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宿千柔定了定神之後,開始點頭,小雞啄米一樣。


    “他……反正這些年都是你教養的,”宿千柔說,“他喜歡大人也是必然……”


    鳳如青看著她美豔的眉眼擰起,手上頓了頓,問道,“夫人不願意他跟我好?”


    宿千柔笑了一下,走到鳳如青身側,搖頭,“宿深這孩子有主意,從不用我操多少心,他喜歡大人,我自然不會管,可是……”


    鳳如青仰頭看著她,氣勢卻像是俯視,畢竟這些年,宿深和宿千柔最艱難的時候,都是依仗鳳如青。


    鬼境對妖族幫助良多,這也是宿深一直承諾今後妖族唯鬼境馬首是瞻的原因。無論從哪方麵來說,莫說宿深自己樂意爬床,鳳如青真喜歡他,他就是不樂意也得樂意。


    宿千柔的遲疑,鳳如青並不在意,隻是靜靜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


    “隻是宿深性子大人也知道,”宿千柔說,“我怕他日後若是行事出現偏差,惹了大人不高興。”


    鳳如青了然,“他跟著我,我自然會管束他。”


    宿千柔坐在桌邊上,伸手拉過鳳如青的手,認真說道,“大人,假如來日……我說假如,宿深真的做了什麽惹大人十分惱怒的事情,萬望大人看在他年歲尚淺、心性不穩的份上,給他留條命……”


    “噗,”鳳如青被宿千柔生生說笑了,“你把我當什麽人了,難不成他若是犯個錯,我還要殺了他不成?”


    鳳如青說,“我會看著他的,又有什麽錯可犯。”


    宿千柔稍稍安心,鬆開鳳如青的手歎口氣,看了她片刻又說,“是他纏著大人的吧。”


    鳳如青不說話,隻是微微挑眉,宿千柔一拍大腿,“他早多少年就喜歡大人,我還當他這些年斷了這心思了,誰想到他倒是藏的緊!”


    鳳如青笑了笑,宿千柔又說,“我去將昨夜選妃的事情處理了,大人你……”


    門突然打開了,宿深懷中抱著個半成品的兔子燈,宿千柔的話就這麽被截斷。宿千柔有心想要說宿深,但最後也隻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出門去收拾爛攤子了。


    她可不認為鳳如青和宿深好了,還能容忍他後宮有人。宿千柔對鳳如青始終畏懼多於敬重,畢竟她這些年成長太過迅速。


    當年無助求妖丹的小邪祟,如今成了鬼境十八殿的王,天上人間神仙說殺就殺,說吞噬就吞噬,連天界太子人間雨神都說不要就不要。


    這樣一個人,看著再嬌美無雙,笑起來再是嫵媚溫柔,卻也不能把她單單當成個女人來看。


    她這些年助她與宿深上位,為他們娘倆做靠山,宿千柔早就有準備,這恩情,若來日她有需要,是要用命還的。


    偏生宿深竟還敢對她有心思,還敢纏上去,宿千柔愁的不行。她準備了豐厚的禮物打發走了那些待選的妖族女子,想了想,又將宿深身邊原本她撥過去的模樣甚好的侍女都調走了。


    宿千柔處理的可謂是幹幹淨淨,她生怕鳳如青一個不滿意,妖族就要血濺宮殿。


    畢竟當初天族太子那件事,鳳如青如何殺到天宮斬殺天神,卻連天道都不曾責罰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可也不少,她在鬼境的人給她報告的十分詳盡。


    宿千柔去處理這些事,鳳如青和宿深在屋子裏親親熱熱地黏燈籠。宿深沒有聽到幾句自己娘親和鳳如青的對話,好奇地問,鳳如青就實話實說。


    “我娘親沒有說什麽惹姐姐不開心的話吧,”宿深說,“我都說了,我去說就好,我娘親不管我這種事的。”


    鳳如青搖頭,“夫人沒有說什麽,隻是你自己爬了我的床……你那些千嬌百媚的妃子人選可怎麽辦?”


