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飯的時候,新兵還是一臉笑意。就是那種“我有開心的事可我就不告訴你”的笑意。


    真是煩人。


    吃完了晚飯,新兵一會兒一個問題,全都是關於那個神秘女孩子的——


    “齊盛,你說她是楊度的女兒麽?”


    “你覺得她現在建好庇護所了麽?”


    “在沼澤裏怎麽建庇護所啊?如果是我,可能會建一個高腳樓,這樣才不會太潮濕。”


    “怎麽我們這麽久才發現她啊?她是不是著陸在其他地方了?後來才找到我們這兒的?”他問完這個問題,莫名地嘻嘻笑了一聲。


    齊盛難掩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一直這個狀態,今晚失眠了,明天約會的時候可要頂著兩個大黑眼圈。”


    新兵嘻嘻一笑,相當自信,“不會的。我有特殊的助睡眠方法。”


    齊盛沉默片刻,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見過和她長得很像的人?”


    提到這個,新兵的神色有點複雜,他看了齊盛一會兒,輕歎道,“看來,你還真是沒有什麽酒肉朋友。”


    齊盛不解。


    新兵的臉上稍微露出些尷尬,“寶妃歌舞伎團你聽說過麽?”


    “有所耳聞。”這是一個有漫長曆史的無國籍歌舞伎劇團,全團都是女性,聚集了各色美人,歌舞冠絕,名伶輩出,各國達官貴人都以與之結交為榮。但是除了劇團骨幹,藝人過了二十七歲就不再登台,隻能另謀生路,不少人成為職業交際花。因此也一直有傳言,寶妃其實是一個專門利用美色引誘各國政要刺探情報的組織。


    “去年年初,寶妃巡演到了路德帝都,推出了新的男役舞伎。她的美貌和魅力征服了帝都最有價值的單身漢們。她的藝名是‘紅嵐’。不過,和她熟的人都叫她琪琪。”新兵打開手腕上的微電腦,調出投影,“你看。”


    有些美貌是超越性別的。有些性感也是。


    即使穿著男裝,即使是投影,這翩翩起舞的女郎散發出的性誘惑力也能感染觀眾。


    齊盛看看新兵,“你覺得,她和她像?”


    新兵點點頭,“你沒發現麽?”他定格影像,放大舞伎的臉部,“當然,眼神完全不同。琪琪像是一顆大冰鑽雕成的寶石花,誰都想試試用自己的體溫能不能讓她融化。她呢……她……”他猶豫斟酌,一時想不到合適的形容。


    這個女孩子,對任何人而言,是前所未見的野生動物,又凶猛又可愛。見過雪豹麽?絕對是猛獸,對吧?但是你還是會想,哎呀,要是能摸摸它的尾巴尖兒多棒啊!要是抓抓它的下巴,它會不會像家貓一樣高興地呼嚕呼嚕呢?


    齊盛正在出神,就聽到新兵嘻嘻笑,他眼角微斜,不掩得意,“我就說你也喜歡她吧?”


    齊盛不勝其煩,閉上眼睛微微皺眉。


    不過呢,新兵終究沒能如願和那漂亮少女約會。


    作者有話要說:家裏電腦出了點問題。遲到了。抱歉啦大家。


    第29章 d30


    早上五點多, 天剛蒙蒙亮,齊盛照舊到溪邊洗漱。隻是,他還沒來得及脫下衣服, 就看到不遠處的樹叢中走出一個人。


    是她。


    她看到了他, 微微一怔, 轉過頭, 像是在假裝沒看見他。


    然後, 她走到昨天新兵等待的那片空地,把一件戰鬥服放在地上,壓上一塊石頭。


    她又向他看了一眼,轉身跑回了樹林。


    等她的身形隱沒在樹叢後,林中響起一聲尖利的哨聲,把夜宿在附近的鳥群給嚇得不輕,噗啦噗啦拍著翅膀起飛。


    新兵很是惆悵。


    她給他的, 並不是他那件戰鬥服,而是一件型號沒那麽新, 已經在精銳部隊逐漸淘汰的c55a式戰鬥服,需要手動調節擬態模式。不過, 戰鬥服的布料極具彈性,所以她的衣服他穿上也不嫌小。


    新兵惆悵了一會兒,又莫名其妙高興起來,還嘿嘿嘿低聲笑, 笑容中天真不掩猥瑣、清純流露淫|蕩。


    實在令人無法直視。


    這衣服明明徹底清洗過了。也不知道他在意淫什麽!


