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座的司機見沈琅坐進來,忙轉頭向她問好,熱情地笑道:“沈小姐是開了車來的吧?您把車鑰匙給我吧,我替您開回去。”


    沈琅了然。怪不得今天肖聞鬱難得帶了司機來接她。


    她彎起唇,有點兒明知故問了:“你開了我的車走,那誰送我回去?”


    司機被問得一愣,賠笑地看了看沈琅身旁的肖聞鬱,又看了眼她,拿不準這話該不該接。


    肖聞鬱合上筆電,沉然的眸光落在她臉上,注視片刻回:“我帶你回去。”


    誰料沈琅又笑問:“隻是今晚嗎?”


    眼看著車內氣氛逐漸不對,司機忙不迭地接過沈琅的車鑰匙,恭敬地向肖聞鬱頷首,麻溜開門下了車。


    車內恢複靜謐。


    肖聞鬱在後座沒動,也沒問沈琅和沈立珩談了什麽,像在等她開口。


    “以後也都帶著吧,好不好?”沒了外人,沈琅臉上習慣性的揶揄笑意也淡了,她回視他,尾音低而儂軟,“我沒有地方去了。”


    當沈琅和沈立珩坦白她的身世後,她和沈家最後一線岌岌可危的聯係也就此中斷了。


    沈家人情涼薄,按理來說,沈琅對沈家和她過去的身份應該都沒什麽眷戀的感情。但她此時除了輕鬆外,還有些微不可察的惘然。


    習慣是件挺煩人的事。


    她罕見地向他服軟,肖聞鬱卻沒應聲。


    沈琅見他定定地盯著自己,少頃,隨手將筆電連著工作台一起推到一旁,逼身過來,挨近了。


    肖聞鬱伸過手,修長的手指托起她的臉,問:“很難過?”


    “沒有難過,”沈琅挺坦誠,“有些事自己心裏承認是一回事,說出來讓人知道又是另一回事,我就是有點……不太習慣。”她喝了點酒,鼻息帶著微醺的酒意,語調曖昧地賣可憐,“怎麽辦,我就要無家可歸了,你要不要帶我走?”


    肖聞鬱看她,深刻的眉眼輪廓浸沒在車窗外影影綽綽的光色下,情緒如暗湧。


    他不說話,沈琅也就沒繼續這個話題。她閑不住地搭上他肌理流暢的小臂,順著摸到他質感冰涼的腕表,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感受到沈琅撩撥般的觸碰,下一刻,肖聞鬱猝然繃緊了臂腕,隨即反扣住她的手。


    車後座的位置舒軟而寬敞,兩人中間隔著道中央扶手,肖聞鬱垂眸掃過一眼,按下升降鈕。扶手降落合起,後座成了躺臥無阻的長榻。


    沈琅見他俯身抵過來,睫羽低壓,平靜回:“不用去習慣,你沒有的我都能給你。”


    “……”沈琅彎起眼睫,剛想抬臉說些什麽,被倏然堵上來的吻壓了回去。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肖聞鬱牽製著手腕往後摁在了身後的皮質椅座上。男人的薄唇自她的唇齒間一路下吻到白皙纖細的脖頸皮膚,觸吻上領口處若隱若現的鎖骨凸起,貼唇吮吻,而後齒端摩挲著齧咬了下。


    沈琅細喘一口氣,被隻手扣著的手指立即猛地蜷縮了起來。


    “……”


    周圍是商業鬧區,等會兒交警來貼個罰單,指不定明早她和肖聞鬱在車裏擦槍走火的事就能登上新聞頭版。


    她抓住最後一點清醒,良知未泯地反省——


    就該回公寓再嘴欠去招他的。


    手機嗡聲震動起來的時候,沈琅正被肖聞鬱抵著吻上肩窩,扣子也散了兩顆。


    她眼尾還泛著水色,伸手去撈地上不知道是誰的電話,正想摸索著關了,卻不小心開了免提。


    對方一口熟悉的美式京腔乍然響起:


