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見這侍女答應地非常爽快,有些疑惑。寒冰不想欠別人的人情,更不想欠鬼的鬼情:“你都不管我們要做什麽嗎?”


    侍女:“隻要能幫到你們,我力所能及,我就會努力去做。”


    謙玉:“我們還想請侍女給我們指一下路。”


    侍女用手向北指了指:“墨回住在冥河邊上,去冥河,你們自然要往北走,其實路並不難走。”


    謙玉上前作道揖:“尊使你誤會了,隻是想請尊使帶我們去一下真正的黃泉路。”


    侍女大驚:“你們要去黃泉路?”


    “我們本有個地圖,但在這地圖上並沒有標有黃泉路的位置,所以不得以又麻煩你。”謙玉說完展開卷軸給侍女查看,希望她指點一二。


    侍女低頭看了一眼,便知這是鬼界外圍地圖,便解釋道:“你們當然找不到黃泉路,因為真的黃泉路在鬼界內圍。”


    寒冰也完全忘記了進入幽冥之門和孟婆見麵的那經曆,便問侍女:“鬼界內圍是哪裏?和這裏有什麽不同嗎?”


    侍女:“這裏是抉擇之境,再往裏到了洞明之境,便是到了鬼界內圍,不過你們為啥要去那裏?那裏鬼怪很多,不是人該去的地方。”


    謙玉:“就因為鬼怪很多,所以我們才要去,我們就是去找一個鬼,我們應我朋友所托,找他的夫人。”


    侍女停頓半晌,低聲道:“你們就不必找她了。”


    謙玉看這位侍女似乎明白謙玉要找誰,覺得奇怪:“這是為何?”


    這時隻見寒冰拉開謙玉:“讓我來問她,你為什麽幫我們,你有什麽企圖?”


    謙玉見寒冰如此莽撞,忙勸道:“寒冰,她幫我們,你這樣對人猜疑實在不妥,有些倨傲無禮。”


    寒冰卻不以為然,擺擺手道:“不是沒有禮貌,俗話說無功不受祿,無利不起早,她一個鬼這麽心甘情願地幫我們,你不感覺蹊蹺嗎?就算沒有什麽企圖,也肯定有她的原因。”


    那侍女沒有做聲。


    寒冰:“你能把你的帽子拿起來,讓我看看你嗎?”


    那侍女依舊沒有做聲。


    寒冰:“如果你不說話,那我就替你把你的帽子摘下來。”


    謙玉見寒冰非常無禮,忙去阻止:“寒冰,不要這樣。”


    隻見那侍女向後退了兩步,話語輕輕地說:“我隻想感謝你們。”


    謙玉:“感謝我們?我們素昧平生,你幫了我們這麽多忙,我們應該感謝你才是。”


    侍女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自己真麵目。這位侍女容貌清麗,眼神堅毅而又委婉。身子瘦弱宛如河邊仙草,品露餐陽,迎風獨立,原來正是江放的妻子,寒冰的嫂子,箐文君。


    “你,這聲音和相貌我感覺很熟悉。” 寒冰指著那侍女,不禁說到


    侍女走上前來,望鄉台上的一點亮光,照亮了侍女的麵龐:“寒冰妹妹,你還記得我嗎?”


    謙玉:“你是?你真的是?”


    侍女:“是的,我是箐文君,江放是我的夫君。”


    寒冰驚喜道:“嫂子,箐嫂子,果然是你。從剛才你說不管我們做什麽都會努力幫我們,我就覺得是你了。”


    謙玉也感慨萬分,沒想到自己一心想幫助人,如今幫助了自己一把,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江夫人,沒想到一直在幫我們的人就是你。”


    箐文君低聲道:“我本來不想在你麵前現身。我沒有想到你們竟然來到了鬼界,還要到黃泉路上去找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不值得你們這麽做。”


    寒冰見嫂子憂傷的話中帶著些許憂鬱,而自己為此感覺不忿:“怎麽不值得,你知道表哥是多想再見你一麵嗎?他說他想請孟婆在你湯裏多放點糖,你一生跟他過得很苦很累,他希望這一碗湯能很甜很甜。”