    “不敵姐姐一根腳趾。”宿深認真道。


    鳳如青被逗笑了,看著宿深,很滿意地捏了捏他的臉蛋,他是真的懂事,她都挑起話頭了,他也沒有順勢說要她做他的妃子,這讓鳳如青鬆了口氣。


    世事變換,總是太快,她從前本以為能夠看清未來,卻不料迷失在半路,現如今天裂現世在即,前路更是一片空茫,誰也許不了誰什麽。


    或許宿深得償所願之後,很快發現她可不是什麽有趣的人呢。總要給他留條退路,畢竟他還小啊。


    兩個人不提其他,愉快地黏了一下午的花燈。


    入夜之後,妖王殿。


    整個寢殿一片漆黑,隻有床頭上掛了兩盞花燈,狐狸和兔子。九尾狐燈透著白光,隨著床頭木雕和床幔輕輕搖晃,吱吱呀呀的叫著動聽的音調。


    鳳如青半撐著手臂坐著,整個人陷在宿深碩大的狐尾中,她微微仰著脖頸,頸間是一片濕膩的汗水,些許發絲濕貼在頸項,像妖異的圖騰。


    鳳如青近日有些縱欲過度,身體上倒也沒有什麽異樣的表現,畢竟她就不是個人,但她的心裏上有些吃的撐了總想打嗝的感覺。


    宿深精力是真的旺盛,本來他已經修成人,根本不受發情期影響,但因為情緒起伏過大,他本不該出現的發情期竟然出現了。


    整日黏人黏的要死,圍著她嘰嘰喳喳,話特別的多,鳳如青耳朵都要起繭子。也不分個黑天白天的拉著她胡鬧,她就不能對著他太溫柔,要不然他狀態就不會疲軟。


    可算到了花燈節,宿深總算是好了一點。兩個人夜裏從宮中出去,車行不遠,便到了一條繁華長街之上。


    鳳如青和宿深一人提著一盞花燈,街上燈火通明,各式各樣的花燈五彩斑斕的掛在攤位之上,街上妖族行人也不少,乍一看竟是同凡間一般無二。


    鳳如青玩的很盡興,還猜了燈謎,隻是她能夠看出,也能猜出,這一整條街上的行人,包括這一整條街上的花燈,全都是宿深的手筆。


    妖族不喜歡這個,街上的行人大多是半妖,偶有純血也隻是稀奇地看熱鬧,有人議論的聲再低,傳到鳳如青的耳中也十分清晰。


    這一整條街,模仿著凡間的熱鬧,定然不是一兩天能夠達到,他已經準備了好久了。


    鳳如青也不是個鐵石心腸,她比誰都容易感動,宿深的用心她很受用。


    因此玩夠了回去,兩個人圍坐著小桌吃甜湯的時候,鳳如青便說,“我黃泉中有很多小玩意,一些法器做成項鏈和手鐲,效用千奇百怪,我不喜歡太華麗繁複的東西,我見你戴著倒是合適,改天隨我去挑挑。”


    宿深模樣精致,素日便戴些佩飾,很襯他,左右也要戴,那些小玩意宿深一定會喜歡。


    宿深聞言卻頓了頓,將嘴裏的甜湯咽了,湊近鳳如青唇邊親了親,“好啊,不過……”


    宿深一臉純良,“不過我若是沒有記錯,那些東西不都是天界太子當初送與姐姐的聘禮,我若是戴了,他要打殺我可怎麽辦?”


    鳳如青早知他和弓尤之間不知為何總是劍拔弩張,聞言笑起來,伸手捏了下他的鼻子,“我與他之間沒有那麽多的講究,況且他未必能認出來。再說給我的東西便是我的,若是他哪日瞧見了找你麻煩,你告訴我便是。”


    宿深聞言點頭,眉飛色舞地端起甜湯繼續喝,“姐姐你對我可真好……”


    鳳如青嗤了一聲,抓住宿深勾過來的尾巴,使勁搓了搓。


    在妖界待了些日子了,花燈節過後,鳳如青便準備走了。


    宿深本想要跟著她去黃泉,他一點也不想和鳳如青分開,隻是妖族妖塔的妖獸這兩日不知為何躁動不安,甚至有一頭衝破了禁製,險些逃走,因此他隻好讓鳳如青先行回去,自己留在妖族加固禁製。


    鳳如青乘黑泫骨馬,乘風極速而行。


    昨夜才剛剛下過雪,這些時日總是下雪,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厚,山中很多樹木枝丫被大雪壓斷,鳳如青行路帶起的風卷著雪沫,吸入肺腑是一陣清透的涼爽。


    她穿著宿深一定要給她披的狐裘,據說是他自己掉的毛做的,十分厚重,鳳如青取笑他掉的太多了別禿了,最終還是穿上了。


    她踏雪乘風的回到黃泉,黑泫骨馬在半空中化為一縷煙霧,沒入她狐裘之下的陰魂龍袍。


    她擁著同樣雪色的狐裘,隻有暗色長發是這天地間唯一的濃烈,與這黃泉入口的暗色遙相呼應,仿佛她生來便該是這裏的主人。


    鳳如青正要邁步進去,突然間身側不遠處的雪地當中,一人的身形驟然顯現。


    鳳如青在瞬息之間抽出沉海指向側麵,黃泉守門鬼兵也即刻隨著鳳如青的動作,將手中兵器指向突然出現的人。


    大聲嗬斥,“何方妖孽隱匿在此——”


    那人身形完全顯現出來,鳳如青險些沒拿住沉海,微張著嘴,嘴唇動了幾動,這才揮手對身後跑出來的鬼眾道,“都進去,你們該站站你們的,別瞎看。”


    鬼眾散去,鬼兵重新站回去,鳳如青收起了沉海,看向那人的方向,歎息一聲才走上前。


    “你怎麽來這裏了?”鳳如青看著一身單薄衣衫站在雪地,幾乎和這漫天白雪融為一體的人,對上他寒涼入骨的眸子,語氣想好也好不了,“碎月仙尊這是見不得人?還隱匿身形,鬼鬼祟祟的……”


    施子真看了她身上的狐裘一眼,片刻後聲音清肅如夾著雪沫鑽入肺腑的北風,“荊豐帶著弟子驅邪,他要我給你送湯。”


    施子真說完,本來空空如也的右手,突然多了一個被提線拴著的罐子。


    罐子不算大,隻有雙手環攏的樣子,和荊豐之前給她帶的一樣,此刻正冒著騰騰熱氣,與提著它的冰雕人形成鮮明對比。


    鳳如青一時間有些愣怔,片刻後難以置信,“荊豐要你給我送湯?”


