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玉和恭伴之前的奪嗣之爭,容君從沒問過,他裝作不知,就是到賀玉宮裏來,也假裝沒發覺他與劉研之間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等劉研服輸,主動把三皇女送到清宴宮後,容君才慢悠悠到賀玉的宮裏小坐,聊了一番。


    “皇上有意重開圍獵傳統,定下了明年三月的春獵。”他吹著茶說道,“這是皇上登基後的第一次,應該會帶持正以上的侍君們陪同。”


    賀玉既想去又不想去,露出了嫌麻煩的表情,而後他看著容君圓滾的凸起,關懷道:“那你就要養好身體了,太醫怎麽說?”


    他一直不清楚容君具體是什麽時候有的,也不知他的身體狀況。連瑤華宮也是壓到上個月才報喜,皇上許諾生下孩子,無論皇女還是皇子,都要給容君一份大禮。


    各宮都猜測,是要給容君晉升位份了。


    容君悄聲道:“自然是生在年前。”


    賀玉驚奇:“也不知是你早一些,還是薛君早一些。”


    容君笑了笑,輕聲道:“那自然是他要早一點。”


    年末,前後腳的功夫,薛君和容君都有了動靜。薛君依然是一臉不高興來表達緊張,剛開始疼就嚶嚶哭了起來。反觀容君,還能抽空把四皇女叫來問功課。


    太陽落山後,薛君開始了。裕持正在裏間陪著幫忙,晚膳後,賀玉去看了一圈,仍然還沒下來。


    問了裕持正,裕持正的臉上也瞧不出情緒,隻是說:“第一次都這樣,他太緊張了,疼得很。”


    皇帝那晚食欲很好,進了許多,看著書等消息。


    晚上酉時,順昭君來坐了會兒,薛君才有了主心骨,酉時三刻,皇帝有了她的第六個皇女。


    皇上挑了個盈字給了六皇女,又問:“薛拂如何?”


    “力氣用盡,已睡過去了。”


    聽起來身體無礙,皇上點了點頭,笑眯眯的,卷了書道:“就等廉兒的了。”


    瑤華宮淩晨才備上,卯時不到,就給皇上添了個七皇女,天也恰巧大亮。


    陪了薛君一夜的順昭君剛走回西宮,聽聞七皇女降生,笑道:“他是有大福氣的。”


    身旁的宮人問:“佛爺說的是七皇女?”


    “不都一樣嗎?”順昭君道。


    皇上早朝前,特地到瑤華宮抱了抱剛出生的七皇女,宮人問名字,皇帝道:“不急,等朕好好想一個。”


    她看向容君,笑道:“廉兒,說好的,給朕一個皇子呢?”


    容君輕輕咳了咳,說:“皇上指望睿君吧。”


    他這話,讓皇帝想起了簡皇子,沉默了會兒,把七皇女交給宮人,囑咐道:“天冷了,都照顧仔細些。”


    早朝上,皇帝還在想名字,信手寫了幾個字,又都不滿意。


    下了朝,她到瑤華宮前,在宮門前背著手轉了幾圈,想了幾個名字有了底氣後,才敢進去。


    她讓容君挑。


    容君叫飲蘭取筆來,把皇上想的名字全都寫下來,折好,收進了衣袖。


    “皇上來抓,抓到哪個,就是哪個。”他說,“一切交給天意。”


    “妙極!”皇上揮手把閑雜人等全都趕出門外,牽了他的衣袖,壓在床上摸索起來。


    是尋名,亦是調戲,等把容君逗熱了,喘著討饒,皇帝才坐起身,整理好衣襟,說道:“亨吧。”


    她伸出手指,在容君手心寫下這個字,順便吻了他的唇,半晌依依不舍離開,說道:“就這麽定了。”


