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他在等的時機。


    那個男人留下的筆記中寫過, 先是厚重的無法消散的海霧, 之後,是不分晝夜的瓢潑大雨,海浪, 暴風。


    在生機斷絕之際, 亡者的大門將浮現於海麵。


    萊斯沃斯收回視線,轉向身側的紅發海盜。


    羅西也看著遠處濃重的雲霧,身為一個航行經驗豐富的船長, 她自然看得出這是暴風雨的前兆。


    感受到萊斯沃斯的視線,羅西轉身。


    “你想說什麽?”她的語氣很不客氣。


    萊斯沃斯盯著她的臉,這位船長的表情相當的嚴肅。


    不知道她是故意板著一張臉裝嚴肅,還是身為“安”時就是這幅模樣,船長的表情變化真的很少,遠不如她在法國馬賽,在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酒館那樣熠熠生輝。


    萊斯沃斯覺得,都怪這愚蠢的男裝。


    他有幸見過那布料之下美好的風景,見過她白皙的肩頸,胸前安順的白鴿,肌肉紋理分明的小腹和有力的長腿。


    男人不受控製地舔舐唇角,目光不受控製從上之下,落在了讓人通往極樂的幽徑。


    年輕的船長轉過身,眼睛裏夾雜著怒火。


    “你繼續看下去,我不介意挖掉你的眼珠。”她惡狠狠地說道。


    萊斯沃斯奧收回視線,落在羅西被憤怒所染的麵頰。


    她總於有了情緒的起伏,雖然又是憤怒。


    他總能讓她憤怒,總比不為所動好。


    “好。”萊斯沃斯欣賞著她因為他產生的變化,“如果你能做到的話。”


    羅西剜了他一眼,手按在腰間的長劍上。


    與萊斯沃斯獨處的時候,她都會隨身帶著自己的佩劍。雖然說那個吸血鬼用特殊的能力限製了萊斯沃斯讓他不得不無二心地跟隨翱翔天使號的船員前往尋找亡者國度,但比起虛無縹緲的魔法,她更信任自己手中的長劍。


    萊斯沃斯看了一眼她的動作:“想殺我,還是等到你有命活著從那個地方走出去吧 ”


    羅西盯著他:“暴雨夜就會開門嗎?”


    “門會出現。”他說。


    “那漩渦呢?”


    “還不明白嗎?”萊斯沃斯收起全部的輕浮終於展現出些許屬於大海盜的威壓,“漩渦就是門。”


    .


    海上暴雨的第三天。


    甲板上,水手與帆索與積水抗爭著。船艙裏,金滿臉嫌棄地看著玻璃杯中的鹿血。


    他幾次舉起杯子,還是不能說服自己飲下這杯血。金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放下了玻璃杯。


    他側過頭,聽著甲板上水手整齊劃一的號子,不由得想起這幾日的見聞。


    大腦之中,仿佛出現了兩個小人,一個穿著愚蠢的白色衣服,頭上是傻傻的光圈,另一個則像煉獄中的小魔鬼,透露著可愛俏皮的邪惡氣息。


    俏皮的小魔鬼對金說,這艘船上,有很多的女水手,她們的鮮血會比這鹿血香甜許多。


    可阿慶會介意,小蠢貨天使補充。


    蠢貨說得有道理,阿慶會在意。


    “還有男人。”魔鬼繼續引誘道,“人血,是多麽美味的食物啊。”


    “男人臭烘烘的。船上沒有那麽多淡水,他們都不洗澡。”小蠢貨天使弱弱的補充道。


    金呲牙,他的潔癖沒有海涅那麽重,可也受不了從糊著一層黑泥的脖頸上下口。


    意識在打架,俏皮的小魔鬼給出的建議,都被愚蠢的天使化解。


    一定是與善良可愛的阿慶待在一起時間久了,他太幸福了,都懶得去做壞人了。


    金給了自己一個滿意的理由,他笑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


    元慶就是在這時走進船艙的,她在甲板是逛了一整圈,都沒有找到亞倫。


    回到船艙,卻看見金傻笑著露出白牙。


    這表情與那張精致的麵龐搭起來,看起來不太聰明。


    金本就跳脫難以理解,元慶的視線轉到那杯鮮血上,與她離開時候的高度一致,金果然不喜歡鹿血。


    這也是她想要尋找亞倫的原因,她會出一大筆錢,拜托亞倫在水手中詢問一下,誰願意提供一小杯的鮮血。


    不需要太多,至少讓金不能一直處於饑餓的狀態。


    但亞倫消失了。


    元慶不放心讓金一個人待太久,隻好先返回船艙。


    好在,他沒有做其他的事情。


    “發生了什麽,怎麽這麽開心?”


