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到此為止!”


    見韓曄不忿閉上嘴巴,韓仲丘這才嚴厲警告:“這事元娘與為父商議過,為父以為非常妥當。”


    “你自好生打理好自己手頭事務,正如你所言,你是韓家人,若你將來能力上去了,元娘能棄你選他人嗎?”


    韓仲丘厲聲:“這事今日說過就算,你這心思都給我壓回去,若日後再有半句,為父定不輕饒!”


    “聽見了沒?!”


    “給我好好做事。”


    這時廊下傳來腳步聲,呂氏和兒媳任氏聽爺倆歸家聞聲而至,“啊,這是做什麽,好端端爺倆怎吵起來了?”


    “好了好了,有什麽事兒仔細說……”


    後窗,近衛輕輕把掀起的一線窗縫闔回去,吹了一聲類似蟲鳴的口哨給掩護的仆役打了招呼,悄悄離去了。


    次日,待韓菀歸府後有閑暇,他隨即上稟此事。


    韓菀很滿意。


    堂兄會不忿,她早猜到,穆寒提醒之前,她就在關注著叔父的後續處理。


    抵郇都以來,叔父襄助她良多,可以說韓菀能這麽快接手並順利掌控韓氏,叔父韓仲丘有著一份不可替代的功勞,韓菀很感激。


    但感激之餘,韓菀不敢忘記當初東陽所見所知,韓仲丘曾生過貪欲的,雖他一直不吭聲心裏很矛盾,但確確實實是動心過。


    不怕一萬,最怕萬一,現在外有強敵環伺,出不起差錯,她不得不謹慎一些。


    好在,叔父並未讓她失望。


    韓菀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我就知道。”


    上輩子一分未得,最後叔父仍千裏迢迢趕來郇都給她娘倆收棺,她就知他良知未泯。


    韓仲丘處理得非常好,韓菀放心了,果然叔父是貪欲不強的人,有了適當的一部分,他就覺得足夠了,就不再惦記其他。


    這樣很好。


    韓仲丘能有這般持正的態度,韓菀很高興,所以她隻點了個人,吩咐近期盯一下韓曄就可以了。


    其實有叔父訓壓,韓曄那邊基本也沒什麽問題,不過她出於謹慎心理,還是吩咐了一聲。


    近衛應了一聲,恭敬告退。


    明堂安靜下來,韓菀伸腰活動了一下筋骨,索性把筆擱下了:“晚了,明兒再處理吧。”


    她側頭看穆寒。


    剛兩人正在商量著細調人手,不,應該就主要她說,他偶爾簡短回一句。


    一張長長的紫檀大書案,就放置在南窗下的矮榻上。她端坐正麵,而他坐在側邊。兩人距離很近,就半臂上下,她一側頭,就能看到他微微青茬的整潔下巴。


    夜深了,院內安靜,偶幾聲蟲鳴,榻下一座枝形連盞燭台燃燒,明亮又靜謐。


    由於處理公事,韓菀把仆婢都屏退了,室內就他們兩人,她擱下筆,伸伸腿一側身,就歪坐在他身側。


    她順勢拉著他的手,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剛好瞥見他脖頸上非常明顯的喉結,她又好奇伸手撥弄了一下,硬硬的,和她的完全不一樣。


    她側頭挨著他,“怎麽啦?”


    話說完,韓菀眉頭就皺起來了。


    其實她不是感覺不到的,否則,她平時也不會一上來就又親又碰。


    穆寒端正跪坐,脊背挺直,視線微垂眼睫不動,又恢複了那個石頭樣兒。


    一整天都是。


    白日她就隱有察覺了,也就不獨處,所以不明顯。


    她又親又吻,又撥弄,他動也不動,又恢複了那個沉默寡言又冷又硬水潑不入的石頭樣,甚至比之前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韓菀就生氣了,怎麽會這樣!她明明已察覺到了他的鬆動。


    自夢魘擁吻那夜,穆寒抱著她親自照顧她,她分明感覺到他的情動。他已沒法像先前那般心如止水。他勉力維持平靜,一再回避,實際這恰恰說明了他控不住心緒了。


    所以,韓菀才有了第二次表白。


    以柔克剛。


    她真切感覺到了他當時的戰栗。


    本來韓菀很有自信,哪怕這次不行,火候也差不多了,她再多使一把勁,兩人就能在一起了。


    她是當事人,她有感覺的。


    可為什麽,一天時間,突然就這樣呢?


