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宸安笑道:“自然是能的。”


    兩人又這般的聊了片刻之後謝宸安方才說道:“今日之事,其實你本不必替我出頭的。”


    謝宸慶聽言卻道:“皇姐說的是什麽話?這麽多年的情誼,難道是白來的麽?”


    “自然不是,隻是謝宸意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你現在閑雲野鶴,沒必要為我招惹她。”


    “其實很多事我心裏都是清楚的,之前皇姐身在宛臨,有些話我不好說出來讓皇姐平白為我擔憂,而今皇姐既然回來了……”


    說到這,謝宸慶直視謝宸安,說道:“我與皇姐終究是會站在同一邊的。”


    結合著謝宸慶的話,謝宸安想到了自己上次從宛臨回京城的時候聽謝宸慶說的那些話,她當是隻以為那些是她的心裏話,以為謝宸慶在靈汐君的庇護下養成了單純懵懂,凡事不上心的性子,而今才發現並非是這樣。


    在這京城之中,好像人人都被迫披上了一層皮。


    謝宸慶這話已經是明明白白的表達了自己的立場,謝宸安拍了拍謝宸慶的肩膀,沒有再多說,但其中的含義兩人卻都已經明了。


    一旁的蕭敬之看著謝宸慶,陷入了沉思。


    雖然幾人都沒有打獵的想法,但晚上的時候是要對獵物計數的,若是真的沒有收獲多少還是有些不妥的,於是謝宸安與謝宸慶雖然沒動手,但還是讓手底下的人打了些獵物,倒也不求多,在一眾人之中不顯得突兀便也就罷了。


    這一日便就這般走走停停閑庭信步似的過去了,等到下午他們回去的時候,謝宸遠和謝宸意已經先一步都回來了,而其他人也大部分都回來了。


    又等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等到眾人陸續回來之後,便有女官上前開始清點眾人的獵物數量,從而當眾宣讀出來。


    謝宸意不出意外的拿了第一,而謝宸遠略遜一籌,其他人的獵物數量則要少一些,明顯都識相的躲避二人鋒芒,不願意與其爭鋒。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這兩人竟然都在第一天便獵到了雄鹿,謝宸安再次想到了此前謝宸慶跟她說的,女皇是因為雄鹿血能夠治病一說這才來了獵場,心中頓時有了幾分了然。


    這是一次表現機會,她們自然都不會放棄,而這鹿到底是她們當真有這般的幸運,遇到了將其獵殺了,還是說投機取巧,所以才有了這般的‘幸運’,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結果能夠讓人滿意。


    隻是這若是獨一份兒的也就罷了,兩個人都獵到了,倒也就不覺得如何了。


    謝宸意卻在這個時候主動上前一步說道:“兒臣聽聞雄鹿的心頭血最是有效,是以特意將它活著帶了回來,母皇可親自取它心頭血,以解病情。”


    眾人聽言這才發現她獵到的雄鹿雖然有傷,不過這個時候卻還活著。


    謝宸遠那邊的鹿卻明顯已經死透了,其實直接將獵物獵殺後帶回來才是最為常見的做法,畢竟將活著的獵物帶回來總是要耗費更多的人力物力,要更為麻煩些,而今謝宸意卻憑借著這一點壓了謝宸遠一頭。


    女皇聽言果然誇獎了謝宸意一番,謝宸遠那邊倒是看不出有什麽異常。


    女皇聽了謝宸意的話,親手接過了刀,走到這被束縛的雄鹿麵前,直接用刀刺入了它的心髒,取了一碗心頭血飲下。


    謝宸安看著躺在地上尚且活著,鮮血汩汩而出,發出痛苦哀嚎的雄鹿,隻覺得心中的不忍越發強烈,她微微垂下了頭,不再去看它。


    蕭敬之牽住了謝宸安的手,無聲的撫慰她。


    躺在地上的雄鹿又哀鳴了片刻,聲音終於小了下來,而後漸漸的死去了。


    飲雄鹿血治病明明是無稽之談,而這時眾人卻接連跪下,高呼女皇萬歲萬萬歲。


    為了不顯得突兀,謝宸安也跟著眾人一同跪下,隻是她低垂著頭,沒有跟其他人一起呼喊。


    這些計數完畢的獵物很快便被人抬走,而後開始剝皮烤製,按照慣例,這些被獵來的動物便是她們今日的晚膳主食了。


    謝宸安頗有些沒有胃口,不知怎麽,那隻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鹿,就像是印進了她的腦中一般,讓她久久無法忘懷。


    晚膳過後謝宸安便跟著蕭敬之一起回了住處,她原本以為謝宸遠會派人過來說些什麽,但卻沒有。


    謝宸安雖然不知道謝宸遠這葫蘆裏麵賣的什麽藥,卻也猜到謝宸遠這般費力讓她來秋獵,不可能隻是如此。


    隻是這接下來的事情如何發展卻仍舊是未知。


    這狩獵要持續三天,謝宸安沒什麽獵殺的興致,原本想著若是沒有旁人作梗,接下來的兩天她就繼續跟蕭敬之一同四處走走,結果第二天一早就有謝宸意的人過來,說謝宸意邀請她今日一同狩獵。


    謝宸安實在是覺得有些莫名,昨日謝宸意那態度明顯的不想跟她同行,而現在這舉動又是為了什麽?


