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句道:“我和她非親非故,她攔了我的路,我要害她天經地義,比起怨恨我,雲堂主不如反省自己。”她笑,“我就幾句話,雲堂主就願意和我一起毒啞她,就因為她臉爛了,她爛了臉,不能再幫你們籠絡師尊。你們也不覺得她的天資能比師尊厲害,所以寧願要我去幫你們籠絡師尊,你的算盤我難道不清楚嗎?從見你第一麵起,我就知道你和你妻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蘇非煙少時長於青樓,之後來到太虛劍府也沒有後台,如何看形形色色的人,她最會了。


    雲河麵色赧然,瞬間漲紅,他身上偽君子的皮被掀開,讓他如同一下曝光於這悠悠蒼天之下,心裏的醜惡無所遁形。


    他咬牙切齒道:“你竟敢……”


    這時,懸崖底下的時空師尊已經飛身上來,他本神姿高徹,如今眼中卻是一片近乎虛無的冷寂,狂風卷起他的衣服和長發。


    他走到蘇非煙麵前,長劍指著蘇非煙的脖子。


    蘇非煙的眼淚立刻流出來,她這輩子,從被賣進青樓就沒受過一天好臉色,誰都能打她罵她,她已然習慣,可是師尊……師尊也用劍指她。


    蘇非煙心底大概覺得逃不過去了,卻還是婉轉聲音:“師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那樣,師姐來刺我,我……”


    時空師尊這時一點話也聽不進去,他以往把蘇非煙看作弟子,多加愛護,可是雲棠是他心愛之人,他想要攜手共度一生,兩者相權,孰重孰輕?


    他的劍刺到蘇非煙喉嚨,蘇非煙的脖子頓時流出鮮血。這身上的切膚之痛,也不如心底來的痛,蘇非煙淚崩:“師尊,你、你因為師姐要殺我?”她仰頭,笑得悲涼,“你要殺我就把我帶回太虛劍府,讓隨意一個師兄殺了我。師尊,你是唯一一個待我好的人,你別動手,我想存些溫情再去死。”


    蘇非煙原本打算的是雲棠死無對證或者毒啞她,她沒想到雲棠用死證明這一切。


    她現在必死無疑,卻也無論如何不想死在師尊的手中。


    時空師尊向來對她寬容,如今毫不動容,親自動手,劍鋒再進三尺,略往下,割開蘇非煙的皮,他的聲音裏一點溫度都聽不出來:“你做了什麽才把棠棠引出來?你們對她做了什麽?”


    到底做了什麽,棠棠會那麽決絕地去死?


    蘇非煙隻想讓時空師尊不要親手殺她,慢慢地,她發現時空師尊根本不聽她的話,他完全像是隨著時空雲棠的死而魔怔一般,緊接著一劍挑開蘇非煙的麵皮。


    蘇非煙滿眼是淚,她的淚水就像是大雨,把臉上的血汙衝幹淨,又有新的血給流出來。


    蘇非煙心痛到無法呼吸,她知道自己可能會死,但沒想過會被毀容貌。師尊明明沒有看到那個女人的臉是她所毀,現在卻這麽對她,是想要她經曆她一切的苦嗎?


    蘇非煙不知道的是,她天賦有限,她不知道時空師尊看一眼時空雲棠臉上的劍傷,就知道那劍傷源自於她。因為每柄劍不一樣,對時空師尊這樣的劍修來說,一眼就能看透。


    時空雲棠也知道這一點,但是,她真的怕了,她害怕再加上雲河的幫忙,時空師尊會對她說不過是弟子比劍,容貌雖毀,卻也不致命。她怕了,很怕,寧死不再受辱。


    “本君再問你一遍,你怎麽騙到的這一切,你對棠棠說了什麽,護心鏡你何時偷走?”時空師尊道。


    空氣中充滿著山雨欲來的危機感。


    蘇非煙抵死不說,她的肩膀上忽然一痛,她的視線往下移去,隻見自己的肩膀處正有兩個血窟窿,是蝕骨銷魂釘……


    師尊,太虛劍府的真君……他也有蝕骨銷魂釘。他想要逼迫自己說出來,他想要知道他未過門的妻子究竟是怎麽一步步走到死的,所以,他這麽殘忍地對自己?!