    金搖了搖頭:“沒什麽特別的事情。”他推開了那杯鹿血,目光定在元慶身上。


    淋著雨在甲板上走了一圈,她身上那件薄薄的襯衫濕透了,貼在皮膚上,將少女的曲線勾勒出來,隱隱約約,讓人遐想無限。


    金的笑容更加燦爛。


    “換身衣服吧。”他提議。


    元慶擦著頭發,她沒有察覺金話語中的含義,“嗯。”


    她拿起一側準備好的衣物。


    金直起身子,眼睛落在元慶的背上 目光炯炯,將她洞穿一樣。


    元慶捏著衣角的手放了下來。


    船艙是單間,沒有多餘的更衣室。平日裏她換衣服的時候,海涅會主動退出去,而現在,房間裏的人不是海涅。


    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事情的關鍵,背後的目光漸漸炙熱滾燙起來。


    元慶吸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


    金靠著椅背,顯然不想錯過她換衣服的場景。


    他不動,她也不動。


    兩人就這樣僵持在原地。


    雨水順著潮濕的頭發向下,發梢凝聚出一滴水滴,水滴滴落在的襯衫上,顏色變得更加深沉。


    金挑一下眉,看著與他僵持的女人。


    他站了起來,向前靠近元慶。


    明亮地火焰在他掌心出現,輕輕烘幹了她的長發。


    “還不換?”金低聲笑著,手搭上元慶的肩膀,襯衫濕漉漉的,“雖然不會生病,但這樣,不難受嗎?”


    “你出去。”元慶堅持。


    “阿慶。”金還想堅持,“什麽都發生過了。”


    “出去。”


    金垂眼看著她,注意到阿慶麵頰漸漸帶上的粉色,雖然心有不甘,但他很清楚循序漸進一詞的意思。


    他後退一步,捏了捏她的肩膀。


    船體居然晃動起來,像是被拋上天空又落下,金瞬間就穩住了身形,眼睛在元慶身上一掃,他收起控製著身體的力道,順勢壓倒在她身上。


    兩人向著牆壁跌去,男人手腕一撐,借力抱著元慶轉身,跌落在地,當了墊板。


    物品紛紛落地,鹿血從高處灑下,落了滿地。


    書,枕席,燭台蠟燭,都跌在地上。


    金第一時間滅掉燃燒的蠟燭。


    室內變得一片黑暗。


    船上下顛動著。


    金看著身上的元慶,黑暗並不影響他的視線。


    小窗外,一道藍紫色的閃電撕裂蒼穹,將她的側臉染成藍色。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金笑起來,他直起身子,元慶的注意力因為他的動作收回到他身上。


    她坐在他腿上,手撐在他的小腹。


    “阿慶。”金呼喚她的名字。


    “起浪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語一樣,一聲沉悶雷聲響起,轟隆隆的回蕩許久。


    .


    艏樓上,羅西麵色凝重地看著自己的船。


    浪是在瞬間起來的,沒有一點征兆。


    遠方的天空,閃電醞釀著。


    悶雷聲後,又一道閃電不加猶豫的劈下。


    萊斯沃艘登上艏樓,與她一起望向遠方的天際。


    浪花卷起船體,翱翔天使號劇烈地搖晃著,羅西扶住欄杆,勉強穩住身體。


    “快了。”萊斯沃斯目光凝重,高喊道,“通道要打開了,升帆,向北航行。”


    “升帆?”羅西轉頭看他,齊耳的紅發被風卷起,“這樣的天氣升帆?”


    “升帆。”萊斯沃斯強調,即使到了這種時候,他仍然不忘挑釁,“你是覺得,你的船員沒有在風暴中航行的能力嗎?”


    “嗬。”羅西望向北方的海域,她感覺到,在那裏正有什麽東西緩緩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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