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助處變不驚,利落迅速地點開郵箱,正輸入副董的郵箱號準備發送,董事長的信息又到。


    肖:不用轉了,我親自到場。


    車內,掛完電話,許許湊上去:“怎麽說?”


    “他沒說,”沈琅晃了晃手機,“掛我電話了。”


    被掛了電話還能笑得這麽自得其樂?許許簡直匪夷所思。


    沒答應,卻也沒說拒絕,沈琅非常順手地把肖聞鬱的這種反應劃為默認。沈大小姐在上流社交圈裏左右逢源了多年,卻在肖聞鬱這裏被堵死了路,非但沒泄氣,還莫名心癢。


    總結來說——欠的。


    .


    沈琅的助理是本市人,最近喬遷新居,按照當地習俗,請了幾位平時要好的同事來新家做客。


    送完許許去機場,沈琅導航了助理給的地址,剛把車停在小區樓下,助理就忙不迭地下樓接人來了。


    “別別阿姨您放著吧,這種小櫃子我一人能提倆,您甭管了我來就行……”客廳裏,眼鏡男搬著兩大紙箱經過,一眼瞥見正進門的沈琅,立即揚聲打招呼,“沈工好!”


    沈琅換鞋進門,助理熱情介紹:“媽,這就是我女神,人特別特別好,上次給你那張荀周道人的平安符就是她幫忙要的——沈工,這是我媽。”


    眼前的中年女人模樣端莊和善,一聽眼前這位是沈琅,喜笑顏開道:“雯雯總說公司上級特別照顧她,沒想到這麽年輕漂亮,看起來比我們雯雯都要年輕……”


    小助理對親媽敢怒不敢言。


    沈大小姐八麵玲瓏,哄人能力一絕,笑說:“是阿姨心態年輕,看誰都覺得年輕。”


    女人果然被哄得喜笑顏開:“你們先坐,雯雯快請人坐書房去——別讓人家坐客廳沙發,都沒擦幹淨,太不方便坐人。”女人往廚房走,“晚飯還要等等,我先去給你們盛碗紅豆湯啊。”


    “不用麻煩了阿姨,我坐坐就走了。”沈琅晚上要去晚宴,待不了多久,抱歉道,“下次有機會,一定空出時間再來。”


    “那怎麽可——”


    助理忙小聲說:“媽,沈工她很忙的,可能真有重要的事呢,你就別留了。”


    時間已是下午五點,今晚辦在市中心的商務酒會七點入場,沈琅果然沒有留很久,寒暄片刻就禮貌離開。


    新居內,來的兩位男同事閑著沒事,前前後後地幫忙擺起了家具。助理和幾位女同事在廚房準備食材,聊天間,忽然被自己媽叫了出去。


    就在五分鍾前,女人理了理今天幾位同事來做客順手帶的禮物,發現其中送的一堆包裝袋商標實在熟悉,上網一查,沈琅送的那兩套愛馬仕的餐具加拖鞋,總價格竟然超過五位數。


    “趕緊聯係聯係還回去,怎麽好叫人家送這麽貴重的東西?”她愕然地問女兒,“你們上級對誰都這麽好嗎?”


    是太好了。


    在此之前,助理隱隱約約知道沈琅大概是富家出身,但即使出身富家,也不會平白無故送自己助理這麽貴的東西。


    母女二人的談話就發生在在廚房門口的走廊邊,一男同事搬著個小立櫃從旁邊經過,不小心聽了一耳朵,插話說:“那倒不是,我們沈工她對小雯特別好。”


    助理受寵若驚:“……啊?我???”


    “我們都猜過,肯定是你跟芸芸長得有點像,沈工才對你特別優待一點。”男同事神情羨慕,玩笑說,“不然我這麽能力過人光芒四射,被優待的肯定是我……”


    “芸芸?”


    “以前我們事務所的一位設計師助理,陶芸芸,一名校畢業的小姑娘,一直跟著我們組做項目。”男同事說,“可惜後來被抽調去參加一個大項目,開發區工程出了重大事故。這事兒吧,其實也不全是她一個人的責任,但報紙媒體說什麽的都有——”


    “她受不住,就自殺了。”男同事唏噓,“沈工和她關係好,出差趕回來,連葬禮都沒參加上。”


    助理聽說過以前事務所裏有人因為壓力太大輕生的,但不知道這麽多細節。


    她倒吸涼氣,問:“還有呢?”