    這怎麽回事?!


    穆寒並未為她解答,他沉默側身,打開樟木小箱開始收拾案上文牘,韓菀憋氣正要說話,有敲門聲,溫媼問她是否抬水進來。


    沐浴用水很重還燙,韓菀素來沒有將人打發回去抬來抬去的習慣,穆寒垂眸,已迅速收拾妥當退到榻下,她隻得暫憋回去,揚聲應了。


    二人各自沐浴洗漱過後,仆婢伺候韓菀換了一身茜紅色軟綢袍子,魚貫退下。


    溫媼經過門前,看了立在門邊等候的穆寒一眼,穆寒靜靜侍立如同一尊石雕,她收回視線,沒再說什麽。


    穆寒入內,掩上房門,垂目片刻,才轉身。


    一轉過身,韓菀披散青絲,正倚在內室門側,抬眼看著他。


    燭光朦朧,她光潔側顏染上一層暈黃,白皙如玉,皎潔如早春二月的霜色。


    韓菀正想著要如何和穆寒說話,她覺得自己不能太急躁,正忖度間,不想這家夥先出幺蛾子了。


    穆寒止步內室門簾前,不再入內,他拒絕再睡韓菀床前腳踏。


    當然,他不是這麽說的,韓菀讓他進來說話,他就伏跪在地:“今主子無恙,卑職不敢再冒犯。”


    額心觸地。


    穆寒閉目。


    溫媼一席話,猶如冰寒冬夜的一瓢冷水,澆了他一個徹骨透涼,也徹底澆醒了他。


    明明知道不應該的,明明清楚不可僭越,可偏偏控製不住,動心動情。


    現在,夢醒了。


    他回到現實。


    上湧的熱血涼了下來,發熱的頭腦恢複冷靜,酸澀,絞痛,哽咽,統統都過去了之後,他慶幸,自己還沒有鑄成大錯。


    還來得及。


    一切種種,盡歸於這一點。


    穆寒思維前所未有地清晰,端正俯身,雙膝著地,額頭長觸地麵。


    這一句過後,他不再開口。


    又恢複那個閉嘴如蚌殼的模樣兒。


    韓菀被他氣得,一愣,皺眉,她簡直氣得不打一處來:“你必須睡,這是命令!”


    “起來,進去!!”


    穆寒微微垂目侍立,一動不動。


    簡直就一老鼠拉龜的架勢,呸,她才不是老鼠!總而言之,幾次叫人無果的韓菀怒了,氣得她咬牙又切齒。


    惱怒之下,她做了一個異常大膽又十分直接的決定,“腳踏不想睡,那就甭睡了。”


    拉他不動,好啊,盯了穆寒半晌,她一字一句:“穆寒,聽著,我讓你進屋,伺候我。”


    伺候?


    所謂進屋伺候,包含有一個很特殊的含義,這種情況下說,往往隻有一個意思。


    有一瞬,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寂了半晌,穆寒霍抬頭,不敢置信。


    終於有反應了不是?


    到了這會,韓菀反而冷靜下來了,她挑眉:“對,就是你想那個意思。”


    她淡淡道:“我記得親衛營規戒頭一條,即忠誠於主上,服從於主上,毋問何時何地。”


    韓菀說:“倘若你不從,從前往後,就不要再跟著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菀這小脾氣啊,我可太喜歡了嘿嘿


    給你們一個超級大的麽麽啾!!明天一章可能會往圍.脖放半截圖,但估計區別不大的,有興趣的寶寶到時可以去瞅瞅哈哈哈


    愛你們!!


    最後還要感謝投雷的寶寶噠,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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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室內沉沉寂然,落針可聞。


    韓菀居高臨下,盯著穆寒淡淡說了這一番話。


    她說得認真,並非玩笑。


    一燈如豆,偌大的外室氈毯幾櫃漸漸沒入黑暗之中。


    有一絲兒風,不知是從哪個邊角罅隙竄進來的,燭火微微閃爍,“啪”一聲,驟爆起了一點燭花。


    韓菀轉身:“進來。”


    她一側身進了裏屋,僅餘煙藍雲紋門簾在輕晃,腳步聲未曾停滯,直接往屏風後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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