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越發膽大了,溫淑琳無奈,隻能將她支開,“柳眉!快去廚房看看,今日吃什麽?”


    柳眉又笑了起來,“好,我這就去,不打擾夫人看信。”說完還別有深意的看了那信封一眼。


    溫淑琳視線落在那封皺巴巴的信上,不知的怎的,想到那日山上他安慰她的樣子,心中一動,拿起信拆開當真便看了起來。


    信封外頭一片空白,想來是怕萬一落到別人眼中橫生枝節。


    溫淑琳勾唇一笑,展開信紙,見字如見人,蘇永文長得不差,一手行書寫的也好,溫淑琳自小愛寫字,隻覺得賞心悅目。


    上書第一行便是,“溫姑娘,見信安好”,後麵又寫道:“蓮峰山一事,是蘇某之過,蘇某會承擔起相應的責任,萬望姑娘放心……”


    “……溫姑娘大義,甘在夫家守孝三年,照顧繼子周全,蘇某心中隻覺欣賞,蘇某等得起……”


    在後麵,生怕溫淑琳看不見他的一片真心,便是又將自己家中的情況一一寫與溫淑琳知曉,“家中雖隻餘寡母寡嫂和小侄,但勝在人口簡單,母親與嫂嫂都是好相處的人,溫姑娘若願意給蘇某一個機會,蘇家必不會負了溫姑娘……”


    落款則落的是他的字,蘇永文,字留青,蘇留青。


    蘇永文大考便在明年,就算名落孫山,好歹也是一名正兒八經的舉人,卻絲毫對她沒有偏見,甚至甘願等她出孝。溫淑琳看完,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想想以往謝誌清寫與她的那些不切實際的風花雪月,在看看蘇永文寫的全是以實俱來,以及將來的打算,兩相比較立見真心。


    隻是她心中還有一事擔心,於是她提筆回了封信,大意便是,結親乃是結兩姓之好,結的是你情我願,而不是為一己責任與恩情,夫妻恩愛才是維持婚姻的長久之道,以此委婉的拒絕了他。


    柳眉下午去接阿旭時,蘇永文依然等在書院門口,隻是一見她,人就有些緊張。


    直把柳眉看得有些哭笑不得,笑著安慰她:“蘇夫子不必緊張,我家夫人有回信。不過……”


    柳眉也是故意吊足了他胃口,才道:“信中主子寫的什麽,是何意思,我便不知了。”


    蘇永文緊張的的心終於鬆了些,向柳眉拱手作揖道了個謝,等回到家中才敢將信拆開來看。


    溫淑琳信中表達的意思很明白,雖是委婉拒絕,蘇永文卻毫不氣餒。


    當初未婚妻退婚時他不怨反喜,足以看出在他心中心意更勝於一切。如今溫淑琳不願因為恩情與責任來委屈自己,來要求他,他心裏更覺得這姑娘就是他一生所求的。


    於是他又寫了一封信,洋洋灑灑十幾頁,充分表明了自己並不完全是因為責任,還有自己的心意,甚至連之前的娃娃親都沒有隱瞞。


    從小因為有婚約在身,所以不敢對任何姑娘抱有念想,耽擱至今,而今婚約已經解除,好不容易隻身一人,自也不願因為所謂的恩情與責任來束縛自己,是以他如今的這般做法全憑的是自己心意。


    溫淑琳再次看完信後,心裏不禁真的思考起了兩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蘇永文家裏雖窮,但她家略有薄產,是以這並妨礙到什麽。古往今來不是沒有富家千金下嫁窮書生,最後白頭偕老的美傳。


    何況她也不是那富家千金,她也沒有那麽高高在上。


    是以,等腳上的傷無大礙後,溫淑琳再次去接送阿旭時,兩人找了個清淨的巷子,想要將信上無法說明白的話,都在今日說個清楚。


    溫淑琳平靜的看著他,“蘇公子,有什麽話就快說吧,這樣相見已是不妥。”


