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陳明珠回頭假裝先四處望了望,這才驚覺青兒不見,皺了皺眉道:“是不是在外麵人多走散了。”


    溫淑琳當即道:“那要不讓柳眉回去叫人四處幫著找尋,萬一是迷路了?”


    陳明珠想了想,眉頭舒展開來,不甚在意的擺擺手,“就不勞煩溫姐姐與柳眉了,說來這也不是我們第一次來桐林,青兒知道季家的鋪子在哪,她要是找不著我,定會去那邊的。”


    自家主子都不操心,自己一個外人哪裏管的了這麽多,見她這般說了,溫淑琳便不在提,也看起了布料,打量著阿旭近日長高了不少,怕是要重新裁衣了。


    兩人正與掌櫃說著話,門口又進來兩名女子,那兩人嘰嘰喳喳的正談論著時下小姐們熱衷的衣服款式,後方都帶著丫鬟,一看周身打扮便知不是尋常人家的,直把掌櫃也吸引了過去招呼。


    溫淑琳回頭正好目光落在個子略高的那名女子身上,那張在熟悉不過的臉,抓著布料的手不知覺的收緊,指甲掐在掌心泛起一陣痛意,但也掩蓋不了她心中的恨意。


    布莊就這般大,兩名女子甫一踏進來也是瞧見了溫淑琳,均都愣了愣才回神。


    沒想到在這裏見到溫淑琳,如今喪夫新寡,想來日子過得不好,溫淑涵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許久不見,堂妹近來可好?”


    溫淑琳目光沉了沉,壓抑著心頭的憤恨,死死的盯著她,“托堂姐的福,日子尚且還過得去。”


    溫淑涵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除了身上穿的素了些,模樣倒是沒有半分變化。身上也不見半點悲傷、痛苦自艾自怨,還真是可惜。


    “看來確實是還過得去,我那堂妹夫才死了沒幾月,堂妹就有心情上街來玩耍,想來喪夫之事對你真沒什麽影響。”


    溫淑涵此話一出,布莊裏但凡聽到了一絲半點兒的,都無不將目光落到了溫淑琳身上,猜測著這寡婦身上又有著什麽八卦風月之事。


    溫淑琳被四周異樣的目光給包圍著,整個人猶如墮入冰窖,臉色瞬間一片蒼白,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恨意,恨不得化身巨獸將眼前之人撕碎。


    溫淑涵!害我墮入冰湖間接嫁與季家還不夠!今日還要如此辱我,此仇不報,枉我重活一世!


    感覺周圍陌生的眼光,阿旭顫巍巍的開口,“娘娘,阿旭怕。”


    溫淑琳低頭看向一直陪著一旁的小娃兒,深知現在不是爭吵的好時候,強行勾了勾唇角,“不怕,娘娘帶阿旭回家。”說完抱起阿旭,帶著柳眉就要往外走。


    哪知溫淑涵卻兩步擋在門前,輕笑出聲,“堂妹別急著走啊,多日不見不如去對街的茶樓敘敘舊啊。”


    溫淑琳冷冷反問,“我們有話可說嗎?”


    “真的沒話?”溫淑涵眸光落在她懷中的阿旭身上,“這就是陳家留下的那娃兒吧?堂妹也真是可憐,嫁去季家不出一月夫君便去了,連個孩兒都沒機會留下,如今隻能撿了繼子來當個寶護著。”


    以往溫淑琳未出嫁時,每回與她爭執自己都落了下風,如今正逢溫淑琳處於人生低穀時,溫淑涵恨不得將以往受過的氣全都一次性還回來,哪會輕易放她離去。


    門口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紛紛七嘴八舌的低聲議論著,溫淑琳隻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觀賞的猴子,整個人氣的臉色鐵青,心裏急得上竄下跳,卻毫無辦法。若是平常,她早就一耳刮子打過去了,哪會在乎什麽名聲,可現下阿旭還在她懷裏,萬一嚇著小娃娃……


    “你別太過分!”溫淑琳壓低了聲音,“我們的事何至於牽扯到旁人,你到底想……”怎樣?


