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斜睨,“現場實況播報。必須的。”


    “當時鬧哄哄的,怎麽還記得起來。何況不好意思拍美女,別幾年不見,卻給人一臉猥瑣感覺。一起去吧。”


    “沒帶禮服啊。”


    “最容易,現買。走。”


    “我不會買衣服,不懂搭配。”


    “我在。”


    準點,安迪與包奕凡出現在舉辦婚禮的本城最豪華酒店的停車場。包奕凡提前預告程序,“有一條紅地毯,雖然焦點肯定是新郎新娘,尤其是新娘,可我同學家有一定背景,婚禮必定名媛雲集。進門亮相時,估計有不少女孩會跟你爭奇鬥豔,會有閃光燈對準你。別怕。”


    “人家看的是包奕凡的女友,怕的是你,丟的是你的臉,與我無關。嗯哼,我隻管你怎麽關注校花班花。”


    “你擔心校花班花?”


    安迪抿嘴微笑不語。是,她忽然感覺心裏不痛快,想到那些人很可能是包奕凡的老情人,以前也曾卿卿我我,一想到那一幕就不痛快,可她不想長包奕凡誌氣。


    包奕凡得知安迪懷孕後,就換了路虎。他不讓安迪自個兒大跨步下車,非要抱下來才放心。早有他朋友下車招呼,有人遞上一支煙想跟包奕凡說點兒事,他忙說外麵冷,裏麵去說。安迪從小到大,從未被人如此細心嗬護,隻覺得其實什麽獨立什麽強悍,都沒什麽大不了。


    安迪以前一直離群索居,有同事什麽的邀請她出席婚禮,她都以鮮花過敏拒絕。此刻進大廳,隻見前方用鮮花和紗幔編織成如夢如幻的舞台,燈光在舞台上變幻,而一隻寬屏電視上來回播放新郎新娘的浪漫鏡頭。安迪雖然因公出席過不少酒會宴席,可這樣的婚禮還是第一次參加。包奕凡忙著與熟人打招呼,交際花一樣,她閑著睜大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隻有包奕凡提醒她,介紹朋友給她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三心兩意地做一下包奕凡的女朋友。即使趙醫生發來專業書目錄,都無法讓她收回好奇的眼光。包奕凡在本地大小算是個名人,大家都在看他第一次帶出來的女朋友,見此,都心領神會地想到,又是個攀上豪門的美麗灰姑娘。


    反而是包奕凡感覺到了。“安迪,都在看你,評估你。”


    “愛誰誰。校花在哪兒?”


    “喏,邊上那桌,穿深紫旗袍的。”


    “吖,校花進來已經有十幾分鍾了,你都沒去打招呼。”


    “誰說…”


    “嘿嘿。”安迪悄悄給包奕凡一個鬼臉,將心事放下。包奕凡這個人,隻要他想見的,披荊斬棘都要衝過去。她又不是沒領教過。因此校花早已成為曆史了吧。隻是,她看著周圍一個個打扮精美的姑娘,有不少與包奕凡熟悉,她有點兒氣不打一處來。


    一會兒,音樂轉換,司儀上台,婚禮正式開始。最初,安迪不過像看戲一樣,看舞台上新郎新娘的表演。可等新郎發表愛的宣言,深情並茂地說起兩個人的戀愛史,發誓永遠愛新娘的時候,新郎自己情不自禁地哭了,新娘也哭。新郎哽咽著道:“全場親朋好友共同見證,今天,我們…”


    安迪不禁扭頭看向包奕凡,見他正認真地見證台上一個男人成為一個女人的夫,而一個女人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她原以為惡俗不過的走過場似的婚禮,竟變得如此神聖。這一刻,安迪自慚形穢,她沒有資格站在台上,正大光明理直氣壯地宣布成為愛人的妻子,她從一開始就隱瞞,就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與包奕凡交往,隻是想不到越陷越深,竟至離不開他,竟至成了孩兒他媽。