    蘇永文按耐住心中的激動,直直看著她,“溫姑娘,待你出孝後我們成親吧。”


    正是因為歡喜,所以在麵對她時,他總是那麽最笨,連半點鋪墊的話語都沒有。


    溫淑琳微微一笑,“好啊。”


    簡單的兩個字就像蜜一般,甜進了蘇永文的心,他開心的笑了起來,眼裏全是興奮。


    “溫……溫姑娘,你可以在說一遍嗎?”蘇永文有些不敢相信,他怕自己聽錯了。


    溫淑琳重複,“我說好啊”,然後歪著頭打量著他,“不過,我還有一問,想要問問蘇公子。”


    “溫姑娘請說。”蘇永文心道定是要考驗自己什麽,此刻,心心髒緊張的咚咚跳動,生怕自己答錯,引了佳人反感。


    “蘇公子相貌堂堂,家庭簡單,為人謙和有禮,又是下一屆科考的舉子,若是中了舉,想必能看上蘇公子的人會很多。”後麵的話,溫淑琳即使沒有說出口,蘇永文也不可能不懂。


    他壓下心中的興奮,一臉嚴肅的承諾道:“錦上添花雖易,雪中送炭卻難得。”


    “如今蘇某不過是一屆窮書生,溫姑娘能在此時看的起在下。那麽在在下眼中,溫姑娘便是難得的珍寶,豈會看上那些易得明珠。”


    不得不說,這一番話真的是打消了溫淑琳最後的顧慮,她點點頭算是應下了,“我雖麵兒上已經應下蘇公子,但到底還是講規矩的人,蘇公子若真有心,等三年之後媒妁之言不可缺。”


    “姑娘說的是。”蘇永文聞言隻有應好的,哪裏還會拒絕。


    季林鍾再回家已是三日後,那日他直接喝醉後被白柳接去了客棧休息,等第二日清醒過來,才反應過來自己都幹了些什麽蠢事。


    他痛定思痛,深刻反思,想起大哥的屍身還下落不明,幕後的凶手還未得到懲戒,而自己卻陷入這種境地,委實不該。


    再麵對溫淑琳,他裝作一副鎮定的模樣,兩人都十分默契,仿若那日的爭吵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怕自己在淪陷進去,他開始有意疏遠她,隻是他心裏還是不甘,有時忍不住悄悄跟隨她去接阿旭,看她在書院門口與蘇永文光明正大的說話,心裏嫉妒,卻又無可奈何。


    第四十七章


    雖已與蘇永文口頭定下約定, 二人卻極為注重禮儀規矩,從那次以後再也沒私下會見過。就連來往的書信,說的都是些有關阿旭或其他雜七雜八, 什麽京城趣事啊風俗人情之類, 沒有摻雜半點私情在裏頭。


    季林鍾不是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的進展, 卻根本沒有辦法去阻止。


    就連蘇永文每回上門來, 都是光明正大的來拜訪他,隻不過打著拜訪的旗號, 時不時的給溫淑琳帶來的禮物,明顯是精心準備過的。


    沒有什麽比家中心愛之人被人覬覦更難受的事情了,季林鍾甚至覺得自己在這樣忍下去,人都快憋出病來了。


    可他沒法去怪蘇永文,嫂嫂的好遲早會被人發現, 今日不是蘇永文,明日也會是李永文、楊永文、徐永文……等等, 他不可能將每一個人都防住。


    他更不敢責怪溫淑琳,入京本就是他要求的,說到底兩人的相識也算他間接促成。隻能怨自己為何沒有早一點發現自己的感情,沒有早些下手, 是以現在隻能一直隱忍下去。


    看著兩人長此以往, 看著嫂嫂的麵上喜色一日比一日濃,季林鍾實在覺得心裏堵得發慌的時候,便會去外麵酒莊喝上兩杯,隻有醉過以後, 他心裏才會稍微好受些。


    他覺得他現下就像個被下了蠱的病人, 一麵沉迷於對嫂嫂的感情不可自拔,一麵又覺得對不起大哥, 每當清醒過來就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