    箐文君聽到這話,心裏酸楚:“江郎……他還好嗎?就算到了人界,上次十五到現在也已是好多天了。”


    寒冰兩隻手往腰上一叉,大聲道:“他現在一點都不好。表哥與我們一起來的,他隻是因酆都的老鬼弄了機關,沒有進來。所以我們決定一定要找到你,表哥說他很想很想你,真的希望能再見到你。”


    箐文君聽到這話,聲音更低了:“江郎,這又是何苦呢……”


    謙玉:“江夫人,在酆都冥河陽岸,江兄給在下講了很多你們的成親之前的事情,他對你是一直你念念不忘。”


    箐文君也回憶了自己活著的時候,和江放一起經曆的趣事:“過去的事情……那時候我們在一片桃林初見,他在桃林中舞動著他的千瓣殘紅劍,一時桃花滿天。我與他在桃花雨中輕輕伴舞。江郎是一個非常開朗爽直的人,他並不顧忌那些禮法。那時我們一見鍾情,似乎是有前世的姻緣。待字閨中,媒婆上門與我說親。我自己不願,便想把那媒婆趕出去。但我沒想到媒婆牽線之人就是他。父母見此情景也一口答應,那媒婆得了好多賞錢,更是歡喜。我為他做了一個桃紅劍穗,當時便贈與了江郎。”


    寒冰:“怪不得表哥的劍穗是桃紅色的。”


    箐文君又回憶道:“後來我們一起離家,他帶我去了很多我在書上讀過的地方。我們浪跡江湖,四海為家,雖然有些清苦,但那段時間真的好不快活。”


    謙玉:“忘乎自我,拋卻人間是非,兩人同行,遍及天涯海角。也是人生一件快事。”


    寒冰問:“那時候你們應該還沒有成親吧,記得你們還到我家裏一次。”


    箐文君點點頭:“沒錯,成親之前,我們就在一起了三年。在兩家的催促下,我們也從外地回來,結為夫妻。但好景不長,不知為何,成親後我的身子便每況愈下,很快就病倒了。”


    寒冰見這壞事來的太快,有點不敢相信:“你一成親便病倒了嗎?”


    箐文君:“是的,江郎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但我的病情卻一直沒有好轉。慢慢地我自己失去了知覺,不知自己所在。我對不起他,我至死也沒有給江家留個後……”


    寒冰擺擺手道:“兩人都過的不開心,還生孩子豈不是遭罪。你不用在意太多。”


    箐文君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睛:“我寧願能留給他留個孩子,如果如那個姐姐一樣,我死也無憾了。”


    寒冰:“一個姐姐?”


    箐文君回憶道:“我來到這鬼界之後,看見一個姐姐一直在鬼界遊蕩。她經常來找孟婆,求孟婆讓她到望鄉台上看一眼,但在喝下孟婆大人的五味泥渾湯之前,孟婆大人是不會允許她登上望鄉台的。”


    寒冰裝不懂得戲謔道:“為什麽不可以,那湯這麽金貴嗎?我看大家都排著隊在那領,也沒見誰付錢。”


    箐文君:“這湯倒不是金貴,隻是她不願意喝,因為她還牽掛著她的孩子。直到我也來到鬼界,當上了望鄉台的引路使者,她再三求我帶她去。我看她可憐,便偷偷引她上去。”


    寒冰略為猜出一二:“她是去看自己的孩子了嗎?”


    箐文君點點頭:“她的孩子在一個小村莊裏,和兩個女娃玩地非常開心。村莊裏的人也待他為珍寶,這位大姐姐也滿心欣慰,便端起湯碗一飲而盡,轉世投胎去了。”


    寒冰歎了口氣:“嗨,確實,哪有爹娘不心疼孩子的呢?”