    台上有溫柔的歌唱起,“我一定會愛你到地老到天荒,我一定會陪你到海角到天涯…”她心中難過得落下眼淚。她沒有機會,她天生沒有機會站在台上,請眾人見證幸福。撕開她以美貌以才識裝點的表皮,她是顆隨時可能被觸發的地雷,她隻適合生活在陰暗和恐懼之中,她給不了愛人幸福。從未見識到這神聖一刻倒也罷了,現在隻有心如針刺,還對擦幹眼淚,掩飾傷感,麵對包奕凡探詢的眼光。


    包奕凡好笑地道:“我那朋友,還真想不到他能說出這麽情真意切的話來,我都快被感動哭了。你受他蒙蔽啦,改天讓你看看嬉皮笑臉的真人。怎麽?很感動?兩三個月後,站在上麵的就是我們。”


    安迪愣愣地問了句:“我行嗎?”


    包奕凡第一次見安迪臉上非常臭屁的自信消失,不禁大笑,“舍你其誰。”


    安迪茫然,她再次看向舞台,無法不想像,如果她退出,而總有一天,包奕凡會和其他女子站在那台上幸福地大笑幸福地哭泣,就像如今台上的新人。


    她要不要退出?是主動退出,還是真相敗露之後的退出?如何退出?她壓根兒就不去想,可以繼續。但可以毫無疑問的是,何時退出,是有答案的。那就是在孩子出生之前。


    謝警察遇見關雎爾的第一句話就是問:“你那位同屋的好點兒了沒?”


    關雎爾無奈地搖了搖頭,“可以不提嗎?提心吊膽了一整天,飯都還沒吃,我請你在門口快餐店吃個便餐可以嗎?”


    “我請你,我也還沒吃。你那同屋愛鑽牛角尖,這種人我們偶爾會遇到,想不開時候什麽都做得出來。幸虧你盯了她一白天,一天過去應該心情可以平靜一點。”


    “誒喲…”關雎爾走不動了,“會走絕路?”


    “有這先例。也是個失戀女孩,我巡夜發現她跳江,把她扭下欄杆用了我們兩個青壯年警察的力氣,我還被咬了一口。勸了一晚上,一直僵著,等睡醒態度全變了,變成差點兒跪下向我們道謝。人就有那麽一陣子忽然鑽了牛角尖。”


    關雎爾低下頭去,想了會兒,“我不能走了。我室友剛又發現新線索,她前男友提到結婚,她又開始…唉。對不起。”


    “沒關係,是我嘴欠。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去,跟她談談?你一個人可能對付不了鑽牛角尖的人。”。


    關雎爾嘟著嘴搖頭,“我們室友三人,另一個大姐放棄重要工作也在陪她。不好意思,讓你多繞了一圈來這兒。我請你快餐,回頭音樂會我不能去了。”


    “走,吃飯去。這是我的警民聯係卡,可能過陣子就不能用了,我在基層鍛煉結束要回刑大,你先拿著,如果你室友情緒不穩定加重,不用管我還在不在聽音樂會,盡管電話我。”


    “謝謝。”關雎爾收了聯係卡,一眼就看清上麵的名字,謝濱。她也拿出自己的名片,本來休息天她不帶名片,可這回名片下意識地藏在包包的角落。


    “嗬嗬,中間這個字,幸好幸好,還能認識。”


    關雎爾聽著憋住了不讓一句話衝出口,但謝濱自己說了出來,“小時候寫小情書時候用過啦,哈哈。銘記在心,想不到再見,緣分。”


    關雎爾的臉唰地紅了。幸好天已暗,別人看不出來。“正要請教呢,我聽國外的重金屬比較多,國內的卻一個不知,給我掃盲好不好?”


    “咳,真可惜,今天國內玩黑金屬的重要人物幾乎一網打盡,本來可以看圖識字。不過一看你就是個從不泡吧的,我們…從萬曉利說起?”