    第175章


    謝宸安猶豫片刻, 最後還是答應下來。


    等到謝宸安和蕭敬之一行人見到謝宸意的時候,謝宸意正一身戎甲站在河邊,似乎是正在沉思, 其他人都遠遠的站在她身後。


    謝宸安手下也在此止步, 兩邊人馬形成相對之勢,謝宸安和蕭敬之繼續走到謝宸意的麵前。


    謝宸安笑道:“皇姐怎麽今日有興致邀我一同狩獵了?”


    謝宸意回過身來看著謝宸安,臉上的表情有些惱火,又有些嘲諷, 她問道:“我和謝宸遠之間, 你就那麽篤定謝宸遠會贏?”


    謝宸安一瞬間愣住了。


    謝宸意繼續說道:“一邊假裝對我歸順,一邊卻替謝宸遠做事, 一直以為你愚笨不堪,不當重用,倒是沒看出你有這等的頭腦。”


    她手上持劍, 用劍挑起了謝宸安的下巴, 嗤笑道:“不自量力又自作聰明,竟然還想愚弄我?”


    杜恒一行人見此形勢瞬間拔劍,作出了警惕的姿態。


    謝宸意的人在這個時候也跟著拔劍, 兩邊人馬一時間形成了劍拔弩張之勢。


    蕭敬之上前將謝宸安拉的退後了一步,堪堪躲開了抵在她脖子上的劍,同時對謝宸意說道:“衛王慎行,這般的行為怕是有傷和氣, 況且又何嚐得知這消息不是有意中傷?”


    昨日的時候謝宸意雖然懶得理會謝宸安, 卻根本看不出什麽來,如今一夜過去, 她卻突然變成了這樣的態度,實在是讓謝宸安有些沒有準備。


    她此時方才回過神來跟著說道:“皇姐這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又是何出此言,我怎麽會有這般的想法,此事怕……”


    謝宸安的話還沒說完,隻聽到她身後的杜恒突然喊道:“王上當心!”


    謝宸安是背對著杜恒等人站著的,驟然被杜恒打斷了說話,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蕭敬之卻先一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臂膀,然而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她隻覺得頸側一疼,一道血珠就此滑落,瞬間染紅了她的肩膀。


    正在這時林中又有幾道箭矢向這個方向射了過來。


    謝宸安躲避不及,閃避間失足向河中倒去。


    蕭敬之跟著躍入河中。


    不過一瞬間,水麵上隻剩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刑戮飛快的帶人去林間抓人,然而林中的人仿佛就像是幽靈一般,這片刻的功夫竟然就此消失不見。


    杜恒這個時候跟著跳入了河中,而這時水中的蕭敬之和謝宸安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杜恒雙目赤紅,幾乎發了瘋,直接拔劍對準了謝宸意,厲聲喊道:“你這個畜生!”


    此時水中的謝宸安原本就受了傷,傷口浸了水,隻感覺說不出的火辣辣的疼。


    她用一隻手捂住脖子,另外一隻手則攬著蕭敬之的腰,水流有些急,兩人在水下遊了一會兒,直到遊出有一段距離,到了拐彎樹木茂盛不易被發覺之處後,蕭敬之才帶著謝宸安上岸,而後用輕功帶著她又奔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到了一個隱蔽的山洞處。


    兩人一同進入山洞,謝宸安這才詫異的發現,這山洞內竟然是被刻意打點過,山洞內堆砌著些幹草,而地上更是放了一個包袱。


    隻見蕭敬之打開包袱,從裏麵拿出了傷藥和繃帶。


    謝宸安心中覺得詫異,但終究是沒有多問。


    蕭敬之也明顯沒有解釋的意思,他替謝宸安處理好了脖頸間的傷口,而後問道:“身上還有其他地方受傷了麽?”


    謝宸安搖頭,她身上穿著那件刀劍不侵的褻衣,也就隻有頭、脖子和手腳的地方是弱點,其他幾隻箭雖然也射到了她的身上,卻並沒能真的傷她,不過這箭矢撞在身上的力道,估計還是會讓她身上青紫幾天。


    謝宸安跟著問道:“你受傷了麽?”