    哪知三天後,薛君高熱不退,神誌不清,已然是不大行了。等賀玉他們收到消息時,鍾聲都響了起來。


    賀玉與襄君匆匆趕去,問了,裕持正結結巴巴解釋,生產時本就不順,出血太多,他自己又緊張,還衝了風,天冷難養,湯藥吊了幾日,還是沒撐住。


    “不是說,已無事了嗎?”賀玉不懂。


    裕持正一頭霧水,結巴道:“我、我一直在……這裏照料……若是無事,順昭君、君他就讓我回去了,呀。”


    言下之意,順昭君是知道的,但囑咐過,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要跟皇上說,報喜就是。


    “侍君生產上的事,皇上怕了,薛君不還好好的?平白去報,給皇上添憂,讓皇上操心就是你們的不是了。”順昭君原話是這樣說的。


    於是,宮人三日未呈報皇上。


    這會兒人衝了風,走得急,皇上知曉後,著實也難受了好一會兒。


    “以貴君的規格辦了吧。”她說。


    順昭君念了句阿彌陀佛,說道:“是該如此,薛拂這孩子,溫順體貼。”


    連走都走得令人順心,再晚幾日,就要過年了。正月裏頭辦喪,多不吉利?


    薛拂的事辦得著急,因再拖下去,就正月了,故而草草走了個過場,皇帝還特地下旨,允了他母親的請求,準許薛貴君遷葬回家,葬在江南薛家的大家族中。


    這本就有過特例,世宗朝時,薛家出了個帝君,雖是追封的,但也皇恩特許,風光葬在了家鄉的祖墳。


    隻不過辦了場喪,宮裏到底是冷了些許,人人臉上都少見笑容,氣死沉沉。


    還未出正月,劉研摔傷了腰,起不了身了。


    皇上下了朝,帶著子期去瞧他,劉研瘦得僅剩一把骨頭,精氣神也不好。皇上拉著他的手,說了會兒話,才發覺子期站在殿外的寒風中。


    皇帝垂眼,神情有些鬱鬱,半晌,她轉頭叫道:“站外麵做什麽,進來。”


    子期聽話進來,仍然垂目不語,也不看劉研。


    皇帝就道:“朕剛剛和恭伴說起了當初咱們一起駐軍的事,那段日子雖辛苦,有你們在朕身邊,倒也值得了……”


    她說:“劉研,你還記不記得,子期那隻眼,就是因救你傷的,上個月與朕說,她那隻傷眼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子期抬頭,看向劉研。


    劉研:“臣侍記得,沒齒不忘。”


    “快些好起來。”皇上說,“朕之前怎麽與你說的?有些活兒,該讓宮人去做就讓他們做,你不要沾手,你偏不聽朕的,這下倒好,掛個燈籠,還要讓自己摔傷……”


    劉研說:“臣侍不能白白坐著,什麽都不做……”


    他若是不做那些活兒,他閑下來,還能做什麽呢?後宮中,就連夜月也是讀過書的大家公子,唯有他一個,不識字,不讀書,與其他侍君說話,也都說不到一起去。他們談天說地風花雪月,自己隻能在一旁暗暗羨慕,聽個一知半解,總也插不上話。


    他見得多也經曆得多,可他終究不是讀書人,千言萬語,說也說不出。


    別人提起,也總是,恭伴恭順,不喜多言。


    可他年輕時,分明是個話多又活潑的人。


    皇上離開後,劉研不分晝夜睡了幾覺,醒來就睜著眼,回想著曾經與皇帝和子期一起天南地北駐軍視察時的日子,把那些他已經回想過無數遍的日子反複想起。


    賀玉帶著三皇女來探望他。


    劉研並不覺得驚奇,他笑著問了三皇女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而後聽三皇女背詩,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又憧憬又酸澀。


    等三皇女跑開,賀玉輕聲問他的病情,劉研突然說道:“玉公子,我很羨慕你們這些大家公子。”


    皇室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送去皇女身邊侍候的侍墨人,需不識墨。看不懂,就不會有不該有的心思,也不會左右皇女們的決定。


