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手持紅綢,紅綢的另一端牽著她,他帶著描金繡彩的婚車,在滿城的歡呼和喜慶之下,繞城一周,回到府中。


    穆寒引著她,一步一步走進禮堂。


    紅綢彩屑,漫天紛飛,他唇角情不自禁高高翹起。


    兩人端端正正給韓父的牌位叩了頭,又給孫氏下拜,孫氏也不禁熱淚盈眶,“好,好孩子,快起來!”


    堂上氣氛熱鬧推到了頂峰,吵哄哄的,但穆寒還是聽清楚了孫氏的話,這一瞬間,他喜極而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終於得到了主母和主君的承認,迎娶了韓菀為妻。


    重重叩首,他忍住淚意,側頭看她,她也翹唇,露出大大的笑臉。


    夫妻兩人相視而笑。


    ……


    大婚很甜蜜,也很有意義,但實話說,也很累。


    韓菀還好,畢竟是新娘子,略略敬了一輪酒,就溜回新房休息了。


    穆寒就不行,他被逮住了猛灌,渠廣阿亞等人輪流上陣擋酒,也頂不住,先後被灌趴下橫七豎八。


    外麵的喧鬧聲,新房都聽得清清楚楚。


    溫媼給沐浴後的韓菀順發,新來的小侍女在驚歎,“外麵好熱鬧啊!”


    酒水一輪一輪上,都還自不夠,自小在府裏長大的小侍女被豪邁的軍中漢子驚住了。


    “咱們姑爺好厲害,還站得穩穩的!”


    “是啊是啊!……”


    韓菀翹著唇,聽小姑娘們吱吱喳喳。


    黃銅鏡麵映著燈火,鏡中美嬌娘兩靨暈紅,雙眸波光流轉,喜氣盈腮,美麗不可方物。


    今天她和穆寒成親了。


    真正拜了父母,有媒有聘的大婚。


    她心裏很高興。


    至於爵位那事兒,她也已經想清楚了。


    這樣也好。


    穆寒不要爵位,但他還有軍職,他軍職非常高,一人之下,掌著南郊大營三十萬大軍。


    這樣也不錯,穆寒有軟肋,信帝用著更放心。


    倒不是信帝不好,相反信帝和太子丹都很不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但韓菀吧,還是更習慣自己先行權衡利弊,提前消除可能有的隱患於無形。


    這樣更好不是?


    反正爵位這些,以後也是給孩子們的,現在誰拿著也一樣。


    想著穆寒對她的好,心裏就像灌進了一斛蜜,甜得化不開來。


    韓菀翹唇,聽見腳步聲,有些沉,門“咿呀”一聲推開了,穆寒揮開攙扶的仆婦,走了兩步,便穩了起來。


    仆婦魚貫而出,房門輕輕掩上,一室紅豔豔的新房,燭光明亮又柔和,兩人一瞬不瞬凝視對方。


    穆寒一身濃纁的色澤,烈酒入喉滿麵紅暈,眉目間化不開的柔情喜意。


    韓菀輕笑一聲,赤足往他身上一撲,他上前一步,穩穩接住了她。


    韓菀摟住他的脖子,仰首讓他親吻她的脖頸,有些癢,她輕笑縮著,嬌蠻說:“你以後都得聽我的。”


    “嗯。”


    穆寒柔情滿溢,都聽她的。


    他一直都聽她的,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嘟噥私語,甜蜜溫柔,他抱著她,繞過屏風,往內寢而去。


    今日的新房,一切布置都是韓菀的嫁妝。


    屏風之後,正是她父親為她精心繪圖定製,親訪能工巧匠,足足廢了三年時間才打造完成的那張紫檀嵌象牙彩繪漆木大床。


    象牙潔白檀木深紫,雕工鑲嵌栩栩如生巧奪天工,加上檔枋欄蓋連橋木,似一間小屋子似的,極盡精貴奢華。


    今日韓菀覓得良人,還真沒有嫁到別人家去了。


    穆寒輕輕將她放下,探手解開兩邊絞絲金鉤,兩幅輕薄大紅的帳子,輕輕逶垂在地。


    ……


    成了親之後,穆寒就住在韓家。


    其實這麽說也不對,婚前婚後他都住在韓家的,那將軍府他就沒去看過一眼。


    他沒理會過,不過韓菀倒想把將軍府布置起來。


    穆寒有時候的公務,用那邊的將軍府會比較合適一些,他不在意,她便替他打點起來。


    她笑道:“就不興我過去當當大將軍夫人麽?”