    話未說完,人群之中一個聲音突然喊到,“這位姑娘,我勸你還是口上留德。”


    來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場之人都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人群也跟著自發讓開一條道來。季林鍾背著手氣定神閑的踱步而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仿若一切皆在掌握中。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意外在所難免,誰能保證自己一定是壽終正寢?姑娘還是口上留德,不然萬一報應落在了自己頭上,將來也嫁個早逝的夫君可怎麽辦才好?”


    這話說的不可謂不毒,溫淑涵頓時氣的臉色通紅,“來者何人?”


    正待開罵,身邊的矮個子女子急忙將人拉住,小聲勸到,“溫姐姐可別亂來,此人乃是季家二公子,有功名傍身,不可隨意辱罵。”


    季林鍾冷冽的目光掃了她一眼,並不理會她,而是走到溫淑琳麵前,伸手將懷中的阿旭接了過來,語氣態度與方才天壤之別,“快到午時飯點,在鋪子上沒等著嫂嫂,是以特意來尋。”


    人群頓時嘩然一片,這被辱之人竟是舉人老爺的寡嫂,科考明年在即全國皆知,再是寡婦又如何,過了明年指不定就是半個官家太太了。


    溫淑琳深知他此番作為是為自己做臉麵,福了福身,一臉感激,“被無聊之人絆住,勞煩小叔多等了。”


    “無妨!多嘴多舌之人自有天譴,嫂嫂不必介懷,這便走吧。”


    說罷,季林鍾在前麵領頭開路,溫淑琳看著他的背影默默的帶著柳眉跟在後方,這是第一次,她感激季林鍾時機出現的恰好,這人若是不心心念念的想弄死她,也沒多壞啊……


    第二十七章


    一行人離了布莊,在自家鋪子附近尋了間人不多的酒樓用午飯,許久沒在外麵吃,今日出來一趟倒是別有滋味。


    午飯過後太陽炙熱,行人多數都回家避暑了,大街上也冷清下來,季林鍾怕小娃兒中暑又專程叫來馬車將幾人送回家。


    阿旭有午睡的習慣,玩了一上午也累了,一上馬車沒多久就睡著了,一到季家大門前,溫淑琳就讓柳眉先將他抱進去。


    陳明珠今日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沒在大門處多做停留,在青兒的攙扶下,也先行進了大門。


    溫淑琳看著季林鍾躊躇半響,欲言又止,思量半天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明年還要參加科舉,今年就要提前進京,鋪子上除了之前大哥去了以後積累的事務,季林鍾還要做好後續他不在桐林後的準備,是以下午還要回鋪子。


    “嫂嫂不進去在這裏站著,可是還有話要說?”


    仇歸仇,怨歸怨,承人恩情還是要還,感念他今日為自己解圍,溫淑琳想了想還是小聲開口:“今日有一事甚是奇怪,不知該不該說與小叔聽。”


    季林鍾挑挑眉,來了一絲興趣,“何事?”


    溫淑琳皺了皺眉,“今日逛街時,陳姑娘找我探聽季家之事,好像對季家的賬本有些興趣,雖不知她為何要打聽,但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小叔。”


    說完之後,溫淑琳又垂下頭有些後悔,她這般說話好像是在針對陳明珠,萬一季林鍾不信她說的,還覺得她是在挑撥離間怎麽辦?畢竟陳明珠認識季林鍾更久。


    季林鍾眸光沉了沉,打量著麵前的女人,“你與明珠之前可曾相識?”


    “啊!?”溫淑琳驚訝的抬眸看向他,“臨縣與桐林這麽遠,我們怎麽可能認識?”


    季林鍾審問起來,“那可曾認識其他的陳家人?”


    這人!難道是懷疑她與陳家有勾結?溫淑琳惱恨自己一時感動多嘴,失心瘋了才去提醒他,賭氣的說道:“陳明珠我還是第一次見,其他陳家人就更不用多說了,小叔這般問難道是懷疑我與陳家……有什麽瓜葛?”


    季林鍾沉默許久,算是默認了他的懷疑,上一世他從未懷疑過陳家,可陳家卻參與其中。這一世溫淑琳看似沒有瓜葛,可實際如何在真相水落石出前又怎能分曉?


