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是天神浮空,一個身上隻吞噬了花神,沒多大本事的神。”


    “真羨慕你此刻的無知。”修宴說,“因為這樣,我就能欣賞你接下來的表情了。”


    他莞爾道:“天神浮空,本就是花神。六界之中,花為主人,她並非吞噬花神,而是收回了本體。”


    “小孩子就該乖乖聽話才對,你要當時留在我們身邊,聆聽教誨,你就會知道……”修宴說,“天地間,從來就隻有一位神,跳出規則之外,是萬物萬神的造物之主。”


    “沒錯,你這個表情很好。”修宴看著她殘缺的臉,開心道,“她就是主神,隻要這世上還有花在,還有春天,她就永不會消失。”


    “可惜……你看不到了。”修宴說完,手指輕輕點在她僅剩一小半的臉上,“對了,忘了告訴你,我的能力,是淨化。”


    “所以那些吞噬神的髒活,都是由我來。”


    “就像現在這樣。”


    平地起風,修宴的眼眸奕奕有光,片刻之後,他收回手指,遺憾道:“她若不是顧忌我,你早死了。”


    “這是我們的錯誤。”修宴低聲道,“但或許……這也是天地的意思。六界,需要新神了,而新的神,不是你。”


    “很難過吧。”他看著地上漸漸消散的邪息,慢慢說道,“到頭來,你也不過是讓神下界,讓她有理由創造新神的一個引子罷了。”


    第51章 先把女主種出來


    邪神潰散, 主體雖被淨化,但也殘留了些一時無法淨化的邪息,邪息四散, 藏到了六界各個角落。


    修宴根本沒有追蹤的打算,他撿起枯萎的逢春, 輕輕啟唇,含住了枯枝。


    九重天外,日月星光劈開雲霧, 一縷金芒就照在月之宮外。


    修宴噙著細弱的逢春, 慢慢走到金芒中,金芒織錦,夜色般的墨藍衣如水般,被風吹起層層漣漪。


    他慢慢睜開眼,烏黑的瞳孔勾了淡淡一層銀圈。


    “唔,動了。”口中的逢春顫了顫, 修宴長睫垂下, 含糊道,“隻是,情況有變。”


    他像哄孩子, 笑著說:“我忘了如何回九天去,所以隻好把你種在六界內了, 你挑個地方吧。百花穀可以嗎?”


    逢春冒著怨氣, 枝幹上慢慢頂出了花刺來,劃破了他的嘴角。


    修宴也沒把它吐掉, 依舊噙著, 笑著說:“看你很有精神, 我就放心了。”


    浮空是花神, 而這六界,是先有花,後又神。浮空能寄靈於花草上,神魂是綿延不息的,就像花草,謝了再開,春風吹又生。


    她是真正的天神,數萬年前,六界的那些舊神,就是她如同種花栽樹般創造出來的。


    如果她自己被眾神誤吞,就會通過種植的方式再次蘇醒。


    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修宴飛到百花穀,將逢春埋進土壤中。


    如果天神浮空被其餘神吞噬,那麽,最後剩下的哪個神,就要把自己做養分,盡心盡力供養她。


    最開始,像這樣種植下去,需要修為來供養。


    如果是九天的沃土,隻需一夜,天神浮空留下的枯枝就會長成參天大樹,等第二天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到鬱鬱蔥蔥的樹冠時,就能看到枝丫上酣睡的浮空。


    但這還不算完,因為此時的浮空無法言語,連眼睛都懶得睜開。接下來,還要供養她的神心,直到她睜開眼,把第一句神諭帶給供養人。


    而這次的供養,不僅需要修為,還需要給她更多的東西。身心魂魄,缺了哪個都不行。


    養一個神,勞心勞力。


    修宴坐在土坑旁,運轉幾個周天後,把修為灌給逢春。


    果然如他所料,百花穀的土壤比不上九天的,逢春生長的緩慢。


    “這樣不知要多久,才能把你栽培成人。”修宴歎息。


    人界有言,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差不多需要五年的時間吧。”


    六界時間的流速是不一樣的,人間天界和幽冥慢一些,而妖界魔界,就更快一些。


    三年後,魔尊終於不再頭疼,雖然修為尚未回來,但他還是出關探情況了。


    魔界一切如常,這就說明,明珠打敗了邪神。


    魔尊掏出鏡子,眉心的神印還在,但並沒有兌現,他仍然修為缺失,沒有成神的跡象。


    魔尊哧了一聲,捏碎了鏡子。


    “本座都忘了,你是天狐養大的!”


    狡詐無比!


    魔尊直奔妖界,見到容嬰,不由分說大鬧一場。


    妖界剛修繕好的界門再次塌方。容嬰黑了臉,摸出小本本百倍記了賬,等魔尊冷靜下來後,才道:“找她,就去百花穀,恕不遠送。”


    魔尊:“百花穀?!”


    好啊!果然,明珠啊明珠,你把我們誆閉關,自己卻和百花主逍遙快活嗎?


