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成和眾人此刻都有些絕望,要是他們剛才進去護山大陣就好了,可惜……現在大敵當前,沒人有心思責怪蘇非煙,很快收拾好情緒,太虛劍府的弟子,哪怕死於和魔的鬥爭,也得把對方咬下二兩肉來。


    溫如風已然落地,他看起來像是一個受過良好教養的翩翩公子,半點都看不出來自魔域:“誰那麽大膽敢冒充十獄君?”


    沒人說話,雲棠才不會主動站出去說是我,她不想被溫如風的長笛戳成篩糠。


    藍成他們也敵視著溫如風,並未說出雲棠 ,溫如風稍稍側了側耳朵,朝身後的眾魔吩咐道:“誰冒充十獄君,誰第一個千刀萬剮,其餘人緊隨其後。”


    他的歎息聲似飄零落葉:“原本我們初來乍到,也不想太殘酷,奈……


    眾魔聽了溫如風的號令,全拿起武器,但是並未冒然攻擊。身為魔,他們自有自己的判斷方式,剛才那女修如果不是十獄君,如何解釋她能奪下鷲的蛇劍?可是溫如風也沒撒謊的必要。


    如今眾魔表麵上聽溫如風號令,實際還要再觀望一二。


    這些魔哪個不是屍山血海中堆出來的,他們僅僅從身後抽出各自的武器、白色的骨鞭淬著血,長矛上刻著骷髏頭,這群魔長得奇形怪狀凶神惡煞。


    溫如風一哂,明白這些魔心裏的小九九,他淡淡一笑,長笛卻陡然之間發出激越之音,太虛劍府諸位弟子頭皮一麻,哪怕橫劍在前,也不免吐出一口血。


    溫如風左手一抓,抓走一個丹朱峰的女修,他手上青筋畢露,然而目光還是那樣溫和:“假扮十獄君的人是誰?”


    丹朱峰女修的脖子都被掐出血洞來,在死亡的威脅之下,她身上抖如篩糠,饒是如此,她也咬緊牙關,一句話不說,並未說是雲棠。


    溫如風一笑,手上一用力,擰斷丹朱峰女修的脖子。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讓雲棠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溫如風緊接著又左右手各抓一人,掐著脖子提起來:“誰假扮十獄君?”


    左邊那個男修死活不說話,另一邊,則是被抓起來的蘇非煙,蘇非煙纖細白嫩的脖子被掐住,她從未覺得死亡離自己那麽近過,她不想死,可是,她也不能說。


    若是說出去,太虛劍府如何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蘇非煙眼角帶淚,她也不開口,但是一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瞟到雲棠的方向,黏糊糊的溫婉傷感,似有萬千隱情在心,隻要是個正常人,必定都會被她的視線帶著思緒走。


    雲棠也關注到了蘇非煙的眼神,她內心毫無波動,蘇非煙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她簡直想借溫如風的手殺了她。


    可是現在溫如風手上還握著另一個男弟子的性命,溫如風像是沒看到蘇非煙的暗示,他低笑一聲,雙手齊用力,眼見著就要拿下二人性命。


    蘇非煙目光驀地瞪大,這時候她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遊移含蓄,瞪雲棠都快瞪了出來。


    雲棠刹那間抽出腰間長劍,在空中以劍紋注入其中,長劍登時一變,似乎品質都變得不凡起來。


    她一劍刺過去攻向溫如風麵門,同時道:“溫如風目不能視人,你給他使再多眼色他也看不到,想供出我,你該直接開口。”


    蘇非煙沒想到雲棠會這麽說,她麵上一陣火熱,想要出口解釋,雲棠卻並未再給她眼神。


    其餘弟子也不可能讓雲棠一人衝鋒陷陣,他們紛紛拿起劍,朝前刺去,有人扶起另一名男弟子,對於踉蹌的蘇非煙,卻隻有一名弟子麵無表情地伸手扶了她一把,繼而像是觸碰到瘟疫那般縮回手。


    蘇非煙的視線他們也看到了。


    平心而論,蘇非煙的行為令他們不恥,為一己之私出賣同伴,這是該有的所為?雲棠假扮十獄君是為了什麽,難道不是為了救大家嗎?