    新兵自有一番見解,“這是交換禮物,懂不懂?”


    齊盛垂著眼睛, 繼續把手中的草撚成細繩,“你說得對。確實是交換沒錯。”


    新兵聽出他的不以為然, 輕哼一聲,“一看你就是沒談過戀愛!前年你們老皇帝六十歲壽辰宴會上和你跳舞的財政部長家的小姐不是很迷戀你麽?連我們都聽說了!怎麽,你真的隻和人家跳個舞?哪怕是出於政治目的,你也沒和女性有過親密交往麽?”


    齊盛當然不會搭理新兵,“人家拒絕和你再見麵的態度很明確啊。”他惋惜地歎口氣,“可惜了。你還真的準備了飲料呢。”


    一聽這個,新兵不悅地把手裏草繩扔到腿上。他噘了一下嘴,把桌上的另一隻竹杯推給齊盛,“喝吧!多喝點,把嘴占住就說不了話了。”


    新兵從前的營地有一棵果樹,結著許多李子似的果子,他收集了成熟的果子曬成果幹當食物。昨晚臨睡前他取了溪水,選了最甜最飽滿的果幹,切成小碎塊浸泡在陶罐裏,真的準備早上自帶“果汁”去見她呢。


    齊盛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微笑著稱讚,“還真挺好喝的。”


    新兵瞪了他一眼,不再作聲,默默搓草繩。


    不過,他是忍不住的。


    過了沒多久他又跟齊盛說話,“唉,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麽。昨天她的腳倒是看起來毫無異樣,可我覺得她是裝的。她對我們還是抱有極大的戒心。不然,她怎麽會隻放下東西不和我見麵呢?你說,她會不會實際上傷得比我們想的還要嚴重啊?”


    齊盛仔細回憶一下她扭到腳之後奔跑的姿勢,覺得很大可能並不太嚴重。但他這麽說,“那你就別打擾人家了。信任哪裏是一天之內、說幾句話就能建立的?我們有兩個人,又占了地利,基建的速度肯定要比她快,等我們這邊的生活條件明顯比她的高,我們又一直沒有再對她表現出任何惡意,她會主動過來和我們交流的,再然後,大家見麵見得多了,才會有信任。”


    新兵抬眸看了齊盛一眼,不以為然地笑了,“我還以為你會親自出馬勸導她呢!”他停了停,問:“你為什麽一直不和她說話也不和她接觸?”


    齊盛兩耳之間“嗡”的一聲,腦海裏立刻浮現水妖少女在莫奈的蓮花池中沐浴的畫麵。


    但他半垂眼皮,表情依舊平靜,語氣不慍不火還帶點自嘲,“因為她搶了我的物資炸了我的船還擰斷了我的手指。”他舉起包著繃帶的右手,認真地說,“我覺得有很大可能會留下殘疾。試了幾次,都沒法把骨頭正過來。以後尾指可能會無力,還有可能變形。”


    新兵“噗嗤”一聲笑了,“嗐,難道你還想等她跟你道歉麽?她擰你手指不還是因為你出的計策抓她麽?還有,你的船是你自己炸的吧?再說搶你物資,難道是她指揮的?她也不過是一個小卒子。都到這麽個地步了,星球上隻有我們三個人了,難道你還要搞對立?你也別一直端著什麽艦隊指揮官、上將的範兒了,現在沒有軍隊,沒有海盜,也沒有將軍或者士兵了,大家都一樣!”


    齊盛聽了,嘴角微微向下拉了拉,淡淡反問道:“你真是這麽想的?確實。這裏沒有軍隊,自然也沒有軍階了,那你為什麽還遵守軍紀呢?你怎麽不敢告訴我你的真名呢?”


    兩人認識快十天了,新兵一直沒有告訴齊盛他的姓名。無論怎麽旁敲側擊。而且,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告知他的真名。


    齊盛估計他著陸之後就立即把自己製服上的名牌都撕掉了。


    他給的理由更是荒謬。他說自己所在的兵團,新兵在加入的第一年是不能用自己的真實姓名的,隻能用兵團長取的代號。隻有在服滿一年兵役後,順利通過考核的才有正式入團資格,這時,才可以申請換回自己的真實姓名。至於那些沒通過考核的,也可以換回真名回家探親了。


    這個規矩倒是真有的。


    但是,你剛才也說了,現在沒有軍隊,也沒有將軍或士兵了,這就……嗬嗬。


    新兵一點也沒有感到被挖苦了,還很正經地跟齊盛討論:“我說,以後你別叫我0079了。聽起來像獄警叫監獄犯人,你不覺得麽?”


