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那小仙笑得諷刺,“附庸就甘心做附庸好了,附庸也分個三六九等,好命的就去給風流人物做附庸,賤命就去給乞丐做附庸,你讓她們自己選,她們都會選嫁個貴人做附庸的。說來說去,本就是附庸,就像咱這個女兒宮一樣,就是司命局的附庸,可有可無。所以女人嘛,也就可有可無,作為獎賞,賞給男人們,好繁衍子息,誕生更強更璀璨的男人。這便是她們一生的好命榮耀了,嘖嘖,真是羨慕啊,這種人生多省心。”


    寶珠:“可……咱六界不是出了個女神,那些男神們,都是她的附庸。為何在六界,卻是女人做男人的附庸?”


    “女神?”小仙笑了起來,“從來都是男神挑女神,那一個女神,不就是其餘幾個男神的囊中之物。說起來是個天神,所有的神都由她創,可誰又將她放眼裏了?自己那般虛弱,創了神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還離不開夜神相助,這不和凡人間的女人們是一樣的?是,男人們都由她們創造,可這又如何?不過是天地拿來繁衍男人們的容器罷了。”


    寶珠:“我生氣了。”


    小仙:“生氣是無用的,你要是有能耐,你早去司命局的其他地方鬧了,還會來著女兒宮指指點點?我勸你趁早放棄了為她們打抱不平的念頭,這世界,從神就是這個模樣,凡人過得如何,也都不過是在仿照神。誰叫咱的女神不爭氣,不生女神生男神呢?妖界說得好聽,什麽那些男神都拜倒在女神的腳下,也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實際上,怎不說女神是那些男神們的玩物?”


    寶珠:“你說的不在理,但我受教了。”


    她心中,久違的燃起了一團火,先是怒火,而後悲憤,最後不熄不滅,滿載著力量。


    那是湧出的新鮮力量,能讓她渾身的血液都沸騰的力量。


    來源於這位男仙的言語,來源於男人們對女人們,甚至對女神最本真的看法。


    “原來如此。”寶珠的識海澎湃了起來,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為何在此,又為何會這麽心潮澎湃。


    她想了起來,她是來各界曆劫的明珠,她就是那個小仙口中說的,“不爭氣”的玩物女神。


    但她並沒有氣憤,也不再悲哀。


    她向那位小仙點了點頭,說道:“這番話,我會記在心中。”


    寶珠頓悟,神識歸位。司命局女兒宮金光大盛。


    這就是她在天界的悟。數萬年前,她不曾有這樣的劫數,那時,地坤人母為萬物起始,而男人們與現在相反,隻是用來輔佐女人們繁衍創人的存在。


    女人們對他們很是和善,大家也都其樂融融,就如同最開始,她創造出的那些神。


    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轉變的呢?


    明珠回想了起來。


    是從自己力量衰微,收回花神分`身,整日昏睡魂遊九天之外開始。


    她認為,天地運轉已經可以各行其職,不需她來插手幹涉。於是,她回到了九天,而她創造出的眾神,也開始謀劃著顛覆規則。


    首先是個男神吞噬了一個女神,他的力量得到了提升後,緊接著,他更加膨脹了。幾個男神也爭相模仿,最後,他們為了爭奪分割力量,眾神混戰,一直到隻剩下七個神,微妙的保持了力量平衡後,達成了停戰協約。


    而後,他們得到了獎勵,成為了主神,榮升九天。


    再然後,天諭傳來,會有新神降生,而活到最後的那個神,就會是新的神。天諭打破了平衡,神們開始了相互吞噬和廝殺。


    欲`望爭奪誕生的邪惡之果遍布六界,數萬年前埋下的因,如今遍地結果。


    隻是高傲的男神們誰也不曾想到,這一切都是天地飽和後,進行的清洗遊戲。而除了天神浮空,他們都將會是新神的養料。


    最開始和最終的選擇權,都隻在那看似虛弱無力的女神手中,她青睞誰,誰就是她欽點的地坤,而天神浮空選擇的,永遠是夜神。


    夜神為智慧和反思之體。他四平八穩,看起來沒有威脅性,也沒有性格,他能容納一切,而容納即是淨化。


    他這樣的男神,也是見過世界最初本貌,知曉何為正常秩序的男神。


    天地為了自救,令浮空失憶,以妖王窺天為契機,實現萬千小願的同時,也讓她從九天下落,睜開眼看這個混沌世界,這個已經偏行軌道許久,混亂不堪,充滿狡詐和戰火的世界。


    混亂的根基在天。


    混亂的苦果在地。


    天又根據地繼續循環,越來越積重難返。錯上累錯,錯中人麻木不知,習以為常。


    “是該改變了。”明珠說道,“回歸從前,一切從新開始。”


    她在小仙的連連叩首中,慢慢走出司命局,抬起手,將司命局一分為二,命格書也都一分為二。


    修宴伸出手,等待她把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天界也要修正了。”她把手搭在修宴的肩頭,說道:“交給你了,修宴。”


    “我知道你要做什麽,我也知道你的目標是什麽。”他道,“交予我吧,我會讓它一點點成為凡人心中,最公正的青天。”


    天帝雲流光看到神光,匆匆趕來,現場被撤職,懵圈不已。


    但神悟得快,他道:“天動,地自然要跟著動。我會親往人間,做個人神,配合修宴,一點點修正從前的錯誤,開啟嶄新世界。”


    “有勞。”明珠說。


    她的手指碎為光粉,晶瑩璀璨。


    “七海還在等我,它們在召喚我,請各位把七海交給九川,不必掛懷。”


    修宴和雲流光垂眼頷首。


    碎光如流星,墜入汪洋。


    雲流光:“我肩上擔子從未這麽沉重過。”


    修宴道:“身為神,總要做些神應該做的事,才配為神。神不把重任挑在肩上,就隻能苦萬物眾生了,不是嗎?”