    謝濱顯然很熟悉那些國內樂團,他一說起有些人的絕活,簡直眉飛色舞,恨不得端起桌上的餐盤當電吉他,也淩空耍酷一把。關雎爾從小是個好孩子,這些事兒幾乎聞所未聞,幸好,她學提琴,還能聽得個七七八八。光是聽謝濱講,關雎爾已經向往不已,那仿佛是個不一樣的坦蕩自我的世界,最關鍵的是,如果探索那個新世界,她可以找謝濱,這個可靠的警察。可時間不等人,音樂會開場尤其不等人,2202的僵局也不等人,兩人隻能匆匆吃一頓快餐,匆匆分手。


    看到關雎爾沒多久就出現在2202門口,正抱著默默流淚的邱瑩瑩的樊勝美一愣。關雎爾將打包的快餐放料理台上,“樊姐,吃點兒。小邱,不管發生什麽,飯不能不吃。我給你打包了排骨。樊姐,你的隻有涼皮,知道你晚上不多吃。”


    “你不是…”


    “不去了,以後有機會。樊姐你走吧,你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兒的,我今晚不會走開。”


    樊勝美看看關雎爾,誰都看得出關雎爾眼中的情緒。但她沒說什麽,低頭輕聲勸誘邱瑩瑩吃晚飯。關雎爾欲言又止,抱臂站在一邊兒看著。過會兒,邱瑩瑩終於支起身子,關雎爾立馬將飯盒遞過去,打開,讓熱氣騰騰的紅燒排骨亮相在邱瑩瑩眼前,邱瑩瑩一整天沒吃飯了,她不信邱瑩瑩就不受誘惑。果然,邱瑩瑩拿起了一次性筷子。


    樊勝美歎聲氣,拿紙擦幹邱瑩瑩臉上的各種液體,起身走過關雎爾身邊,輕輕拍拍關雎爾的肩,“這兒交給你了,謝謝。”


    關雎爾點點頭,默默看樊勝美換件衣服,匆匆出門。期間邱瑩瑩連聲叫了幾次樊姐,樊勝美隻能當做沒聽見,關雎爾也當做沒聽見。等樊勝美一走,關雎爾默默凝視嘴裏鼓鼓囊囊地含著一口飯的邱瑩瑩。邱瑩瑩見樊勝美義無反顧地離開,發了會兒愣,轉而對關雎爾道:“小關,我完了。”


    “嗯,我看你也快完蛋了。春節後你隻顧著發呆,不再出去跑生意,很快,就憑你拿點兒上班死工資,沒有提成,物業費你快付不起了,下季度的房租也快付不起了,若不又厚著臉皮向你爸爸伸手,你還得節衣縮食。我們隻是赤手空拳在海市打拚的小白領,靠天天辛苦做事才有衣食住行,愛情這種東西你奢侈不起。放下吧,好好想想,你該幹活了。”


    “你說的道理我也懂,可我現在哪有心情。”邱瑩瑩說到這兒,委屈地一癟嘴,又眼淚紛紛。


    “小白領沒有資格講究心情。想想你上一次,回憶回憶你上次丟工作時期的失魂落魄,誰下手辭你的時候跟你講過感情?誰管你心情如何?珍惜眼下得之不易的工作吧,你折騰不起。”關雎爾頓了頓,不得不說得再詳細點兒,“你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將應勤封存,在明天一天時間裏調整好精神狀態,後天一早精神抖擻地去上班,去掙活命錢。你沒有其他選擇。”。


    “小關,你幾歲啦?這麽殘酷。我…”


    “你慢慢吃,吃好了趕緊看看自己身處的位置。時不我待,物業費房租費公交卡飯錢電費水費,你算算吧。”關雎爾說完,回去自己房間了。


    邱瑩瑩愣愣地看著關雎爾走開,不禁自言自語:“你咋這麽冷血。”關雎爾當沒聽見,忍了。


    過會兒,邱瑩瑩吃完,拿出抽屜裏的零錢,湊足盒飯價,拿到關雎爾屋裏,又重複一遍,“你真冷血。”


    關雎爾這回忍不住了,跳起來道:“邱瑩瑩你說話前請三思好不好?我哪冷血了?我天沒亮開始為你的事忙碌,我推掉今天跟朋友第一次聽音樂會來陪你,我還給你買來晚飯,我哪兒冷血?你不知道出口能傷人嗎?你憑什麽如此輕易地傷我,你拿我當朋友來對等對待嗎?我又不是應勤。”