    你也就來了?


    鳳如青還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碎月仙尊,連仙門集會都懶得出麵的人,還隨隨便便的就能使喚動了?


    她無語地看著那小小的,正冒著熱氣的罐子。涼風夾雜著那罐子散發出來的味道,卷進鼻翼,她已經聞到了,就是她惦記了許多天的那個味道。


    她也無心與施子真多說什麽,甚至不想問問他何時來的,是等了許久,還是恰巧碰到,隻是走上前準備接下。


    施子真卻在她靠近的時候,出聲道,“你站住。”


    鳳如青不明所以,“不是說給我?”她指著那罐子。


    施子真運轉靈力,將罐子隔空送了過來,鳳如青見他那如臨大敵的樣子,突然間勾了勾唇。


    她不可抑製地想起,他怕帶毛的東西,現如今自己擁著狐裘,可謂是渾身上下都是毛。


    不過很快她笑意就收起了,接了罐子正欲走,施子真卻道,“喝了。”


    鳳如青,“什麽?”


    “在這裏喝。”施子真說。


    鳳如青:……被奪舍了?又?


    第126章 雜魚鍋·上


    鳳如青活到如今, 如果真的有個人能把她氣得要瘋卻不能真的瘋,恨得牙癢癢卻下不了口,十分不耐煩卻一定要耐著性子去說話的人, 天上人間也就施子真一個。


    無論之前話說的怎樣絕,鳳如青始終對他心存愧疚,站在白茫茫的天地間, 她手上提著熱氣騰騰的湯, 想了好多次要直接扔他身上, 澆他頭發上,卻最終心中狂風過境一遭,又歸為無奈至極的平靜。


    鳳如青提著湯伸手碰了碰,看著圓圓的罐口根本也無處下嘴,隻好堪稱心平氣和地說, “祖宗, 我不能進去喝嗎?你看這罐口, 它根本也無處下口,而且這麽燙,我不是個耍雜技的,吞不了炭啊。”


    施子真根本沒怎麽聽明白鳳如青這一番諷刺的話,對於他來說, 將熱湯凝成細流喝著很容易,可是他看著鳳如青一臉為難的樣子,不解地擰眉, “你連這個都不會?”


    施子真語氣中的嫌棄十分的情真意切, 也就十分的刺耳, 鳳如青確實不如修真者, 會許多巧妙控製靈力的辦法。


    她慣常喜歡用的都是一些大開大合的招式, 鬼氣注定也不如靈力一樣的能夠運用在許多小法術上。她不會清潔術,不會治療術,就隻能每天兢兢業業地洗漱呢。


    鳳如青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卻覺得自己的胸腔當中揣著一把火,她笑了笑,咬牙道,“不會隔空喝湯,還真是讓您老人家失望了。”


    鳳如青也無力和施子真再說什麽亂七八糟的,她收斂起心中翻騰的火,在這深冬時節吐出一口濃重的白氣。


    “您回去吧,我會好好喝的……”鳳如青不去看施子真比雪還要冷白的眉目,提著罐子要朝著黃泉裏麵走,卻被施子真叫住。


    “就在這裏喝。”施子真一向強硬,鳳如青早就知道,可他因為一碗湯這樣,未免實在小題大做。荊豐要他送湯他就送,送了還非得逼著她當著他的麵喝下去,難不成這湯是什麽救命的靈藥麽?!


    鳳如青惱怒道,“非要看著我喝,要不您喂我吧?”


    兩個人無聲地對視,視線在空中碰撞,如果眼神能夠化為實質,他們早就打得上天入地。


    半晌,施子真袍袖中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真的運起了靈力要喂鳳如青喝湯的時候,鳳如青也敗陣道,“這樣吧,碎月仙尊移一下尊步隨我去黃泉,我找了杯子再喝成嗎?”


    施子真手上靈力散去,沒有出聲,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於是兩個不該見麵的人,隨時隨地都劍拔弩張的要打起來的人,都收起了鋒芒,又一前一後的進了黃泉。


    他們一進黃泉便議論聲四起,畢竟施子真的身份這天下鮮少有人不知,他周身靈壓就算是刻意收斂,小鬼們也根本不敢靠近。


    與穆良成神後的強大完全不一樣,施子真即便是沒有成神,他的強橫也是帶著風刀霜刃的,走過的地方晦祟避散奔逃,他是這天下唯一不該踏足這陰暗黃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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