    現在所有人嘴上不說,奔赴戰場,實際對蘇非煙再無溫情。


    他們看蘇非煙的目光,涼到蘇非煙心底。蘇非煙知道自己剛才也許表現得不怎麽好,可是她如果真的很想出賣雲棠,她早就用嘴說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打退麵前的魔們,蘇非煙雖難受,也擦幹淚拔出劍,和眾人一起作戰。


    雲棠的劍刺過去,溫如風聽見她的聲音,之前一直淡笑著的臉浮現瞬間的驚愕。


    他下意識側過去耳朵,這一個潛意識的動作更暴露出他目盲的事實。借著那瞬間的驚愕,雲棠的長劍已經逼開溫如風。


    溫如風臉上的驚愕不過一瞬,又似想到了什麽,重新展露微笑。


    原來真的是她?


    可是,經曆了氣海爆炸,她的修為還剩下幾成?她的劍也失落在魔域,現在的她不過像是被拔了爪牙的猛虎。溫如風低聲道:“大人,您的劍和之前一樣快,但是……您怎麽會放任我剛才猖獗那麽久呢?”


    “因為爹對你的疼愛。”雲棠麵無表情道,溫如風眸色陰沉幾分。


    他的長笛從一個刁鑽的角度現出,雲棠看到了,以劍迎上,她的劍本利,然而溫如風是何等修為?


    雲棠虎口一麻,順著後勁兒往後退,地麵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她唇間湧出一線鮮血。


    其餘諸魔對視一眼,不是十獄君!,若是十獄君,怎麽可能被一擊吐血?


    不是十獄君,這就好辦了。


    眾魔看著雲棠後麵的藍成等弟子,獰笑幾聲,幾步縱躍,開始屠戮。骨鞭從一名弟子的臉上劃過,隻用一下,那名弟子的臉便被齧齒般的骨鞭給削斷,紅黃色的腦漿迸裂,他整個人還維持著持劍的姿勢。


    長矛同時穿過六名弟子的腹部,他們的身軀因痛下意識望下彎,又因為長矛而彎不下去。


    這幾乎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護山大陣就在他們身後,他們的同門、師尊、親友全在那裏,卻看不到他們的死亡。


    雲棠整個人都像沐浴在鮮血狂湧的世界,她像回到了之前的時光,理智仿佛都被燒灼幹淨。師兄們一個接一個死去,就像當初雲棠剛掉下魔域時身邊的“無能同伴”,她們也是這樣,僅僅三天,就先後死在雲棠眼前。


    雲棠手心的劍紋越發纏繞黑氣,她之前劍紋徹底為黑之時,正是她瘋狂想要殺人的那段時光。


    溫如風看雲棠的狀態,本攻過去的招式便有些遲疑。


    下一瞬,雲棠便如利劍一般射出,她麵無表情,墨發在空中飛揚,眾魔見她過來,紛紛拿上自己的武器攻擊她,雲棠的足尖踩在染血的骨鞭上,骨鞭想要從雲棠的腳纏上去,雲棠拔下頭發上的玲瓏簪等法器,重重擊在骨鞭之上,簪子往一旁跳躍,再擊打在長矛上。


    叮鈴鈴、叮鈴鈴……


    每次魔們以為自己能殺了雲棠時,雲棠都會拿出一件法器,幹淨利落自毀法器,以法器擋住他們的攻擊,她的劍再出其不意,從各種讓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刺出。


    這一切都發生得非常迅速,雲棠身法詭譎,身上的白衣一點血未沾,然而已經有幾位魔不慎被她所傷。


    “她在攻擊我們拿武器的手。”一名魔道。


    “她到底還有多少法器?”