    若是上一世有人告訴他,他會愛上自己的嫂嫂,他定會仰天長笑,感歎怎麽可能。


    這大概是就是上一世造的孽吧,因為他傷害了無辜的人,所以這一世罰他喜歡上她,罰他對她求而不得,罰他隻能懷著卑劣的心思遠遠的看著。


    在這種最艱難的時候,他能找些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她對自己的影響。若是呆在家中,他便放任自己鑽進書裏。若有人約,他便全都應下,隻盼呆在家中的時間能少一些。


    轉眼一晃,新年很快到了。


    四下梅枝堆雪,銀裝素素,街上爆竹隆隆,喜氣洋洋。


    因著過完年後就是春闈,今年的京城比往年熱鬧了很多,許多出發晚的舉子都在年前進了京。


    書塾也開始放了寒假,蘇永文如今在家中全力備考,很少在出門,隻偶爾與溫淑琳遞信過來。


    與蘇永文認識的越久,溫淑琳心裏越是滿意,這人不管是讀書還是做事都是腳踏實地,家中雖窮,卻從不怨天尤人,也不在她麵前表現出來,隻靠著自己努力,文人的風骨在他身上盡顯無疑。


    甚至每回他送了什麽東西過來,溫淑琳若還禮還的貴了,他都不願收。且還是個有主見的人,與他談論古今,無論何事,都有一番自己的見解,雖死板卻不至於迂腐。


    這回春節,桐林老家溫父寄來了不少東西,溫淑琳先是挑了些實用的讓柳眉送去給蘇永文,又想著這京城的冬天比他們南方冷多了,上次放假前見他渾身單薄好似有些咳嗽,便又囑咐柳眉順路買了兩件普通的披風送過去。


    蘇永文開始還不願收,在他心中男子為天,女子為地,大丈夫自然要撐起一片天,沒得讓一個女子接濟,但見柳眉解釋並不是什麽貴重之物,他也瞧了隻是尋常人家的吃食和衣物才收下。


    披著溫淑琳送的披風,蘇永文坐在窗前讀著書,心裏一片暖洋洋,恨不得多看兩本書,才不辜負她的一片期望。


    季林鍾在家中越發沉默了,他時刻都在隱忍著隨時快崩潰暴怒的情緒,隻要一見到溫淑琳笑語盈盈,他就猜想是不是蘇永文又有信遞過來,心中嫉妒的發狂。


    他知道溫淑琳偶爾讓柳眉送出府的那些東西都是給蘇永文的,雖不值些什麽值錢,甚至為了避嫌,都不是她親手做的。可卻是她親自挑選的,一想到此,他就氣的麵色鐵青,自己明明同處於一間屋簷下,卻什麽都沒有得到過。


    就在他這麽想著嫉妒的快發瘋的時候,卻不防溫淑琳差柳眉送了套新的衣衫過來,款式新穎,布料也比送蘇永文的好得多,應是溫淑琳選了布料讓柳眉縫製的。


    柳眉來送衣時是這樣說的,“夫人說新年新氣象,家家戶戶都穿新衣,我們季家自然不會落後。”


    “替我謝謝嫂嫂。”


    季林鍾麵上看不清楚是什麽表情,但等柳眉走後,他便拿起衣服,一想到這是嫂嫂親手所選,他忍不住珍惜的抱到懷中,這大概是他這個冬季以來收到的最溫暖的禮物了。


    衣服做好就送了過來,也沒來得及洗,季林鍾抱在懷中便聞到一股極淡的幽香,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渴求她所以產生的幻覺,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將衣服捧到鼻間,細細的聞著,舍不得放開。


    在確認了這股香味確實是真的存在以後,他的內心有些複雜,明明也許隻是順便,他卻覺得很幸福,甚至心裏起了一絲貪念,想要她施舍的更多更多。


    白柳從小跟隨季林鍾,將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主子的心思他多少猜得到,卻從不多言,有時候他甚至在想,大夫人嫁到這個家到底是對是錯。