    溫淑琳暗罵他白眼狼不識好人心,麵上卻一臉委屈,眼中帶著幾分倔強,咬了咬唇聲音中帶了些許顫音,“我始終不明白小叔為何總是對我有那般大的敵意,若是還在懷疑是我害死了夫君,那簡直是不講道理。”


    “夫君死了,我平白冠上克夫、寡婦之名,招來外人非議,我也是深受其害!今日那些圍觀人的眼神,小叔又不是沒瞧見。”那溫淑涵是如何羞辱她與阿旭的,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指指點點。


    “還有那賬本,小叔如今接手已有多時,日日在商鋪清理賬務,可曾發現有什麽數目對不上的地方?”


    季林鍾仍是沉默著,溫淑琳說的都是事實,他無可反駁,總不能拿上一世的事情來說?說你孝期不守婦道?說你幫著那姓謝的挪用了季家家產?說你對阿旭不好?


    溫淑琳乘熱打鐵眼眶含淚逼問道:“我自嫁到季家不說有什麽功勞,至少一直是恪守本分,也不曾苛待繼子。小叔對我總是有種莫名的敵意,到底是為什麽?我到底是哪裏如此招人恨,以至於小叔事事都要先懷疑我?”


    溫淑琳眼眶發紅,淚珠在眸子上打轉卻久久未曾留下,仿佛承受了萬般委屈,無奈隻能憋在心裏。


    負在背後手不斷收緊,季林鍾有些不忍的轉過身背對著她,抿了抿唇,聲音壓的很低,口氣有些怨懟,“嫂嫂,你可曾還記得我大哥的模樣?我大哥去了,你可曾傷心過半分?”就連大哥屍身被盜,你也沒有半分情緒……


    說完季林鍾踏上馬車吩咐車夫離開,他不想在留下去,不想聽她的任何解釋,他怕自己真的會動搖,會相信她是無辜的。


    溫淑琳看著馬車遠去的背影啞然,上一世與季林成成婚當日便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分居了,這一世重生回來季林成已經在棺材裏,誰來告訴她,一個連臉長什麽樣都記不大清楚的人,她要怎麽傷心???


    上一世最多哀歎自己嫁錯了人,這一世最多哀歎重生的時機不好,未必還要她假哭,天天以淚洗麵,幹嚎幾聲,在過上半個月整個人消瘦下去才行?才算對得起季林成了?


    心中越想越氣,溫淑琳恨不得歇斯底裏哭鬧吼叫一番,打碎點什麽東西才能緩解些此刻發狂的心情。


    就在這時,巷口又駛來一輛馬車,馬車行駛到溫淑琳麵前才停下,車外邊坐著的趕車的人正好是溫家的馬夫,馬夫喝停了馬,朝著溫淑琳打了個招呼才去掀簾子。


    許久不見的謝誌清從車上跳了下來,一身書生裝扮,端的是風度翩翩,英俊瀟灑。


    “表妹有禮,表妹在門口守候,莫非是知道誌清要來?”最近好事接連不斷,謝誌清走到哪都是得意洋洋的,心想著連知縣千金王嫣然都能拜倒在他腳下,再把表妹迷住也不是不無可能。


    溫淑琳輕笑,她這表兄倒還真是會挑時間,每回專程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出現,可不是上趕著找罵?這般高興得意,莫非是她送的那封信起作用了?真的與王嫣然勾搭上了?


    看了看周圍四下路過的行人,溫淑琳故意說的很大聲,“一看表兄紅光滿麵,莫非有好事將近,這是專程來送請柬的?”


    讀書人最重名聲,何況謝誌清私下還同時與兩名小姐有著書信來往,為了哄騙別人付出更多,自然要潔身自好,若是傳出不好的謠言讓兩位小姐知曉了,豈不是會翻船……


    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謝誌清一臉嚴肅,“表妹莫要胡說,大丈夫功名未取一事無成,怎可娶妻生子禍害她人。”


    說的一本正經,還不是算計著現在以秀才名義怕是說不到好的親事,是以妄想著將來考上功名娶個官家小姐為進官場鋪路,溫淑琳冷笑,我便看一個溫淑涵一個王嫣然為了你能鬧成是麽樣?