    魔尊火球似的衝到百花穀,剛踏入穀中,就感應到了修為的波動。


    那種修為,正是他饞了許久的神修,濃厚靈動,從氣息上就彰顯著不同。


    魔尊更是氣憤,撥開花草,望向力量的來源,而後,他愣了。


    入目是一棵勾著金邊的神樹,大約有十尺高,碗口粗細,枝葉繁茂,青翠欲滴。樹冠上微有積雪,而神樹旁,擱了一張石桌,一男人坐在石桌旁,收集枝葉上的雪水烹茶喝。


    花穀飄雪,細膩風雪之中,這雪白的男子,仿佛寒玉雕琢,天然一種出塵空靈之感,懶懶支著胳膊,手指捏著琉璃盞,垂眼品茶。墨藍的神衣披在身上,柔光閃爍,長長的烏發籠著朦朧的銀芒,拖在落花積雪上。


    總之,清冷俊逸,縹緲剔透,無比耀眼奪目,又靜謐安詳。


    魔尊都不知自己竟看得落淚。


    那男子微微抬眼,長睫下,一雙烏眸攝人心魄,平靜望過來。


    “……啊,小鳳凰。”


    魔尊渾身過電,整隻鳳凰仿佛被冰凍,磕磕巴巴說:“百、百花……主嗝!”


    百花主歪頭一笑,氣定神閑。


    什麽叫神祇一樣的美啊!什麽叫神祇一樣的超然啊!


    魔尊被這笑閃耀的,抬手遮住眼睛,修為仿佛又矮了百年。


    百花主用吊打他數十倍的美妙聲音,慢悠悠道:“你這就出關了?”


    魔尊回答不上來,事實上,他脆弱的心已經被擊碎,一直自戀的他,現在感覺自己並不是鳳凰,而是一直禿毛雞,灰突突站在百花主麵前,連正眼直視他都不敢。


    魔尊知道,對方沒有釋放威壓,那應該是無法藏起的,來自神的光環,溫柔卻也耀眼。


    魔尊蜷成一團,鬧了起來。


    “你和明珠騙我們!騙我們!騙我們!!”


    他像個三歲的孩子,哭鬧不止。


    百花主支著下巴,笑著看他鬧完,掃袖拂去石桌上的落雪和落花,說道:“過來坐吧。”


    魔尊腳步沉重,耷拉著肩膀坐下,仍是不敢直視他。


    百花主笑著說:“明珠還要三年……我知道你們還是習慣如此稱呼她,哪個名字都可以,浮空喜歡換名字。每次開啟新的神紀元,她就會收獲不同的名字。”


    魔尊無精打采,根本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麽。


    百花主道:“我以為,你們會一直閉關到她蘇醒,神諾兌現時登神破關。”


    魔尊這才抬起頭,疑惑地“啊”了一聲。


    百花主抬起手,指著旁邊的這棵樹,“再等她三年。”


    “你是說……”鳳凰目瞪口呆,“這是……明珠?”


    出什麽事了?


    “喂!明珠是不是和邪神一起……”魔尊反應了過來,拍桌而起,恨恨看向對麵的這個神,“她是讓你完了神魂,所以才變成這樣吧!”


    百花主笑道:“你真的很聰明。”


    魔尊道:“無恥。”


    百花主笑得更明顯了些,說道:“不過你此時出關也好,很有眼福呢,將來。”


    魔尊又突然切換成了羞澀,繞著自己的頭發,紅著臉問:“這樹上,三年後,是會結出明珠來嗎?”


    百花主點頭。


    魔尊喉結動了動,口幹舌燥道:“那是……不穿衣服的那種嗎?”


    百花主瞳孔一縮,笑著回頭瞪了他一眼,手輕輕一揮,魔尊不見了。


    魔尊反應過來後,人已經被扇到了七海。


    他直墜海底,砸穿了海皇閉關的寢宮,又被護關的結界反噬,渾身骨頭都吱吱響。


    一群武裝披甲的鮫人前來抓破壞海宮,襲擊海皇的“匪徒”,魔尊大罵了一聲,想瞬移回魔界,卻發現自己修為渙散,竟然結不出陣了。


    鮫人護衛見是魔尊,一臉茫然,摳了摳魚鱗,問他來七海做什麽。


    魔尊擺了擺手,勉強撐著笑,說:“咳……本尊,和族中的魔姬開玩笑,過火了……美人發脾氣,我到你們七海來,降降溫……”


    不管這謊話多麽的漏洞百出,隻要帶點不可明說的靡靡色彩,外人就不好再追問。


    魔尊扶著腰,隻好走正道回去。


    七海的魚呆子們還算心腸柔軟,見他實在狼狽,問他要不要丹藥。


    眾所周知,七海珍奇丹藥一直是六界之最,各種靈藥應有盡有,療效更是十二分的好。


    魔尊就想,不要白不要,於是點頭答應了。


    魚呆子們一聽,雙眼放光,魚鱗都精神了起來,遊來遊去,把各種靈丹妙藥都往魔尊的眼前送。


    魔尊被他們吵的頭疼,說道:“別再念了,本座全帶上就是。”


    “還有還有……”一個花裏胡哨的尖臉鮫人纏過來,拚命與魔尊使眼色拋飛眼,他不知從尾巴的何處摸出了一隻小匣子,壓低聲音說道,“尊主與族中的美姬們玩鬧時,可有力不從心之時?此藥名威猛,可助尊主您重振雄風,持久不疲,誰用了都說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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