱。”


    “你在想什麽。”文南皺起眉頭,看起來竟有些生氣。可看唐霜一直給他遞著碗筷,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了去,卻放到了一邊。“我少吃一頓有什麽。你為什麽要過來。白天他不是還發瘋了?”


    “他應該不是讓你今天不吃,是以後都不想給你吃的。”唐霜坐在一邊,“現在不給你送吃的,再可能送就是明天晚上,到那時候你都餓一天半了。快吃吧。”


    “這位女士,你覺得被綁架應該是什麽舒舒服服的事嗎?”文南仍皺著眉頭,“即使一天半不吃飯,兩天不吃飯,人也不會死的。但你如果被發現,你——”


    “也不會死的。”唐霜打斷他,“我如果被發現,也不會死的。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照顧好你。”想了想,她又續了一句,“這不是為你了,是為了我的良心。”她居然拿之前文南自己說過的話反駁他自己。


    “……我是在和你鬥嘴皮子嗎?”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反正我是。”


    文南快被她給氣笑了。


    可是轉瞬之間,心裏的暖意又開始與對唐霜的擔憂爭執不下,誰都贏不過誰。


    最終,文南重重地歎了口氣,按捏著自己的額頭。


    “怎麽辦啊……”在整個人生中,他還從未感到如此無力過。


    過去,他總能做成想要做成的事。現在,他卻連最基本的,保護一個人的人身安全都做不到。


    為什麽會這樣呢?


    最終,文南還是提起了碗筷。


    奇怪的是,明明是已經冷了的食物,明明正處於如此糟糕的心情,他卻還是覺得……


    這飯菜怎麽會這麽好吃啊。


    也許瘋的其實是他吧。


    “好吃嗎?”此時,唐霜在旁邊適時地問道。


    “一般。”文南答道。


    “別強了,肯定很好吃。”唐霜輕輕笑起來,臉上滿是自信。


    文南用又一勺送進口中的飯菜回應了她。


    “湊過來一點。”唐霜伸出手,把他的腦袋向自己的方向撥了撥,然後用準備好的布包的冰塊,輕輕按在他的傷痕上。


    “你先給你自己敷。”文南道。


    “我敷過了。”唐霜小心地換了個地方,“你快吃完,身上也弄一下。”


    文南想說他可以自己來的,道德和修養都要求他這麽說。


    但是他沒說。


    唐霜用冰塊按著他的臉,按著他的胸膛,按著他的脊背,按著他的腿。她覆蓋了他全身猙獰的傷痕,最後,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發。


    她一定得想到辦法才行。抓住每個她的哥哥有可能會鬆懈的機會,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出去才行。


    唐霜沒想到,境況已經到了如此的田地,居然還可以變得更差。


    第二天,唐慈出了一趟門。回來時,他找好了工具,給地窖的門加上了鎖。


    仍沒有讓文南吃飯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一旦寫文就很容易偏離初衷。我本來想要寫的其實是更普通的兩個人。初設定是,女主會盡力照顧男主,但是不會這麽努力地抵抗哥哥,隻是悄悄照顧而已。有機會當然會幫忙放走男主,但沒機會也不會太掙紮。而男主時間久了壓力過大,整個人會崩潰掉,明知道女主沒有能力,還是跟女主,甚至算是發脾氣把,說如果你真的對我好,為什麽不把我放出去呢。這其實也是他心裏信任女主,依賴女主的結果。


    女主看到他已經這個樣子了,受到了這樣的刺激,才總算拚命努力,找機會把他放了出去。


    但現在……一旦提筆,你就忍不住寫得更美好。所以女主就變得過分善良,男主也變得過分堅強過分人好……就這樣了……


    唉算了,也不是寫電影,小甜文嘛,而且又不想寫長,能短則短。就這樣吧(


    *


    感謝在2020-03-04 22:53:36~2020-03-07 18:59: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頭號樂浪公主 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希望


    唐霜真的很努力了。


    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告訴唐慈殺人和綁架還是兩回事,如果殺了人,就真的再無回頭之路了。唐慈不為所動。


    她在夜裏小心翼翼,試圖直接把鑰匙剪下來,當然驚醒了唐慈。


    她幹脆試圖強行開門,當然無論如何無法與唐慈的力氣做比較。唐慈製服她,容易得就像是製服了一隻小貓小狗。


    不怪唐霜如此失控。地窖門鎖已經三天多了。算起來,文南已經八十多個小時沒有吃喝了。


    人不吃不喝的極限是多久呢?唐霜隱約記得,汶川地震時,堅持八十多個小時獲救的人就足以上新聞了。


    一直這樣下去,他還能堅持幾天呢?


    “到底為什麽……”唐霜看著唐慈,穩住自己幾近崩潰的心態,試圖去理解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她看到唐慈的眼中閃著光。那種光芒,她是見過的。雖然隻見過幾次,卻印象極深,多年來從未忘卻。


    那是小時候,他將家裏的小貓一點一點殺死時,聽著小貓嬰兒一般的尖叫時,眼中閃爍著的那種光芒。


    唐霜坐在門口,將臉埋進胳膊,心裏從未如此冰冷、陰沉而絕望過。


    她從白天一直坐到了入夜。坐到月亮升起,坐到唐慈沉睡。


    她從屋中小心地搬出一個凳子,踩著凳子,試圖攀上圍牆。


    真的很難。


    院子的圍牆起碼有兩米五,她踩著凳子,仍比圍牆要矮上幾十公分。


    但胳膊至少夠得到圍牆頂端。


    她就蹬著圍牆,死命地用力。


    踩在凳子上其實格外不好發力,她就那麽卯著一股力氣,一直一直地往上蹬。


    從前半夜一直到後半夜。


    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就想辦法繼續。


    即使覺得不可能成功,仍舊假裝不知道自己無法成功,一直一直地嚐試著。


    直到天將亮的時候,她居然真的將整個身體都拱到了圍牆頂端,然後再也支持不住,從圍牆上摔了下去。


    摔到了另一端。


    ……她真的出去了。


    喜悅來得過於猝不及防,以至於她都沒有怎麽反應過來。


    倒也不需要其他的反應了。她好像沒摔疼似的,爬起來,忍著疼就向外跑。


    這個村子裏的人真的很少。明明是個不大的村子,但她好像沿途跑了很久,這才找到了真正有生活氣息的院子。


    甚至有一戶人家早起,還亮著燈!


    唐霜迫不及待地敲開了亮燈的人家。


    開門的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披了件樸素的外套,疑惑地端詳著她。唐霜從未覺得一個陌生人有如此可親過。


    對方並不會說普通話,但好在當地方言和普通話還是比較相似的。互相認真聆聽,倒也能夠交流。


    巧得很,這男人正是本村的村長。


    聽了唐霜的遭遇,村長義憤填膺,穿上衣服就要帶她去城裏報警。唐霜心安地與他一起上了車,就見車開著,飛快地將她帶到了她非常熟悉的地方。


    村長下了車。唐霜意識到不妙,試圖下車,車門卻已經被反鎖了。


    唐霜死命鳴笛,希望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這裏的人實在太少了,即使反常地鳴笛,也不會有人很快趕來。


    村長敲響了院子的門,來開門的正是唐慈。


    “怎麽不看好呢?”唐霜聽到村長用方言熱絡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瑟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瑟刃並收藏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