    “還有……”男同事突然想到,“當時我們的甲方好像是恒新吧?就是現在這個商業園項目的甲方,恒新集團。”


    與此同時,市中心酒店,宴會廳內。


    恒新原來在中國區代理全權交給了沈立珩,以往像今晚這樣重大的商務酒會,第一個請的也會是沈立珩。而自從肖聞鬱翻手掌權後,別說他在董事會上的席位,就連這種商務酒會的邀請都少了大半。


    沈立珩陰沉著臉,席間接了個電話,臉色總算好看了些。他對身邊秘書說:“琅琅到了,你出去接下她。”


    沈琅來得正好,酒會致辭剛開始,台下眾人掌聲迭起,都在翹首等人發言。


    “不是說喝不了酒,和我說不來了嗎?”沈琅入座,沈立珩打量她,“你怎麽臨時想來了?”


    沈琅拿了杯蘇打水,神情慵倦,偏頭回:“我閑得無聊。”


    酒會廳內燈火輝煌,觥籌交錯。大廳正前方,西裝革履的男人正上台致辭,甫一開口,周圍嘈雜聲漸弱,幾乎在同時間徹底安靜下來。


    沈琅隔著小半個廳的距離,抬眼看向台上的肖聞鬱,心說,要是她真說她其實是來當肖聞鬱的司機,估計她二哥能當場對她動沈家家法。


    靜默間,沈琅擱下玻璃杯,像是不經意地低聲問:“聽說大嫂也來了?”


    “坐那兒呢。”沈立珩不在意。


    在沈立珩眼裏,自從沈立新死後,宓玫就和沈家毫無關係了。除了上次他找她問過沈立新在美國的事,其餘時間,宓玫和沈家是兩路人。


    沈琅循著沈立珩的視線望去,找到了坐在側後桌的宓玫。


    宓玫在和沈立新結婚後淡出了娛樂圈,而最近重新簽了經濟公司準備複出,必要的應酬與聚會一定不會少。


    但宓玫顯然沒料到會在應酬上碰見沈家,以及……


    肖聞鬱。


    她正在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肖聞鬱。


    沈琅看到宓玫的神情,蹙了蹙眉。


    台上,肖聞鬱的聲音清冽低緩,正在做脫稿致辭。他身形頎長挺拔,灼然如晝的頂燈匯聚成明亮的焦點,自他英雋深刻的五官輪廓一路盡數傾瀉下來。


    看著氣勢矜貴疏離,但還不至於到讓人覺得膽顫心驚的地步。


    但沈琅非常明晰地看清了宓玫此刻的神情——


    驚懼。


    作者有話要說:


    小純情不高冷,其實他是(嗶——)


    久等了!!!給小天使們發紅包,清明快樂麽麽噠~


    ---------------


    第14章


    宓玫怕肖聞鬱。


    為什麽怕?她在怕他什麽?


    致辭結束,掌聲熱烈如潮,肖聞鬱隨即成了整場酒會簇擁矚目的焦點。沈琅在遠處,注意到在場的權貴精英紛紛上前與肖聞鬱敬酒攀談,他抬眸,遠遠地朝這裏瞥了一眼。


    沈琅遙遙對上肖聞鬱的視線,晃了晃盛著蘇打水的香檳杯,動作幅度非常小地與他隔空碰了杯。


    她笑意繾綣,無聲道:晚上好。


    “剛才那位是市建委的副局,明年年初市內計劃有個新城區的工程招標,我們最好能爭取到這個機會。”一旁的沈立珩結束上一段談話,回頭對沈琅開口,“不能讓肖……你在看什麽?”


    沈琅示意他看:“大嫂去露台了。”


    沈立珩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宓玫避開人群穿過大半個宴會廳,果然在向露台的方向走去。他不放在心上,隨口說:“你管她那麽多做什麽。”


    沈琅:“二哥,你不覺得大嫂像是在刻意躲著我們嗎?”


    “沈立新死了,她不願意見我們很正常。”沈立珩問,“你去哪裏?”