    偶爾換換地方住一下,調劑調劑心情,不也很好麽。


    穆寒都聽她的。


    於是兩人興致勃勃布置起來了。


    大將軍府非常大,並不遜色與東陽侯府和陽陵侯府,信帝十分貼心,將軍府距離東陽侯府很近,明麵是兩條街,實際從後門出去一拐彎就到了。


    怎麽倒騰都行。


    閑暇的時候,兩人便過去整理,把前院都整理出來,布置好了外書房,穆寒的親兵和近衛便分成兩撥,一撥隨身跟著大多在東陽侯府,另一撥就在將軍府內。


    前院布置好了,至於後麵,兩口子商量了一下,留下少部分的房舍和大花園,其他地方全部推倒,建成一個大校場。


    習武,騎馬,甚至小規模操演,都可以。


    韓菀說的,將來有了孩子,就讓穆寒領著孩子們在這邊習武騎馬,就很方便。


    虎父虎子,總要不墜他們爹爹威風才行。


    她趴在他懷裏這般說的。


    聽得穆寒雙眸似墜了漫天繁星,“哪有你說的這般好。”


    旁人誇一百句,哪怕信帝,他鎮定自若。


    她說一句,他耳廓都紅了,有些靦腆回了一句,羞澀又夾雜著無限歡喜。


    “就有!”


    韓菀左右看看,見回家後大夥兒識趣不知避到哪兒去了,園子裏就剩兩人,她踮起腳尖,親了他臉頰一下。


    穆寒麵紅耳赤,也低頭親了她一下。


    既說起孩子,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腹部。


    這好幾年,因著兩人聚少離多,加上不合適,都沒要上孩子。


    現今安定下來了,兩人又天天親近,隻怕很快就會有了。


    穆寒心裏很歡喜。


    韓菀就逗他:“以後有了孩兒,得歸你帶啊。”


    穆寒立即點頭了,“我帶!”


    帶孩子有什麽的,他隻恨不得時時得空,天天帶著才好。


    一想起兩人生的孩子,穆寒心裏那滿滿的一腔喜悅期待,都不知如何如表達才好。


    若是女兒,必定會如她母親一樣美麗,他會將她捧在手心,視為掌中明珠。


    若是兒子,想來也會是如他母親一般聰慧敏捷,他會教他騎馬射箭,習武演兵,但凡他會,都會傾盡全力教授。


    他會很愛,很愛他們。


    想到激動時,穆寒一腔喜悅實難宣泄,他跪了下來,虔誠地在她腹部印下一個輕吻。


    ……


    夕陽西下,晚霞漫天。


    湖光假山,樹影亭台,整個大花園都沐浴金紅色的餘暉當中。


    高大矯健的男子單膝跪地,在纖細柔美的女子身前印下一吻,極溫柔,極虔誠。


    她微笑擁著他。


    一跪一立,濃情繾綣,夕陽下一雙璧人。


    韓琮偷偷放下推門的手,折了回來,眉眼彎彎,那雙酷似胞姐的眼睛流露喜悅,高興極了。


    瞿醫士把藥箱放下來,坐在欄杆上,問他:“你可要重新公開?”


    孫氏對穆寒偏見盡去,韓琮養個兩年,說尋到新法子養回身體,也不是不可以。


    韓琮笑著搖頭:“還是不了。”


    他身體到底不及常人,未必長壽,就不耽誤人家姑娘了。


    韓琮見慣父喪後母親守寡的苦,他並不願意。


    他對成親生子並無執念。


    “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


    他舉目看著,夕陽下這個偌大的東陽侯府。


    況且,這些都是姐姐姐夫打拚下來的一切。


    包括家裏兩個爵位,商號,還有很多很多韓家如今擁有的東西。


    他要是有了孩子,怕又要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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