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靜地站在那裏,讓雲河非常清晰地感覺到,不管他們發生了什麽,她都心如止水。如果說之前她見死不救是因為她的娘罵了她,那麽現在,他們沒有罵她……她的態度也半點沒有變。


    雲河心內愴然。


    鶴陽子這才淡淡說了句:“要是衝撞了別人,就早些回太虛劍府休息。”


    免得在這裏再得罪這些魔君,不隻搭上自己的命,還搭上修真界的前途。


    雲河點點頭,鳳凰遊一直笑著看向他們,笑意不變,心裏倒升起鄙夷,這兩人周身全是破綻,任何一位魔君想要殺他們,都是翻掌之易,可他們卻是最擅長生死之戰的十獄君的爹娘?


    鳳凰遊掩蓋自己心底的輕蔑,笑得更加和煦動人。


    鶴陽子轉而對雲棠道:“恭迎閣下,閣下撥冗除魔,襄助青山關戰場,我等本該倒履相迎……”


    雲棠頷首:“宗主不必客氣。”她非常誠實,“本君來此並非為了修真界,而是為了誅殺孤蒼渺……”


    她察覺自己話說得不對,又補了一句:“若能僥幸助修真界,也是本君榮幸。”


    雲棠麵無表情客套完畢,語速有些快,她並不擅長應對這些,把十獄劍插回劍鞘,往鳳凰遊身側站,比起和修真界正道敘舊,她更想看裂空他們打架。


    雲棠專注地看著戰場,在魔域,魔君之間幾乎互相忌憚,沒有魔君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殺另一個魔君,可是現在青山關戰場,也許要死一半魔君。


    鳳凰遊又站到鶴陽子他們身前,唇角笑意風華絕代,論容貌,鳳凰遊比不過燕霽,但是論魅力,燕霽令人不敢接近,而鳳凰遊則看似親和無害。


    鳳凰遊笑著對鶴陽子他們道:“還請宗主勿要掛懷,十獄君一向如此,她話說得少,更是她看重宗主。”


    見眾人微露疑惑,鳳凰遊笑得花枝亂顫:“十獄君多說幾句話,便是盟友也要被她氣成敵人,諸位不必管她,若有嫌隙,和本君說便可。”


    鳳凰遊笑得好看,此地的女修微微臉紅,鶴陽子忙道:“豈敢,十獄君一來,便誅殺了這位千麵魔君,已是大功,我們心裏感激還來不及,怎會怪罪?”


    雲棠聽了滿耳朵的套話,左耳進右耳出,她在心裏默默感歎,論言語,幾位魔君中確實隻有一個鳳凰遊正常。


    鳳凰遊也散漫慣了,他聽著套話仍是言笑晏晏,卻也心生不耐,有心想聊些有趣的。


    他一指雲蘇氏和雲河,道:“宗主,那二位之前說那位叫雲棠的修士叛出宗門,是想要懲處她?”


    他裝瘋賣傻,隻當不知道十獄君就是雲棠。


    鶴陽子和妙繆真君等人臉上都閃過一絲尷尬,雲棠側回頭,對唯恐天下不亂的鳳凰遊道:“這麽想懲罰本君,你倒是來?”


    她微微歪頭:“本君有阻止過你找本君的麻煩?”


    鳳凰遊拱什麽火,他一張嘴,她就知道他是那顆牙齒在動。


    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魅修在魔域待著真是把他給憋壞了,現在可勁兒拱火。


    雲棠把有些寬大的袖子撩了小半截上去,鳳凰遊看她這副隨時能打架的樣子,笑意一僵,要是別人打一架也好,但是十獄君……她的手下不是從來不留活口嗎?