    蘇非煙身上被釘了七八下,刻骨的痛鑽進骨髓,她原本以為自己會習慣這種冷漠。可是,再見到時空師尊毫不動容的臉時,她仍然痛哭失聲,她哭不是因為身上痛,是因為心在哭。


    他真是一點兒也不愛自己呀。


    蘇非煙臉上悲戚,又有著神經質般的瘋狂:“我不會告訴師尊的……這樣,以後師尊在想師姐時,可以連帶著也多想我。”


    蘇非煙怎麽不知道,她這個師尊可能真是非常非常喜歡那個師姐了。


    哪怕是毀了臉,他也喜歡。


    蘇非煙多麽妒恨雲棠,她身為劍修,有一個絕佳的天賦,還有師尊矢誌不渝的愛,她這輩子唯一的不順就是那對又蠢又纏人的爹娘了吧。


    蘇非煙滿身流血,渾身劇痛,隻有雲棠的爹娘能讓她心裏稍稍鬆快了。那兩個蠢貨……隻要他們有一絲真的愛雲棠,而不是重視所謂家族利益,他們就漸漸能發現,毀了容又如何,師尊還是愛她……


    時空師尊親眼見到時空雲棠的死,如何不想追查真相,他見到時空雲棠身上自己護心鏡的靈力,哪裏不知道自己的護心鏡已丟失。


    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可是蘇非煙不會說出來,他引狼入室,親手葬送了自己心上人的性命……明明她之前給他說過無數次,她說不是她針對蘇非煙,是蘇非煙害她。


    可是他不信,他被蘇非煙蒙騙,他活該。


    愚蠢的是他,活該的是他,憑什麽死的是棠棠不是他?


    時空師尊痛失所愛,如今一刻也緩不得,棠棠剛走沒多久,他得盡快殺了蘇非煙,否則她就看不見了。黃泉路上冷,他怕她心更冷。


    玄容真君揮出剩餘的蝕骨銷魂釘,在蝕骨銷魂釘沒入蘇非煙身體時,蘇非煙流出血淚:“你……一點也不……疼我嗎……”


    哪怕一點也沒有?


    玄容真君隻道:“若本君知今日如此,本君絕不會救下你。”


    他措辭文雅冰冷,卻是一句再惡毒不過的話。蘇非煙在青樓被時空師尊救下,他說他寧願不救下她,也就是甘願她作妓女,作最肮髒、下流、卑賤、低微的婊子,也不願意他的雲棠受傷害。


    蘇非煙心中揚起巨大的怨恨,卻再無翻身機會,幾十枚蝕骨銷魂釘打到她的身體內。


    與此同時,整片天空變得灰暗、陰沉。


    如龍震野般的巨大吼聲從地下傳來,地麵不斷翻滾,其間透露出的靈氣鋪天蓋地,幾乎是無差別般的攻擊,蘇非煙死去的、破敗的身體一下子被衝散,什麽也沒留下。


    雲河也被那靈力所擊,他腳下不知為什麽,正正湧上土黃色的尖刺,尖刺本來帶著溫度,卻猛然變得冰冷,往上升起,變成一座山。


    而雲河之前被時空師尊的靈力給壓在地上,如今被那尖刺一戳……整個人腸穿肚爛,被尖刺慢慢頂起來,之後尖刺成山,越長越大,他的肚皮被越撐越開。


    “救……”雲河痛苦地朝時空師尊求救。


    時空師尊……沒有救他。


    他是最清正的劍修,如今不救下同門,隻是靜靜看著。他想,棠棠死時把整個身體都弄碎了,應該比這還痛吧。


    時空師尊不救雲河,也不想做任何事。


    可是天地生變,還有許多人也會被卷進來,他的心千瘡百孔,有一百個窟窿在想念時空雲棠,還有其餘的支柱想處理天地生變之事。


    雲河被掛在長成的高山上,死了。


    他眼睜睜看著時空師尊見死不救,痛苦幾乎淹沒神智,卻忽然想到,當時他和蘇非煙密謀毒啞雲棠時,她是不是也一樣絕望?


    雲河死在山頂上。


    雲棠看著慘狀發生,毫不動容,她站得非常穩,一點也沒有去救這個時空的爹的想法。


    早她就說了,她有可能親手殺他們,也一定會見死不救,就是這個關係。


    不過,為什麽天地忽然生變?


    雲棠歪頭看向玄容真君,她以為玄容真君會知道內幕,玄容真君卻道:“燕仙君知道嗎?”


    燕霽看到這一切發生,哪裏不懂,他道:“修真界剩下的靈脈毀滅,地下的異龍等無法再靠著靈氣生存,故而,要麽去尋找破壞靈脈之人,要麽無力,原地化為山巒、湖泊……以自身靈氣補給天地,以免天地忽然崩潰。”


    雲棠道:“怎麽你也知道?”


    燕霽自然回答:“可能是因為毀去天地靈脈的,是這個時空的我吧。”


    雲棠:……


    她居然忘了,燕霽也不是一隻好鳥。


    玄容真君的聲音也忽然拔高:“燕仙君身為仙道魁首,何故毀去天地靈脈?”