    他出身京城家境殷實的小戶,從小就送進宮做侍從,後來被順昭君點了去,做三皇女趙逸的侍墨人。


    他說:“詩錦,也是三皇女。”


    賀玉這才明白,劉研一直不舍得放手的原因。


    “從前,侍墨人不識墨,是為了不影響三皇女。我們這樣的人,給三皇女解悶就是,多餘的都不需要。那時,皇上是想讓我讀書識字,她教了我三日,就被順昭君知道了,順昭君遣人來告訴我,再不勸誡皇上,就把我換掉,再也不讓我侍候皇上了。”


    他倚靠在層層疊疊的枕被上,望著賀玉。


    “你看如今,侍墨人不識墨,到底還是影響了三皇女,讓你把她從我身邊帶走。”劉研說,“……奪走她的不是你,是我自己留不住她了。”


    “研哥……你早該同我說這些話的。”賀玉輕聲道。


    “我也不是大字不識一個。”劉研笑著說,“雖然我認識那幾個字,對文持正而言不算什麽。”


    賀玉揉著眼睛,呼吸有些不暢,他深深吸了口氣,道:“快好起來吧。”


    劉研盯著他看了許久,扶著腰輕輕咳了咳,說道:“我沒看錯,這滿宮的人來來去去,唯有你,心最幹淨。”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沒死!!沒想到吧!!好了,大家都鬆口氣吧


    第28章 春獵(一)


    正月十五, 皇上晉了容君的位份,為容貴君。


    賀玉從瑤華宮裏回來後,拐到了襄君那裏坐了坐。


    談及容貴君,賀玉道:“他應該還有福氣。”


    兩個皇女, 四皇女聽聞性格沉著敏慧, 書讀得很好, 喜怒不行於色。而七皇女, 也被皇帝給予厚望。


    樓英垂眼說道:“也不定, 六宮諸君, 好死賴活的一看皇上, 二看自己的身體。身子扛不住, 今日帝君明日鬼也是可能的。你看順昭君為何能是順昭君?還不是因為命硬能活, 身體強健, 生了三個沒了倆都能好好活著。”


    賀玉左右看了看,見無人在, 這才鬆了口氣,說道:“就是不把我當外人, 你也管管自己的嘴。上次你與我說恭伴大字不識一個, 也不知叫誰聽去了,恭伴還特地與我說,自己也並非一字不識,襯的我怪不好意思。”


    “嗯,我知道,所以我把他們都遣散了。”樓英說道,“你沒懷疑我,我算沒看錯你。”


    “我怎會疑你?你又不爭不搶,平白無故會去跟劉研說閑話?你要是不信我, 剛剛也不會對我說那番話了。但你這宮裏,是該管管了。”賀玉道。


    “從前是放養著,想聽聽後宮裏還有什麽消息能拿來解悶,也沒料理。”樓英說道,“現在不需要了,你放心就是。”


    樓英撥著算盤,手指一抬,指了指梁上。


    “我還沒老,這雙耳朵尚能聽清燕雀拍翅飛過的聲音,有沒有人偷聽,我比你清楚。”他清好算盤,雙手按著,抬頭道,“你宮裏還缺什麽嗎?”


    “不缺了。”賀玉道,“不用給我送了,今年我那宮裏比往年都暖和,倒是也照顧照顧宮侍他們,成年累月都不見皇上,吃的用的再缺點,活著可就真沒什麽意思了。”


    樓英道:“這你就別操心了,我能克扣他們?”


    賀玉歎息:“唉……忽然又想起薛君來,雖沒和他說過幾句話……恍如隔世。”


    雪還未停,皇上就已經忘了他。


    “你不覺得,她有些任性?”樓英笑道。


    “誰?薛君嗎?”


    樓英搖頭:“我從不提逝者。我說的是你妻主。”


    賀玉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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