    在以前,沈琅並不是多管閑事的人,管得越少,束縛越少。沈立新遇難後,這場車禍連同沈家都是宓玫的痛點,她會選擇避開沈立珩他們也是正常事。因此,除非出於必要,否則沈琅不會主動揭人家的傷疤。


    據沈立珩的說辭,宓玫和他說過,沈立新和肖聞鬱在美國時關係並不好。今晚沈琅會來,本來是想向她確認這件事,並沒有問沈立新車禍當晚細節的打算。


    但宓玫為什麽要怕肖聞鬱?


    沈琅放下杯子,向露台走去:“我去找大嫂聊會兒天。”


    露台的雕花欄杆邊,宓玫一身曳地綠裙,披著件黑色大衣,指間夾著根細長的女士香煙,已經燃了一半。


    她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沈琅,愣了瞬:“琅琅。”


    宓玫的妝容精致,卻掩不住眉眼間的憔悴。沈琅給她帶了杯香檳,順手遞給她,笑問:“在這裏吹風不冷嗎?如果我是你的粉絲,該心疼死了。”


    宓玫接過酒杯,微笑自嘲:“現在我哪裏還有什麽粉絲?早就沒人記得我了。自從我跟你大哥——”


    話音頓住了。


    提起沈立新,對方逐漸紅了眼眶,哽著聲音沒再說下去。沈琅半靠著欄杆,把話接了下去:“大哥很早就去了美國,這麽多年,我也沒怎麽去看你們。就連他車禍的事,也是隔天二哥告訴我的。”


    “我什麽都不知道。”沈琅低垂了眼眸,長發柔軟地披在她白皙的肩臂處,帶著脆弱無防備的溫馴。她尾音輕而低軟,問宓玫,“車禍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也許是酒精作用,也許是對沈琅的同理心作祟。良久,宓玫開口:“那天他去出席活動,也是像今晚一樣的宴會。”


    “中途我身體不舒服,他就先讓司機送我回家,我沒想到這是最後一次見他。”宓玫手裏的煙明明滅滅,她低眼碾滅煙頭,眼睫都在細微顫抖,“我聽說他喝了不少酒,酒醉後當場跟人吵起來了,心情很糟,吵完後自己開了車要走,別人怎麽勸都勸不住。”


    沈琅不動聲色:“和誰吵起來了?”


    宓玫回憶:“肖聞鬱,是公司裏的人。”她說,“爺爺很欣賞他,但你大哥不喜歡他,所以跟他關係一直鬧得很僵。”


    沈琅好奇:“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不清楚。”宓玫嫁給沈立新的時候,肖聞鬱已經在華爾街聲名鵲起,她並不知道肖聞鬱在沈宅待過一段時間。她停頓片刻,又說,“你大哥不喜歡他,我和他的交集也很少。”


    宓玫並沒有說實話。


    如果她和肖聞鬱交集很少,就不可能會無由來地怕他。


    沈琅沒有戳穿,寒暄幾句後,跟宓玫一起回到宴會廳內場。


    廳內衣香鬢影,紅酒台旁,香檳色與白色的花蕊團簇綴飾。


    常泓剛和某基金投資人高談闊論完,發現剛剛在肖聞鬱身邊的那位溫柔脈脈的黃裙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而被拒絕的黃裙女人正在不遠處端著酒杯,水眸含情,仍不死心地頻頻看向肖聞鬱。


    “這已經是今晚你拒絕的第四個女孩兒了。要不是那天我撞見你在辦公室——那什麽,我還真以為你那什麽冷淡呢。”常泓還沒算那些示愛示得比較隱晦的女人,他遞給對方一杯酒,苦口婆心,“我們不能那麽挑,是美人兒就得了,還真指望在這種酒會上找到理想夢中情人還是怎麽的……來,幹杯。”


    肖聞鬱執著酒杯,淡淡地抬眼問:“‘那什麽’?”


    常泓羞澀:“就那什麽,那天你不是在辦公室更衣間跟人那什麽嘛。我還沒問你那女孩兒是誰呢。”


    肖聞鬱沒解釋。


    旁邊基金投資人聽得雲裏霧裏,觀察著肖聞鬱的神色,笑道:“這個女人嘛,確實不能隻漂亮就行,肖總的眼光自然是要比我們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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