    雲流光抱拳一禮,指著人間:“那我先走一步。天界關係錯綜複雜,如同亂麻纏網,交給修宴兄,確實要比交給我更合適,修宴兄大可放開手腳,你我共同修複不公天地。”


    “多謝。”


    波濤翻湧。


    七海鮫人族等級森嚴,淺灘區的深色魚尾一族,是鮫人族中的末流。即便去了深海謀差,也不配邁入海皇宮半步。


    最近,深海一直低迷,連海波流速都死氣沉沉,不如從前流暢。


    化身深色魚尾鮫人的明珠詢問後,才知是海皇宮出了問題。


    海神九川明明做了神,卻頭疼難耐,鬱鬱寡歡,整日坐在他鋪滿珠寶的貝床上,蹙眉凝思,宛如一座雕像。


    鮫人族請來了萬年壽齡的龜丞相,龜丞相繞著海神轉了三百多圈,慢悠悠道:“病了,需話療。”


    “話療?”


    “對,去尋一尾淺灘黑尾鮫人來,需得是個話多眼大的。”


    鮫人貴族們雖然不解,但龜丞相的診斷從未出過錯,於是紛紛到淺灘拉魚來。


    可幾乎把所有話多眼大的鮫人都拉來了,可他們見了海神,不是說不出話,就是嚇的逃走。


    貴族們又找龜丞相問:“那良藥,到底在哪啊?”


    龜丞相摸著摸著胡須,慢悠悠道:“嗯,不遠了,不遠了,海皇宮前看看去。”


    明珠剛問完海底發生了什麽事,氣氛如此沉重,就見蝦兵蟹將上前。


    “她眼大嗎?”


    “大吧。”


    “話多嗎?”


    “剛剛話是挺多的。”


    “拉走。”


    明珠被他們一左一右架著胳膊,拖遊進了海皇宮。


    “說話。”他們把她放在海神麵前。


    一群珠光寶氣長尾巴的貴族們一臉期待,圍著她:“快說話!”


    明珠撓了撓頭,看著那身上長滿海草螺貝,大半個都石化的海神,張嘴就是:“好家夥,這賣了得值多少錢。”


    海神像似乎動了。


    貴族們喜出望外:“再說,再說!”


    明珠:“……我懂了。”


    原來是沒人陪他說話,把孩子給寂寞成石頭的!


    乖乖,這得多孤獨啊。


    明珠說:“找個人嫁了,萬事大吉。”


    石像轉動了脖子,眼珠動了動,盯上了明珠,而後,下麵的魚尾腰線處,石殼碎落,露出了他鼓起的幾片魚鱗。


    那幾片魚鱗下,顯而易見,是他身份的象征,是屬於所有雄性動物的寶貝。


    明珠:“……哦,是個男的啊。”


    石像這才心滿意足。


    第62章 海都知道


    九川破開了石層, 眼珠能夠清晰的看見眼前人了,等他看到明珠的臉,剛剛乖下去的魚鱗又有了要頂起來的跡象。


    幾位貴族包括黑尾明珠全都瞪大了眼睛等著看。但隻是剛剛有露頭之兆, 九川的理智就拉回了自己, 羞澀和崩潰夾擊下, 石層完全破碎, 眾魚眼前金光一現, 那豪華的貝殼軟床上, 就已空蕩蕩不見魚了。


    九川逃跑了。


    憑著水流的方向, 貴族們道:“神去了花園。”


    明珠:“花園?”


    海底也有花園?怎麽有的?如何有的?是她想的那種花園嗎?


    貴族們露出鄙夷的神色, 小小的淺灘黑尾魚果然沒見識,連海底有花園都不知。


    隻不過,龜丞相說道:“讓她去吧。”


    貴族們這才準許這隻黑尾小魚踏足神聖的海底花園。


    海底有個閃閃發光的璀璨花園,枝繁葉茂的花樹被海泡凝固包裹,像鍍了層珠光,晶瑩閃爍。


    開花亦是在海泡中,明珠進入花園後, 廣袤的海底花園密密麻麻又悄無聲息地全部綻開了花, 火紅如晚霞墜海。


    明珠暈天轉地在這名副其實的花海中尋找著躲起來的海神九川。


    她的記憶斷斷續續, 一會兒覺得自己很久之前就認識九川,一會兒又覺對他陌生, 不知從何找起。


    “別過來。”


    等她遊到花園中央時, 一道聲音和著水波而來,猶如四麵襲來, 並非是怒斥, 而是委屈的請求。


    他語氣很軟, 也很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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