    邱瑩瑩被罵了個劈頭蓋臉,可自己也意識到說錯,她才一愣,關雎爾就揮手道:“知道你荒唐了就好,求你別再荒唐了,好好反思,好好過日子,靠自己,你隻有靠自己。別道歉了,跪安。”


    邱瑩瑩吃驚地看著憤怒得滿臉通紅的關雎爾,心中有滾滾說辭罵回去,可話到嘴邊都咽下了。關雎爾也直瞪著邱瑩瑩,心裏不由回憶起曲筱綃話不投機照著臉摔上門的決絕,可是她做不出來。兩人隻能互相瞪視。


    “我原諒你,你是小朋友。”


    “不需要你的原諒,我無過錯。責任追究抓源頭,你才是源頭。”


    “我怎麽了?我失戀,我被人踹了,被人當垃圾一樣踹了,我不能憤怒?”


    “你愛憤怒憤怒去,不奉陪了。”


    關雎爾真的忍不住了,伸手想關門,但被邱瑩瑩死死頂住,不讓移動分毫。兩人再度憤然瞪視,兩張年輕的臉間隔更近,不到一尺。兩人都在門板上使勁,兩張小臉瞬間都死死憋得通紅。


    對峙良久,邱瑩瑩卻“噗”地一聲笑出來,可眼淚也隨著一聲“噗”又掉了下來。關雎爾也“呼”地一聲,一口真氣泄了。兩人不約而同收回落在門板上的勁兒,傻傻地對視了會兒,邱瑩瑩點點頭,“我明白了。今晚開始,不上微博了。”


    關雎爾點點頭,但沒說。隻怕自己張口就問“能堅持幾天”。兩人默默相對了會兒,邱瑩瑩回去自己屋裏。鬥室之內,她無法不直麵充滿誘惑的電腦。在要不要上網刪除微博關注,甚至刪除微博地址的考慮麵前,邱瑩瑩徘徊良久。最終,隻能又回到關雎爾屋門口,“小關,幫我刪掉電腦裏他…他的痕跡。”


    關雎爾二話不說,走去邱瑩瑩的屋子,一把將邱瑩瑩關在門外,動手飛快刪了所有應勤的痕跡。再度打開門,她伸手向邱瑩瑩,“手機也拿來。”


    邱瑩瑩不禁拉出一張哭喪的臉,可磨不過關雎爾,隻能交出手機。關雎爾便將手機上的所有痕跡也除去。回到自己屋裏,關雎爾索性斬草除根,發短信告訴應勤,她已幫邱瑩瑩刪除電腦和手機上的聯絡方式,她希望應勤懂得自保,如果方便,換手機卡,換各種上網id。很快,應勤就回複,說出了手機卡明天天亮才能辦,其餘都已辦妥。自此,邱瑩瑩所有聯絡應勤的渠道都被封閉,除了最原始的人肉堵。。


    為此,邱瑩瑩愣愣站在關雎爾屋門口一聲不響,一不怕苦二不怕累地站到樊勝美開會回來。


    關雎爾被盯得心裏起毛,完全無法看書,隻能窩在屋子裏上網猛搜黑金屬。小小2202,一時充滿鬼哭狼嚎聲。


    包奕凡的朋友在婚禮結束後,又邀請最親近的朋友一起去新房玩。安迪想不去,可考慮到結婚的新郎是包奕凡的密友,她斷無拉後腿的道理。此時的她已不能全然以自己的好惡為進退標準了,她自覺考慮包奕凡。


    新房在別墅區,門口泊名車,往來富二代,茶幾上早已擺滿法國名莊葡萄酒。在場的人幾乎都彼此認識,除了安迪。因此他們鬧得很凶,安迪素來性寒味甘不會鬧,唯有旁觀,包奕凡陪著,偶爾替安迪擋住各種衝擊。


    “為什麽心事越來越重?”


    “有嗎?”


    “都寫在臉上。”包奕凡伸手比劃熱鬧的人群和他們兩個,“繁華——落寞,繁華——落寞,繁華——落寞。對比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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