    鳳凰遊心裏腹誹劍修越正宗越不解風情,白白浪費了劍修那麽好的苗子。


    試問,哪個魅修不想禍害幾個劍修?可惜,這些劍修平時隻會:你是不是挑釁我?來,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


    完全沒有一點情趣。


    鳳凰遊立即收了看戲的心思道:“本君不過是問別人,沒問你。”


    “哦。”雲棠點頭,把劍利索地放回去,她無比正色:“他們當然也對本君不滿,但是他們殺不掉本君,若要動手,本君親自送他們和千麵作伴,無論以何種手段,所以你不必多問。”


    雲棠身上地獄君主的魔氣還未完全消散,她冷眸幽暗,在場的人都知道她的意思:別管她之前的身份,她現在隻是魔域十獄君,任何人想要靠著輩分來懲處她,就像在太虛劍府時那樣,那麽她隻會送他們入黃泉。


    鳳凰遊懶懶應答兩句。


    雲棠懶得看他,繼續看向戰場,她眉頭微微一跳,裂空魔君被打得也太慘了,觸手都被割斷幾條,鳳凰遊還在這兒悠哉悠哉,他也隻能欺負裂空小時候餓太多了腦子不好,騙得別人做牛做馬。


    第83章 演算天機一


    藍衣稚子魔君沒有別的稱謂,他在魔域就被人稱作藍衣稚子。因為他經常穿著一件藍色的短打,頭發枯黃如同雜草,在魔域眾人都想著如何殺人、存活時,他的手輕輕撫過自己的傀儡,對著冷冰冰的傀儡愛戀低語。


    至於藍衣稚子的名字是怎麽傳出來的?


    他和魔域一些魔合作時,對麵酒肉下肚的魔問他叫什麽名字,他用親昵的語氣:“我是三娘啊。”


    一個男人,居然稱自己是三娘,對麵的魔怔愣一會兒,隻以為又出了一個被魔域逼瘋的,三娘就三娘吧,他就叫他三娘,藍衣稚子魔君也回應他,結果,第二天,那個魔再叫藍衣稚子魔君為三娘時,他疑惑道:“我是白鶴,三娘是我妻子,你為什麽能分錯?”


    “你昨天給我說你是三娘。”


    藍衣稚子魔君撥弄自己的傀儡絲:“昨天我要知道三娘是怎麽想的,三娘身子柔軟,適合做些輕靈的招式,但今天我是白鶴,白鶴的招式也得快點做出來,傀儡師可真忙。”


    ……那個魔大概知道他這屬於傀儡師的怪癖,但是總不可能每一天都換著名字叫他,魔域之人大多如飄萍般無依,名字大都自己取,比如鳳凰遊,他自負自己的魅術,便自比自己是一隻有著金紅色翎羽、展翅炫目美麗的鳳凰在天地間遨遊。


    藍衣稚子魔君對給自己取名沒愛好,他經常穿藍色,對待傀儡的態度始終如一,如稚子之心,便被人稱作藍衣稚子。


    自從雲棠從天而降,身攜地獄君主的魔氣到達青山關戰場後,整個戰局悄然一變。


    她現在腰懸長劍,和鳳凰遊一塊兒站著觀戰,藍衣稚子魔君暗暗咬牙,現在裂空在這兒、鳳凰遊在這兒,那條瘋狗也在這兒,是想等著三打一?


    他除非是瘋了,才會再打下去。


    藍衣稚子魔君咬著牙急掠而後,他速度比裂空快,如木鳶一般,他生了撤退的心思。藍衣稚子魔君沒有想到雲棠也會來青山關戰場,他聽說她不是跑去吃軟飯了?


    他之前和雲棠打過,雲棠的劍意全方位克製他的傀儡。孤蒼渺之前可沒說雲棠也會來,藍衣稚子魔君心念電轉,已經想撤出青山關戰場。


    忽然,他的耳朵邊上響起一個男人的低音,磁一般動人:“藍衣稚子。”


    藍衣稚子魔君瞳孔緊縮,誰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他而他沒有絲毫察覺,這也就意味著對方能輕而易舉殺死他。


    那人低笑兩聲:“你別緊張,我沒在你旁邊,你之所以能聽到我的話,是因為……唔,你還記得之前給你的那塊黑岩礦,那可是我的鮮血泡就,所以,我動了一絲絲手腳,讓我們的聯係更密切。”


    藍衣稚子魔君想到當初那塊極品黑岩礦,孤蒼渺說那是他的見麵禮,無論合作與否,都算是交個朋友,以後在魔域請魔君多多關照他。沒想到,那塊黑岩礦被動了手腳。


    藍衣稚子魔君大怒,孤蒼渺道:“你現在可以以神念和我交流。”


    藍衣稚子魔君果然以神念怒罵:“豎子小兒!憑你也敢算計我們……那塊黑岩礦還有什麽用?”