    “剛才我跟老林商量過了,光帶人沈琅吃頓飯忒沒意思,周六去打幾杆球怎麽樣?”常泓挺興致勃勃,“就去品盛館,他家那片高爾夫球場的草皮不錯,我這兒有預留位,到時候……”


    “……”


    沈琅再浪,浪過勁兒了也要臉。此時此刻,她默然無聲,沒回話。


    肖聞鬱停了動作,垂眼盯著她泛紅濕潤的唇色,對視幾秒,他伸指腹擦去她眼角幽微的水色,扣上衣扣。


    常泓自顧自念了半天,發現對麵沒聲兒,疑惑:“人呢?”


    肖聞鬱拿過手機,沉緩道:“明天談。”聲音是微啞的。


    常泓戛然而止。


    他一看時間,才八點半。


    沉默幾秒,單身老男人出離憤怒了:“你們這有點兒早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給小天使們發紅包,看文愉快麽麽噠~


    第36章


    常泓掛電話的時候還在憤憤,打什麽球,人家都準備熱情似火地本壘打了,他一單身狗還巴巴地湊上去問人家打不打高爾夫球。


    而另一邊,被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車裏的氣氛並不像常泓想象得這麽熱情似火。一時間,隻能聽見彼此按捺的呼吸,沒人出聲。


    肖聞鬱撐著椅背,貼在沈琅頸側緘默片刻,薄唇略擦過她溫熱的耳後窩皮膚,拿了手機撤回身。


    “……什麽時候學會打高爾夫的?”沈琅被吻得有點兒難耐,隨口扯了個話題,“以前我以為你不會打。”


    多年前在沈宅的時候,沈琅曾在沈家的高爾夫球場上,當著眾人的麵理所當然地認為肖聞鬱不會打高爾夫,漫不經心地回絕了沈立新讓她去和他打一球的提議。


    肖聞鬱開了後座車門下車,聞言回頭看向沈琅,頓了頓回:“當初確實不會打。”


    沈琅了然。他是後來才學了。


    剛才車裏光線昏昧,此刻肖聞鬱開了車門,沈琅才注意到他的耳廓不知道什麽時候泛著顏色,在車外商業街的霓虹燈光裏異常明顯。


    對比他筆挺不苟的領帶西裝,有種反差迥異卻意外搭調的特質。


    越相處下來,沈琅越覺得肖聞鬱是個很能藏得住事的人。


    闊別八年,剛見麵那會兒她隻覺得他雖然看起來氣質淩厲鋒芒,但在感情上怎麽都應該是屬於矜持純情那一類的,直到後來她才知道他深藏不露,心機欲望都隱匿在心裏。偶爾被她發現一角,揭開來,總能發現新線索。


    肖聞鬱關上車後座門,繞到駕駛座,開門坐進來。


    車剛發動,沈琅繼續剛才的話題,語含笑意,倏然開口替自己解釋了句:“那時候大哥讓我找你打高爾夫,我以為你不會打,還沒揮杆就會讓人看笑話,就拒絕了。”


    雖然沈琅當初也有傲慢驕矜的大小姐毛病,但不像她兩個哥哥那樣,有想方設法讓人當眾出醜的癖好。


    這點肖聞鬱從很早前就知道。


    他透過後視鏡看她一眼,眉目深邃而沉靜,“嗯”了聲。


    “我以為經過那一次,你會在私底下去練高爾夫。”沈琅又道,“但後來我問過球場的球童,他們說你沒再去過了,所以我一直覺得,你是不喜歡打高爾夫。”


    肖聞鬱:“是不喜歡。”


    沈琅像是已經預料到,順著問:“那為什麽又學了?”