    蕭敬之搖頭,而後又從包袱裏麵拿出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替謝宸安換上,自己在這之後也換上了一套幹爽的衣服,包袱裏麵甚至連布帛都有準備,換好了衣服之後蕭敬之便替謝宸安擦起了頭發。


    謝宸安輕笑,“你還是這般的周到,隻是這次怎麽又沒跟我提前說?”


    蕭敬之斂眸。


    謝宸安拉過了蕭敬之的手,拿過了他手上的布帛,替他擦起了頭發。


    “不是怪你,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思慮,後續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處理呢?”


    今日這情況,雖然謝宸意看上去氣勢洶洶,似乎是做下此事的嫌疑最大,但是細細想來謝宸安卻覺得不應該是她。


    以謝宸意的性子,她若是真的想殺她的話,那她手上有劍,應該是會直接用劍刺她才是,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沒腦子,就算是要殺她,也不應該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給人以把柄才是。


    想到謝宸遠費力將她弄到獵場,又想到謝宸意似乎一夜之間就知道了她已經投靠謝宸遠的消息,並且對此深信不疑,細細想來此時還是謝宸遠的嫌疑最大。


    事實上蕭敬之做了這般周全的準備,此事也有一定的可能性是他做的,但謝宸安雖然身上穿著那褻衣,在這等箭矢亂射的情況下,若是被射中頭卻也是難逃一死,她下意識的就覺得蕭敬之不可能會讓她麵臨此等的危險。


    蕭敬之接下來的話便佐證了謝宸安心中所想。


    蕭敬之說道:“這次的事情我並沒有得到確切的情報,隻是根據推測提前讓人做下準備。如今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便可以確認我推測屬實。


    此事當是太女有意將妻主投靠之事告訴給衛王,想要激衛王對妻主動手,而若是我所料不錯,太女為了洗脫自身嫌疑,她今日也當會受傷。


    如此一來,衛王曾經當著眾人的麵威脅妻主和太女,而今你們兩人都受人刺殺,偏偏凶手還緝拿不到,這等的情況下衛王身上的嫌疑便再難洗幹淨了。


    從此次行為來看,那些刺客分明是沒打算留手,太女應該是真的想殺妻主。


    妻主若是就此身死,一來可以加重這件事情的嚴重程度,二來妻主手下在義憤填膺的情況下更容易讓人將矛頭對準衛王,三來妻主和太女接連受傷也容易讓人想到當年昭王身死一事。


    當年昭王身死,大部分人都信了她是病死的,但其中還是有一部分人覺得昭王是被太女害死的。


    如今出了這等的事情,或許能夠連帶著將昭王的死歸咎到衛王的身上,畢竟很多人都知道她們此前數年不和,昭王死後衛王卻以血脈至親為名,對她的死耿耿於懷,並且一直追查其死亡真相,並將矛頭對準太女。這麽想來,若一切是昭王做戲也未必不可能。”


    謝宸安聽言道:“那謝宸意這次怕是很難翻身了。”


    蕭敬之道:“的確是很難,而且就算衛王真的能夠證明這次的事情和她無關,其他人卻也不太容易聯想到已經受傷的太女身上,隻要太女花費些心思,也能將妻主的死和昭王的死全都推到晉陽王身上。”


    謝宸安瞬間覺得謝宸遠的確是心思不一般,細細想來她隻要作為受害者,在這件事情上就已經處於不敗之地了。


    想到此前的猜測,謝宸安問道:“我昨晚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覺得有可能麽?謝宸意的身邊會不會跟著什麽人,在影響她的言辭和決策。”


    “應當是有個這樣的人,不過依我所見,這人起到的作用未必是正麵的。”


    謝宸安聽言反倒是越發覺得心裏泛起了一陣寒意,她此前隻想著可能是沈家或者鳳後派人看顧著謝宸意,免得她再做出什麽失格的事情,而如今想來若是謝宸意身邊被人故意安插了此等的人,從而慫恿她,讓她走向岔路的話……


    當真是讓人覺得心中直冒寒氣。


    她這個時候終於徹底的明白了謝宸遠的打算,對謝宸遠來說最佳的方式,其實就是在女皇死前,借女皇的手將其他人鏟除殆盡,這樣她就可以幹幹淨淨毫無後顧之憂的登基了。


    她突然覺得眾人就像是處於一個無形的獵場,裏麵的所有人都是獵人,所有人也都是獵物。


    蕭敬之繼續說道:“剛妻主問我後續的事情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的決定權在妻主,而不在我。”


    謝宸安看向蕭敬之。


    蕭敬之卻沒有立刻作出解答,隻是說道:“這裏仍舊是不安全,外麵有匹馬,我帶著妻主一同離開此處。”


    謝宸安點頭。


    蕭敬之扶著謝宸安在馬上坐好,而後躍身上馬,將她護在懷裏,策馬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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