    齊盛也想笑了,“那我叫你什麽好呢?”


    新兵早就想好了,他指指自己,“我是幸存者a,你是幸存者b,她是幸存者o。怎麽樣?代號恰如其分,還好記。”


    齊盛發覺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混蛋新兵的不正常程度,恰如你放的狗屁的分啊,幸存者abc?


    “聽起來不會像進行醫學對照的實驗室動物麽?”


    新兵哈哈哈笑了幾聲,強行抿住嘴,“咳,什麽對照試驗動物啊,你難道沒聽說過abo麽?”


    “血型?”齊盛明知故問。


    “不是啦!唉,alpha,beta,oga啊,真沒聽說過?”他看了齊盛幾秒鍾,大驚小怪道,“天哪,你真的連這個都不知道?你青春期的時候都沒看過小黃書麽?”


    齊盛覺得自己再和他討論下去會麵臨降智的危險,“所以呢?你,a?”


    新兵被這個質疑的語氣激得蹦起來,一揚下巴一挺腰,“怎麽?”


    齊盛才不搭理這個一腦子澀情廢料的家夥,照舊叫他0079。


    新兵——不,0079,當然也不服齊盛的管束。


    兩天後的下午,他從外麵風風火火跑進來,“齊盛,她出來了!”


    齊盛不為所動,低著頭繼續搓草繩,“哦。”她落下的那些草幹枯後會自動卷曲成線,稍微一搓就能做出草繩。


    “她向山上去了!”


    “那又怎樣?”


    “她的舉動看起來很可疑。我們不要跟著去看看麽?”


    齊盛抬起臉,定定地看了0079一秒鍾,“你要是跟去,你才是舉動可疑的人。我勸你別去。這是一個陷阱。”


    0079還是去了。


    也難怪。這貨這幾天動不動就要站在溪水邊上隔著小溪相望呢,簡直要望穿秋水了。


    人家下餌,他豈有不上鉤的道理。


    齊盛覺得,自己要是在著陸第二天就往胸口塞上兩隻小鳥到0079的鳥窩前麵溜達一圈,哪裏還用得上後麵跟他較勁十幾天啊。唉。


    有點好奇她會怎麽收拾他。


    0079……不,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是幸存者a,跟著幸存者o走進了山上的森林。


    幸存者o在高大的針葉樹叢中行走,雖然戰鬥服的自動擬態性能極佳,但是她沒有頭盔或麵罩,隻在頭上戴了個冠冕似的圓環,圓環上蓋了些草葉樹枝,所以他才能成功找到她的蹤跡。


    他跟著她走進森林後,越來越佩服她的隱蔽技能,她當初來偷他的戰鬥服時穿的可是他現在身上這身落後的裝備,他可一點也沒發現她。想也知道,那不可能是她第一次暗中窺視他,還有抓住她那次,他按照齊盛的計策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合適的地點,但其實心裏對這個計劃並沒太大的信心——他直到過了小溪他才感知到她在跟蹤他,齊盛的計策奏效了。


    看來泰和海盜們的隱蔽技能確有獨到之處,比如現在,她沒有頭盔,隻戴著最原始最天然的偽裝材料,但隻有在她快速移動時才能被發現,當她靜止不動時,他有時必須要開啟熱探測才能找到她。


    她頭上的鬥笠?或者說,圓環,看起來很簡陋,但非常有效。


    她將頭發盤成一個高髻頂在頭頂,小圓環箍著發髻,兩根又細又長的簽子穿過發髻再穿過一大一小兩個圈,讓它們像星環一樣環繞著頭部,她在這兩個環上放了不止帶葉子的樹枝,草葉,甚至還有長著地衣的樹皮,綠茸茸的苔蘚,這偽裝相當巧妙。


    他得非常用心地追蹤才能和她始終保持在一百米以內的距離。


    進入針葉林後,她腳步放緩了。


    在一棵高聳入雲的冷杉樹下,她席地而坐,把星環拆了下來,重新折了些鬆枝插上,鋪上一層落葉。她還砍了一些很長的樹枝,每根都有近一米長。


    這時光線和角度恰好合適,讓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臉。


    她很嚴肅。


    她馬上要做的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且機密的事情。


    會是什麽?


    她是怎麽找來這裏的?


    她的飛行器呢?


    為什麽連殘骸都沒看到?


    難道……她當時其實已經登上了蜂鳥號?甚至進入了艦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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