    他平時自己待著的時候並不下廚,卻去學了堪比五星餐廳水準的好廚藝;應酬時對來搭話的異性冷淡疏離,卻去學了幾乎需要貼麵的交誼舞;不喜歡打高爾夫,卻還是在多年以後學會了它。


    而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已經是象征,並不需要迎合上流圈的規則去學會這些。


    沈琅和鏡子裏的肖聞鬱對視,漂亮的眼尾微彎,語調放得輕而慢:“我可不可以自作多情一點……其實你去學高爾夫,是想要跟我一起打?”


    肖聞鬱緊盯著她,眸光微動。


    這話換了別的哪個女人說,都要讓人覺得是自我感覺太良好。


    但是在他和沈琅之間,她永遠不會是自作多情的那一方。


    這麽多年,肖聞鬱身邊從不缺殷勤搭訕的女人,華爾街金融區的夜晚紙醉金迷,酒宴應酬上的女人也大膽奔放。


    曾有女人緊貼過來要為他點煙,笑容嫵媚,紅唇翕張:“我和vanessa都在猜測,你今晚會邀請我們兩位的哪個人一起共度夜晚。”


    肖聞鬱冷淡不理,兀自斂眸點了煙。見女人失望離開,旁邊的白人同伴詢問他東方人是不是接受不了這樣直接的調情。


    他當時給的答案很簡略:“分人。”


    同伴恍然領悟:“你喜歡哪種女人?”對方猜,“那些溫柔的,知性的,還是天真的?”


    而肖聞鬱在絲絲縷縷的白霧中略頓,掐滅煙,淡聲回他:“the one.”


    那個人。


    現在那個人笑眼盈盈地在問他,做了這麽多,是不是為了她。


    此刻,車開過車流擁堵的繞城環路,肖聞鬱刹車停下,在後視鏡內瞥沈琅一眼,低低沉沉地開了口:“是。”


    他在她麵前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承認得直截了當:


    “一直是。”


    周六天氣好,碧空萬頃。常泓約老林出來湊了個局,約在品盛館。


    品盛館是家高爾夫俱樂部,在市郊占地廣闊,內設多個專業高爾夫球場。五月初草皮長得好,正好是打高爾夫的時候,這些球場平時有一部分都會空著,預留給俱樂部內的那些特定會員。


    兩人到得早,已經在球場上揮了幾杆。


    老林打了會兒,大汗淋漓表示實在打不動了,坐回休息亭內中場休息。


    “老林你就是欠運動,我記得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你還沒這麽胖呢。”沒人陪打球,常泓一個人追著球打也沒意思,他隨手把球杆給球童,摸出手機打電話,“我問問聞鬱他們什麽時候來,跟你打忒沒勁。”


    老林被損習慣了,邊擦汗邊笑回:“他來了也不見得會跟你打,他不是還要陪另一位嘛。”


    提到這個,老林對那天留在肖聞鬱喉骨下的女人唇印印象深刻,又特八卦地問了一嘴:“那位我見過沒有?”


    “你肯定認識。”


    常泓電話號剛撥出去,就見遠處坡道上開過來一輛代步車:“那兒呢,來了來了。”


    自從那個唇印的事被傳到公司總部上下人盡皆知以後,“董事長女朋友是哪路神人”已經超過“聽說董事長性冷淡是不是真的”,新晉成了恒新五大未解之謎的榜首。老林汗都不擦了,直接扔了毛巾出來看人。


    代步車停在不遠處的樹蔭下,球童正帶著兩人走過來。


    老林見肖聞鬱身邊的女人穿著一身白色的高爾夫球服,烏黑長發紮成尾束流瀉下來,身段窈窕纖娜,膚色在陽光下白皙得晃眼。


    確實非常漂亮,就是漂亮得太熟悉了。


    “……不是,等會兒,”老林毫無心理準備,目瞪口呆問,“這……她,怎麽長得這麽像沈立珩他妹妹啊?!”


    對對,就是這種表情,這表情跟自己當初知道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常泓一個勁兒的樂:“就是沈琅。”


    肖聞鬱帶著沈琅來到這邊的發球台,介紹兩人給她。


    “常泓。林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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