    紫煙麵色恍然,他們這麽多魔在這裏,眼前這隻是金丹期的女修不隻敢衝進來,而且並未被嚇怕,她將每個法器都用得得心應手,而且不管法器有多厲害,她最後所依仗的都是自己的劍。


    這個人真的不是十獄君?明明連臉都一樣,怎麽可能會是相似?


    可是他們這邊明明也有一個十獄君。


    雲棠的加入讓太虛劍府的弟子有了稍稍喘息的時間,他們遭受的火力被分散,看著對方一點頭,當即結出劍陣,如長龍一般有條不紊地抵抗眾魔。


    溫如風的眉頭緊緊蹙起,那邊的場景讓他覺得礙眼。他雖然看不見,但總能聽到、感覺到。


    都到了自身難保的境地,這些人暫時合作也就罷了,還有閑情逸致去救別人?溫如風那張清雅的俊臉麵冷如霜,他抬起手,再看了雲棠一眼……


    虎落平陽被犬欺,龍困淺灘遭蝦戲,怪隻怪她自己,和他們選擇相反的道路。


    溫如風遙“望”雲棠,複又收回視線,吹響手中長笛。笛聲初時如仙,看破紅塵一般,然而幾乎是瞬間,天邊便降落出下可怕的威勢,太虛劍府弟子們寸步難行,而且,他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神情也變得呆滯,像是沉浸在笛聲之中。


    不必反抗,乖乖沉睡。溫如風心想,這些劣等人,沒有經過魔域的鍛煉,他們早就養廢了,憑什麽還要占據這麽廣袤的修真界。


    都去死吧,把所有東西,留給他們。


    眾魔越戰越勇,太虛劍府弟子已經失魂落魄一般,眼看著僅剩的十餘人都要死掉。眾魔暫時未管那必死的十餘人,而是全力先擊殺雲棠。


    骨鞭再次如長蛇一般,快要擊向雲棠後背,雲棠前麵是一根長矛,她腹背受敵,手上的劍紋已經快要徹底變黑,如果完全黑了,雲棠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


    千鈞一發之際,一名本看起來呆傻的弟子撲向雲棠身後的骨鞭,他以肉身為雲棠擋了一擊,繼而,整個人都斷成兩半。


    溫如風的長笛讓他不知道反抗,但是他還記得雲棠是怎麽救他,他下意識就撲上來擋了一擊。


    溫熱的鮮血灑在雲棠背上,她有一瞬間停滯,她眼角的餘光瞥到二師兄藍成斷裂的綬帶,他變成了兩截,連屍身都湊不齊。


    被溫如風長笛影響的弟子們麵色麻木,兩隻眼睛卻流下眼淚。


    僅僅一瞬間,雲棠像是過了很久很久,她想到金光獸山洞裏的藍成師兄,他那時意氣風發,他還那麽年輕,隻要給他時間成長,他的仙途會非常光明。


    可現在師兄死了。


    雲棠忽然就覺得,她變成什麽樣可怕嗎?哪怕她再變回之前的模樣,也是先殺溫如風他們。同樣是死,總得拉幾個墊背的。


    她掌心的劍紋徹底變黑,磅礴的力量讓手裏的長劍應聲而裂,雲棠隨手喚來一柄劍。


    她身上氣息一變,眾魔哪裏沒看出來?紛紛訝然,難道這人要立地成魔?