    “寡婦門前是非多,今日小叔也不在,恕我不便請表兄進門招待了,有什麽事就在這說了吧!”若是還為了算計季家家產,我看在這大門口人來人往的你要怎麽提。


    不過讓溫淑琳沒想到的是,謝誌清此行還真不是為了私事,“姨父壽辰快到了,表妹莫不是忘了?”


    第二十八章


    若不是謝誌清提醒,她還真忘了父親壽辰快到了。壽辰啊,上一輩子的壽宴上可是發生了不少事呢。


    桐林有間書院特別有名,說它有名並不是因為教出了多少才子進士狀元什麽的,而是另有其他。


    正規書院一般隻收出的起束脩的學生或寒門資質好又好學得子弟,書院裏教的往往也是走科舉一途的課業。


    而這間書院不是,收費便宜且不說,它分類眾多,教的都是一些可以讓人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長,比如算學,農業,木工,廚藝啊等等。


    溫同河考不上進士便進了這書院教書育人已有十多年,不說城中弟子無數,至少三教九流裏,大到商鋪老板、賬房先生,小到街邊貨郎、倒鬥雜耍,都跟他多少有些牽扯。


    這樣的溫同河在桐林可謂是門路甚廣,若是做起生意來必定事倍功半,隻他本人卻並不想棄文從商。


    是以讓常年居於溫家的謝誌清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溫父不過是個連舉人都考不上的窮秀才,隻能淪落在桐林城教書,就教書的那點子銀錢還不夠全家開支,還得靠羅氏陪嫁過來的鋪麵以及溫家祖上遺留的一點祖產生活。


    哪像溫家大房溫同平,早年放棄了走科考一路,拿著餘下的祖產去經商反而是發了大財。


    隻是謝誌清到底是年輕,看待事情的角度並不全麵,縱然溫同平再厲害,那也是因為有人脈極廣的溫同河在後方幫襯著,他的生意才會做得順風順水。


    六月二十八,溫同河大壽。


    溫家雖不是富貴人家,但在桐林卻頗有人緣,是以壽辰之日客人眾多。


    溫淑琳早早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回了娘家,心裏盼望著這次終於可以與表哥相處久一些。


    此時客人還沒上門,溫淑琳剛進門就遇見了溫父,溫同和嚴厲的目光審視著眼前的女兒,斥責起來,“你這穿的是什麽?守孝期間,濃妝豔抹,花枝招展的,成何體統!”


    本來當初就是被父親逼著嫁過去的,現在人死了,她還不能穿件好看的衣裳?


    一大早上回娘家就被訓,溫淑琳皺了皺眉,陰陽怪氣的擠兌起來,“父親說的什麽話,您大壽之日,莫不是要我穿一身孝服來上門祝壽,也不怕紅事白事衝撞了不吉利!”


    “你!”溫同河氣的青筋暴起,手掌高高舉起。


    “怎的?父親想打我?”溫淑琳揚起下巴,將臉湊過去,輕笑一聲,“那便打吧,最好往死裏打,打死我好去與我那死鬼夫君做伴,也免得活著被些外人說三道四。”


    自被迫嫁到季家後,溫淑琳便怨上了他,特別是在季林成去了以後,溫父還定下規矩讓她守孝三年方可回家,孝期溫淑琳受了不少白眼,從此脾氣便越發古怪起來。


    溫同河著實心疼啊!怎麽可能打的下去,深吸了口氣放下手,歎了口氣,隻能繞開她往大門走去。


    作孽啊!溫同河多少是悔的,若是當初沒有逼她嫁給季林成,就留她在家當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子,也好過現在變成這般。


    溫淑琳冷哼一聲,在心裏罵了句老頑固,才往裏間去尋母親。


    羅氏見女兒來,臉上頓時欣喜萬分,兩手拉著她,“我的兒,怎的好像瘦了?”


    “真的嗎?”溫淑琳摸了摸臉,耍寶道:“那依母親看是不是變得更美了?”


    “是是是。”羅氏笑著點頭,拉她坐了下來,“你今兒來的正是時候,晚了我要招呼客人,怕是沒空與你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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