    孤蒼渺道:“何必動怒,我自始至終沒有撕毀過我們的交易,你替我逐鹿修真界,在這個過程中,你看上了任何傀儡,我都給你,之後修真界的人無論有多少好苗子,我都能給你。我可沒忘記我說的話,我隻是……”他低低道,“隻是因為魔君們修為高深,我也擔心魔君們撕毀契約,免不得要為自己打算。”


    他起初對那些魔君低三下四,奉上禮品,別人都以為他是在討好這些魔君——實際,他時刻準備著排除異己,要是進入自己陣營的魔君,他那些禮品中、或者身上帶的毒就不會影響他們,若是相反,則是削弱敵人的力量。


    藍衣稚子魔君大怒:“你現在就是要和本君翻臉?”


    “不呢。”孤蒼渺道,“隻是我推測出,你的未來當中有一幕是背叛我,撤出青山關戰場,我不願見到那種事情發生,你覺得呢?”


    藍衣稚子魔君忽地生出一絲涼意,他在剛才想的的確是背叛孤蒼渺,撤出戰場,為什麽在他剛想完這個念頭,孤蒼渺就找上了他?


    孤蒼渺道:“你逃不掉……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有辦法取你性命。”


    說完,不知他動了什麽手腳,藍衣稚子魔君心中猛地一痛,如有一條蟲在啃噬他的心髒,孤蒼渺道:“這種滋味不夠好受吧。”


    藍衣稚子魔君冷汗涔涔,孤蒼渺又溫和道:“你是難得一見的人才,能得你幫助,是我的福氣,我們的合作難道不愉快嗎?你何必要叛逃?”


    “十獄君……在。”藍衣稚子魔君被她克製,當然想著逃命。


    孤蒼渺聽到雲棠的消息,雙眸驀地一冷,他的手一緊,繼而道:“十獄君克製你,殺了她不好麽?我已經派人前往青山關戰場,千麵隕落,她現在不可能一點傷沒有受,就趁現在,殺了她。”他深諳藍衣稚子魔君的想法,又加以誘惑:“她死後,不是一具完整的傀儡?”


    藍衣稚子魔君聞言,心中立即泛起殺意,富貴險中求,何況後退即是深淵。


    他驀地望向雲棠。


    雲棠一直在關注戰場,她自然沒有錯過剛才那一瞬間,藍衣稚子魔君原本殺意彌散,有退縮之意,現在忽然有殺意凜冽,像是被蠱惑了一般。


    藍衣稚子之前吸收的那塊黑岩礦忽然從身體內給他力量,他不再猶豫,足尖一點,炮彈般直擊雲棠。


    除了雲棠之外,沒有人想到藍衣稚子魔君會不管裂空魔君,先朝觀戰的雲棠。她好像更受忌憚,對麵想要早些殺了她。


    “鐺——”一聲,雲棠揮劍,擋向藍衣稚子魔君的傀儡絲,在空中發出金玉之聲。


    她輕啟薄唇:“瘋了?”


    藍衣稚子魔君的傀儡絲頓時染上黑色,雲棠沒有向裂空那樣,盡力和藍衣稚子魔君遠程交手——因為藍衣稚子是出色的傀儡師,他身法手法靈活,在近戰之時身上冷不丁就會鑽出一隻傀儡,出其不意攻擊人。


    適才裂空魔君受的傷,就是這麽被磨出來的。


    現在雲棠不進反退,一劍刺出去,欺身向前,其餘人看得膽戰心驚,幾乎擔心雲棠當場血濺——她不是說了她修為元嬰?剛才那個裂空魔君可是化神修為,而這個藍衣稚子魔君,能和化神修為的玄容真君交手,雖重傷,但玄容真君也一樣重傷回去休養。


    隻有雲棠不擔心,藍衣稚子魔君靠著傀儡……他的傀儡越多對雲棠越有利,畢竟傀儡越多,雲棠最差都能開啟萬魔之窟,藍衣稚子魔君的傀儡反而成了雲棠的養料。


    所以她才說藍衣稚子魔君又來殺她是瘋了。


    藍衣稚子魔君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壓迫力,手上不停:“孤蒼渺大人說了,殺了你,你就是本君的傀儡!”