    燕霽譏誚一笑:“本座想毀便毀。”


    他那雙桃花眼裏帶著冷戾,忽然眼尾上挑,拉過雲棠,道:“之後我告訴你,我為什麽毀靈脈,別人問我,我自然不說。”


    她還有這種待遇


    雲棠看著燕霽抓著自己的袖子,她估摸著燕霽心裏存著不滿,看見時空雲棠和時空師尊大婚,他雖然分得清誰是誰,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時冷笑。


    現在終於被他逮到機會了拉住自己刺激師尊了。


    男人,都那麽幼稚的嗎?哪怕是理智如燕霽,也偶爾會神經兮兮的來那麽一出。


    果然,玄容真君看見燕霽毫不避諱對雲棠的親昵後,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燕霽皮這麽一下也夠了,他馬上收了笑,臉色涼薄:“你身上修為增進,比此時空的玄容更甚,你所要知道的不過是蘇非煙沒有告訴你的這個時空雲棠去死的來龍去脈,如今你已清楚,再不說出一切,本座便讓你的頭滾著去和蘇非煙作伴!”


    玄容真君被燕霽如此威脅,何況他想知道的已然知道,到底沒再瞞著的必要。


    他道:“在這個時空的玄容,痛失愛侶之後,立馬迎來天地生變。天地生變,修真界岌岌可危,一切都是因為靈脈被毀,他身為真君,不得不匡扶修真界。每一日都有人等著他救,每一日都會發生足以改變修真界進程的大事,他的責任感強烈無比,仿佛每一件事情都比懷念未過門的亡妻重要。”


    “他很愛很愛他的棠棠,可是因為這樣的性格,連懷念她的時間都沒有。”玄容真君道,“他幾乎從來沒有放縱過自己,對於他的棠棠的喜歡,一個師尊喜歡弟子,並且付出行動,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放縱。棠棠死後,他非常想念她,他想要上天入地不顧一切複活她,哪怕有違天命,可是天地生變,還有一整個修真界的人等著他去救,他沒法割舍開大義。”


    “直到那一日,毀靈脈的幕後者出現,他去戰了。”玄容真君抬眼,“燕仙君,你應該知道,我們所有人都會死在你的手中,無論是你,還是這個時空的你。”


    燕霽微笑,不置可否。


    他能把整個先法時代的英才都殺空,生生導致一些傳承斷絕,到了如今,當然一樣能殺光那些人。


    “修真界被徹底傾覆。”玄容真君回憶著曾經,“這時候,他看見修真界傾覆之時,許多人、愛侶們抱在一起,這個時候他心中的一切信念全部坍塌,他之前每一次都把師徒之情義放在愛情之前,到他的愛人死後,還把天下大義放在愛人之前,可他看見那些人死前都緊緊抱著愛侶,以肉身擋在愛侶之前……”


    “所有人都知道誰才是最重要的人,隻有他不知道。”


    “他對得起很多人,但偏偏對不起她。”玄容真君道,“此時,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回到過去,改變一切,因他這般的信念,催生出了另一個他。”


    雲棠就像是在一座船上,終於要撥雲見日登上小島。


    可是登上之前,她的身體戰栗,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真相:“這就是青夜魔君?”


    “嗯,起初,他不是魔君。”


    第105章 前塵往事完


    雲棠摸著下巴,青夜魔君和她師尊居然有如此千絲萬縷的關係。


    她忍不住摩挲十獄劍劍柄:“可是,我們在這個時空看到的一切俱是言此時空的玄容真君對雲棠情深義重。”雲棠抬眸,眸子燦如煙霞,又帶著冷靜的流光:“我雖不才,到底也有和這個時空的雲棠一樣的臉,為何青夜魔君如此想要殺我?”


    她就這麽招人恨?除開她的劍意完克魔域之外,一定還有別的理由,否則青夜魔君因情而生,怎麽會完全不為情所困?


    玄容真君沉默一瞬,將一切娓娓道來。


    青夜魔君源於玄容真君想要改變一切的執念,源自於對雲棠一往而前的情念,他本應該上天入地、找到一切能回到過去的辦法,可是,在這個過程中,青夜魔君漸漸生了異心。


    他有和玄容真君一樣的通明之體,一樣為劍成癡,劍意這樣的東西,和人的性格息息相關,心之所至,劍之所忠。


    青夜魔君的劍意慢慢發生變化,他越來越想追求極致的劍意,同時,他看著滿目山河破敗,修真界有才之人盡去,哪怕還有僥幸活下來的人,也因為靈脈盡毀無法再像之前一樣修仙。


    修真界,幾乎完全走到了盡頭。


    可以想象,天門已斷,哪怕是僥幸活下來的玄容真君、青夜魔君也無法飛升,之後的修真界人才又因為靈脈之故裹足不前,修真界青黃不接,傳承已斷。


    如青夜魔君那樣的通明之體,他好容易悟到了真正屬於自己而不屬於玄容真君的劍意,卻受困於天地靈氣微薄,而無法修煉。


    他同樣遺恨。


    他遺恨自己被催生出來,居然隻是為了完成別人的小情小愛。


    如果說玄容真君早早完善了屬於自己的劍意,他已經得到了劍修想要的一切,隻剩下心中情愛無法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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