    雲棠也以為自己會,她本覺得自己睜開眼後就隻能看到血色般的天空、紅色的樹影,這沒什麽大不了,她一劍刺出,排雲一般,骨鞭碎裂,她的劍刺入那位魔的心口,紅梅綻開,那位魔捂著心髒跪下去。


    雲棠以為自己的理智要被侵蝕時,她胳膊上傳來一陣清涼之意,在危急關頭保住她的神智。


    這股力量清正、溫和,但是任誰也無法忽視。


    是雲棠舅母給她的長風傳承。


    在雲棠決意不顧一切,哪怕墮魔也要殺了斬殺藍成師兄的眾魔時,她便通過了長風的傳承。原本長風傳承一直被雲棠體內封存的濃厚“魔氣”所壓製,在剛才,雲棠體內“魔氣”湧出,給了被壓製的長風喘息之機,它立刻護住雲棠的心脈。


    雲棠因為在魔域的經曆,她如若踏上正道,絕不是一味忍讓、退縮的風格,帶有鋒芒的道,不宥於正邪,隻從於心才是她所傳承之道。


    長風化作一團靈氣,湧入雲棠經脈中,同時,似乎有聲音在雲棠的識海中響起:“你想以什麽捍衛你的道?”


    “我的劍。”雲棠不假思索。


    這就是舅母說的長風有長風鞭、長風劍之分,因為長風隻會起引導作用。隨著雲棠話音落下,長風緩緩消失。


    與此同時,魔域之中,雲棠的劍立在峭壁之上,一劍睥睨整個魔域,此劍周圍寸草不生,懸崖光滑,它感應到雲棠的召喚,不斷想要衝破桎梏飛入雲棠手中,可惜魔域本就自帶靈力,將長劍死死壓製住。


    最後,長劍身上的劍意飛往雲棠手中。


    那是雲棠真正的劍意,長風以傳承之力將它帶到雲棠手中。劍意灌注到雲棠手中長劍,此刻哪怕是瞎如溫如風,也發現她的不對勁。


    溫如風當機立斷,吹起長笛,一個音符剛好奏出,雲棠便割下紫煙的頭,扔給溫如風。


    她此刻身上縈繞著魔氣和長風的正氣,雖然長風化解了魔氣,這兩種“氣”現在隻是短時間圍繞在雲棠身上,但也足夠她暫時提升一大截修為。


    她的修為此刻停在元嬰後期,也足夠她殺這些人。


    她的劍意本就凶殘霸道,眾魔隻聽說過十獄君,卻從未直麵過她。雲棠此時用的是魔域青夜魔君的劍招,青夜魔君最喜歡創立劍法,雲棠也學了不少,青夜魔君的招數,十獄君的理解,此刻她所向披靡。


    “你就是十獄……”一個魔指著雲棠,胸口開出一個血洞,他沒說完,便頹然地倒下去。


    溫如風不再弄笛,從腰抽出一柄長刀,雲棠的劍格在他的手上:“你也配碰刀?吹吹你的笛子賣弄風情便罷了,別髒了刀。”


    她順勢將長劍往上一提,削斷溫如風半個臂膀。


    溫如風鮮血長湧,狼狽退開,對之前那白衣戴麵具的人道:“你來動手!不能活捉就殺了她!用你那柄十獄劍!”


    那白衣人頓了一下,似乎從沒被溫如風如此吼罵過。


    不就是殺了幾個不成器的魔?白衣人不覺得這有什麽厲害的,不過,她仍然抽出自己的十獄劍,朝雲棠刺去。


    溫如風忍著疼退開一旁,雲棠看著那白衣人的劍:“模仿本君的劍,有意思嗎?”


    溫如風眼中一痛,如果他們能收服十獄劍,誰還會再請人仿造?可惜他們收服不了,那樣一柄劍,哪怕雲棠已經沒了召喚它的能力,它仍然拒絕別人。


    溫如風道:“你用十獄劍的劍意,不要和她的劍意硬碰硬。”


    那白衣人一架起劍,的確頗有劍道宗師的韻味,舉手投足,的確像曾經的十獄君,而雲棠卻道:“你這麽個被他們控製的人,也能用出十獄劍的劍意?”


    她左手執劍,右手握著藍成師兄的綬帶,隻要有這綬帶,她就能想法子找魔域的人用盡各種手段,令藍成師兄複活,雲棠那張臉既美且惡:“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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