    箐文君又回轉到自己身上:“隻可惜我在結親之後,就很快生病了,兩魂來到了這鬼界,肉身與一魂一直臥床不起,閉目不醒,想當年我才十五六歲,現在按照人界的時日推算,也已經是數年前的事了。”


    謙玉這才明白緣由:“所以才有了後來江兄四處探訪,尋仙問藥。最後找到了薊仙姑那裏。”


    寒冰雖然知道了箐文君的苦楚,但也知道江放多年也沒有停歇,一直在奔波:“表哥他也是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放棄過。”


    箐文君哀歎道:“本無太多緣分,何必一再苦苦糾纏。”


    寒冰不解:“你怎麽知道沒有緣分?”


    箐文君:“我後來過了奈何橋之後,跟孟婆尊神乞求,希望她能保留我前世的記憶。孟婆說如果我想投胎,就要將湯一飲而盡;如果我要想記住過去,那隻有留在鬼界不能轉世。最後我選擇了後者,跟孟婆尊神在奈何橋上燒水盛湯,偶爾將那些新鬼引入望鄉台上,看望一下自己生前的家。而我在一次送新鬼去望鄉台時,看到了屬於自己的那塊三生石。我才知道我和江郎是有兩世的糾葛,一世的緣分。”


    謙玉頭次聽說還有這樣的事:“兩世糾葛,一世緣分?竟然還有如此之事?此話怎講?”


    箐文君淡淡道:“我們隻有一世的緣分,但卻糾葛在兩世裏。前世有份無緣,今世有緣無分。”


    寒冰大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還有這樣的事情?”


    箐文君說著陷入沉思中:“第一世,我們有份無緣,江郎是我家門外的一顆小樹,因為家中車馬過往頻繁,經常擦傷小樹,我便將他移到庭院之中,栽種在我閨房外的湖心島上。我經常在樹下彈奏古曲,那樹鬱鬱蔥蔥,葉子迎風作響,似乎也能聽懂我的琴音。他就這樣陪伴了我一世,雖然我在人界時並不認識他。而到第二世時,我們一見鍾情,相親相愛,但卻有緣無份。命運注定我們無法永遠在一起,成親不久,我便病倒,一睡不醒。其實我本陽壽已盡,該返回這鬼界去開始我的下一世。而我的一些魂靈被羈絆,一直不願離開身體。眼見江郎四處為我奔波……”


    謙玉也明白了箐文君病倒的理由:“如此說來,你們成親,就意味著你們這份感情的結束……”


    箐文君點點頭:“有些人相遇就意味著分別,之後便再不會相遇。我們挨得那麽近,就像一棵樹上的一棵果一片葉,然而等秋天到的時候,老天爺多一分鍾也不會眷顧,果子落入水中隨波逐流,而葉子完成了它的使命,注定幹枯而去,沉眠在這樹腳下的土壤裏。”


    寒冰趕緊追問:“那下一世呢?”


    箐文君搖搖頭,臉上滴瀝著哀傷無奈:“下一世,下一世我們就是陌生人了,無緣無分,各奔東西,不會在一起了。”


    寒冰聽到這裏不覺心裏堵塞,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兩人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箐文君望了望那高聳的望鄉台:“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孟婆尊神說,我們本來就隻有一世的緣分,如今已經糾纏了兩世,已經是上天的寬容。”


    寒冰心急道:“但這兩世你們過得並不幸福啊。如果我是你,我寧願隻選擇一世的緣分。”


    箐文君看了看謙玉,又看了看寒冰,擦眼淚,故作鎮定道:“不過雖然我們彼此說不上話,至少我們還一直在一起。現在我心裏隻是擔心他還一直執著地等我,希望你們給江郎帶個話,我對不起他,讓他忘記我吧,愛惜自己的身體,再找一個更愛他的人。”


    謙玉搖搖頭:“人界一天,鬼界一年。你在此地等他如此之久,也已是十分珍惜這份情誼了,你沒有對不起他。”


    箐文君搖搖頭道:“相比別人,我聽之有愧。有些人跳入血池。受盡苦楚。我聽孟婆講過,有一生靈每次回來鬼界,都沒有選擇在黃泉路上種下彼岸花,更沒有打算走過奈何橋,而是直接跳進了忘川河中。”