    雲棠朝他一劍刺出,恍然大悟:“之前孤蒼渺也是這麽給花娘魔君說的,殺了我,她就能得到我的力量。現在他又這麽對你說,本君既要給花娘貢獻力量,還要當你的傀儡,你們是想一雞三吃?”


    一半炸一半煮,剩下的再幹煸?


    雲棠完全占據上風,就連裂空和鳳凰遊都沒過去幫忙,他們又不是不知道雲棠有個古怪的劍意,向來不留活口,他們湊上前去要是再被殺了多冤。


    藍衣稚子魔君眼神一黯,什麽一雞三吃,難聽至極,他不過是為了自己心中的追求!


    雲棠劍術精妙,同藍衣稚子魔君纏鬥也不落下風,若說最驚訝的還是雲河。雲河之前也看到了藍衣稚子魔君的近戰實力,平心而論,他如果上去,估計走不過一招,但雲棠現在和他打得有來有往。


    他心中想法莫測難名,既生出了老子不如女兒的自卑,又想到當初他總嫌棄雲棠的修為太低,丟了雲家的臉,他覺得非煙更有雲家兒女的風範,可現在如果是非煙在這裏,她的確是同齡人中的天才,但也不過是金丹,仍要受人庇護。


    雲棠……現在雲河看見雲棠完全能獨擋一麵,這才想起,好像不管雲棠當初修為有多麽低,也從來不需要他們的庇護,她一個人活下來,一個人回宗……


    雲河幾乎不想再看這個場景,他幾乎能想象,要是雲棠這樣的修為還走正道,他們雲家,何愁不能振興?


    蘇崇遠和芳則看到雲棠同藍衣稚子魔君打起來,芳則擔心道:“她身上應該有傷。”


    雖然二人剛才對雲棠的新身份有些驚訝,而且他們一直是修真界正道,對於魔道中人,算不上完全深惡痛絕,但是對於雲棠是魔君之事還是有些不理解。


    再多不理解和訝然,在看見藍衣稚子魔君朝雲棠發難時,蘇崇遠和芳則第一反應仍然是先保護雲棠。


    蘇崇遠低低道:“你就在此地,我上前助她。”


    雲棠和藍衣稚子魔君的戰場已經拉鋸到了大戰場,離鶴陽子等人稍微有些遠。鶴陽子也想出手,鳳凰遊道:“我們生死相搏時,不喜歡別人插手。”


    他微微一笑:“不熟的人,在那種本能和直覺麵前,都會被判定成敵人,宗主不必擔憂,實在是有事,也有本君。”


    十獄君既然和這個宗門有點不為人知的過往,她應該不信任他們吧。


    到時候他們湊上前去,順手再被砍了,那他們可以直接打包包袱投奔孤蒼渺。


    蘇崇遠沒聽到此話,他飛身前往戰場,和雲棠並肩作戰,正在這時,藍衣稚子魔君體內的極品黑岩礦也被完全催動,他在雲棠的攻勢之中本來一直被壓得節節敗退,可這時手上的傀儡絲猛地往外麵一纏。


    在場的幾個正道長老一時不察,被傀儡絲一綁,居然直接從活人變成藍衣稚子魔君的傀儡。


    這種傀儡當然比死去的傀儡強得多。


    藍衣稚子魔君也是因為黑岩礦的力量,才能發揮出如今這種實力,那幾個長老被變成傀儡後被操控著朝雲棠和來助陣的蘇崇遠攻去。


    蘇崇遠顧慮這些長老,不敢下死手,但是藍衣稚子魔君可是次次朝他們死穴進攻。


    蘇崇遠皺著眉頭,他從沒打過這麽難受的戰鬥——這兩位魔君身上的煞氣太過濃鬱,尤其是他們對相互的殺招,沒有一招不足以要人性命。這種純粹的殺人習慣,讓見過風浪的蘇崇遠也有些心頭發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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