    對的是小少爺有人照顧了,錯的卻是在不經意間引得主子動了心。


    開春後,春闈一日**近。


    一股緊張的氣氛在舉子之間蔓延開來,科考前的最後幾日,幾乎所有的舉子都不再出門,安心在家做最後的準備。


    會試是在京城的貢院舉行,由禮部官員主持,一共要考上三場,三日一場,第一場在初九日,第二場在十二日,第三場在十五日。


    初九一早,溫淑琳便帶著阿旭去送季林鍾,其實也是心裏有些擔心,想要知道蘇永文狀態如何。


    貢院門口多的是來相送舉子的親友仆從們,是以溫淑琳一個女子夾雜在其中也不奇怪,季林鍾原還高興嫂嫂親自來送自己,在發現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蘇永文身上時,瞬間眼神一暗,心中說不出的苦澀。


    貢院門口人多嘴雜,蘇永文沒有過來,他朝著溫淑琳點了點頭,溫淑琳回以他一個笑容,蘇永文瞬間也笑了起來,隻覺今日信心百倍。


    很快,舉子們都入考場後,相送的人群逐漸散去,溫淑琳也回了家等候。


    她心裏多少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為蘇永文,也為季林鍾,雖上一世季林鍾考上了,但她當時心思不在此季家,根本沒關心過季林鍾到底考了第幾名,隻知他是授了官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縱然兩人前世有仇,今世卻無恩怨,在加上大半年的相處,她多少還是有些關心他,心裏擔心萬一這世與上一世有什麽不同,他名落孫山可承受的了。


    蘇永文一進考場,待卷子一發下來,想到剛才溫淑琳的微微一笑,瞬間文思泉湧,胸有成竹的奮筆疾書下來。


    季林鍾卻是看著眼前的試卷沒有動筆,並不是因為寫不出,而是他心中有了在糾結某些取舍。


    上一世他中的是傳臚,而蘇永文中的是狀元。若是沒有喜歡上溫淑琳之前,他必會利用上一世的記憶,在早已知道考題的情況下,狀元必回收入囊中。


    可他知道,但凡這般做了,那等待他的便是高中後的賜婚。禮部尚書家的嫡孫女,真正的官家千金,隻要娶了她,以後在官場上有了這後台,高官厚祿還不易如反掌。


    但他心裏也更清楚,若是搶了這狀元,那便是將溫淑琳完全推拒開了,待她三年後一走,兩人就真的是再無交集了。


    其實上一世季林鍾本也可奪得狀元,隻是他時運不好,考試的成績多少會受考官喜好的影響,他自己也知曉問題在哪。


    如今正值盛世太平,他的文章卻言辭犀利字字珠璣一針見血,太過激進,是以使得那些老學究不喜。相對於他,這一屆的考官們更喜歡蘇永文的文風,調理通透,開合有度,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這也是為何禮部尚書為何會看上蘇永文做孫女婿,稟了聖上賜婚的原因。


    季林鍾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正人君子,心機也並不是一日就能生出,是以當他做下決定時,已經想好了將來會麵臨什麽樣的結果。


    說不上是算計,他隻是想賭一把,蘇永文若真是喜歡嫂嫂,在得了那一步登天的機會後,又會如何選擇呢?


    若他真舍得下那天降富貴,甘願平凡,那自己輸的算是心服口服心,狀元之位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的祝福,從此以後,他便真心祝福二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若蘇永文舍了嫂嫂,那更好,正如他所願,嫂嫂也可安心留在季家。


    不管如何,這選擇權都在蘇永文手中,自己這般也算不上費盡心機,他隻是下了一個小小的套而已,若是蘇永文鑽不出來,也別怪他,隻能怨自己舍不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7-01 15:40:45~2020-07-06 09:36: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孟夏 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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