    寒冰歎道:“還有這麽烈的性子。”


    寒冰自己這次非常傷懷在洛州時,自己是大小姐,無論在家裏還是在城中,自己都是女俠,做事毫無顧忌,如今卻見到傷感之事,自己無能為力,心裏非常難受。


    箐文君:“她前世是一女子,而在這忘川河中承受了千種苦楚,萬般折磨。然後帶著前世的記憶投胎而去,去找自己夫君的轉世。”


    謙玉也忙問:“她現在找到了嗎。”


    箐文君:“這一世她已經不再是人,而是一隻妖狐。且不說她能不能找到她的夫君。而妖狐修成人身不知需要幾百年時間。恐怕他的夫君也已經幾世輪回了。孟婆尊神見其誠懇,便賜予她一種靈力,可以盡快找到她的夫君。”


    寒冰:“既然這樣孟婆為什麽不在她夫君也轉世的時候告訴他,讓他也去找那狐妖呢。”


    箐文君搖搖頭道:“孟婆說過,就算為神,能改變生靈的命運,但也會遵循天道,尊敬該生靈的意願。每個生靈隻有自己爭取,而作為神,不可胡亂作為,隻能依例行事,而且這樣的例還是和孟婆做的一個契約。”


    “和孟婆做契約,那不就是和鬼做契約嗎?” 寒冰聽洛州老人說過。和鬼做交易,相約千萬年,心智不能移,頃刻已是萬般苦難。


    箐文君:“是的,和鬼做契約。孟婆的這個契約,是她可以帶著她的記憶重新回到人界,但她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後,就會被立刻召回到鬼界。”


    謙玉:“這又是為何?”


    箐文君解釋道:“因為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時候,也就是這一世契約完成了,要回到鬼界開始新的輪回。”


    寒冰聽到這,又有些不忿了:“這算什麽契約,隻有鬼願意這樣的契約,這不就是在折磨人嗎?”


    箐文君淡淡地說:“折磨,這又怎麽說呢,沒有人強迫她這麽做,孟婆就告訴她,如果她真的覺得這樣下去沒有了意義,便隨時可以放棄契約,喝下孟婆湯轉世而去,當然前世的記憶也便沒有了。”


    謙玉聽到這也不覺心酸:“為何非要如此,注定已經都是悲劇,卻還要世世的糾纏。”


    箐文君:“有些人確實是這樣,明知不可為的事情,卻依舊一次次地執迷不悟,或許是我不理解他們吧。”


    謙玉見箐文君說的越來越傷感,忙安慰道:“江夫人,你放心,我定將今日之言帶給江兄,讓他也能了解你的心意。”


    箐文君也慢慢舒展了自己的心神,帶著淚水勉強微笑道:“還有多謝你們,你們的道法讓我心神合一,再次醒來,見江郎一麵,我已經心滿意足了。現在我在人界軀體內的靈力已經耗盡了,我無法再回去附體看他了,他已讓我入土為安,我也該投胎轉世了。”


    寒冰:“嗨,嫂子,你這一走,你甘心嗎?”


    箐文君歎了口氣:“沒有什麽甘心不甘心的,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人生匆匆,你們也多珍惜眼前人吧。”說完箐文君便轉身離去。


    “嫂子,嫂子,等等……”寒冰想上前抓住箐文君,再與她說些話,哪裏還抓得住。箐文君身子慢慢地消隱而去。


    謙玉在一旁拉住寒冰:“寒冰你也別心急找江夫人了,讓她離開也好,盡早投胎,忘卻前塵往事,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寒冰也歎了口氣:“我倒不是心急,我隻是不知道等我們回去之後,該怎麽給表哥說。”


    謙玉思忖了半刻:“這事情,我覺得此事暫時不要與江兄說了。”


    寒冰:“為什麽,你怕他會傷心?為什麽不能不告訴他真相?”


    謙玉搖了搖頭。


    寒冰:“我表哥是一個豪爽真誠的人,相信他能過去這個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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