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站在高台,環視下方,“看樣子天君是不能在吉時之前趕回了。”


    司命仙君沉默以對。


    “本宮願代天君向天道請罪,至此每日焚香跪拜自省三百六十五日,以示誠心。”


    “這、這怎麽行。”司命仙君第一反應便是不可。


    女後率諸臣祭拜天道,創世以來從未有過此等先例。


    白月不急不緩道:“本宮已經聽說,這場祭祀大典是因司命仙君夜觀星象,占卜出紫微星命盤現異。而這異像,正是因帝後大婚三拜古禮中止而引起。”


    “與天君大婚,沒能完成三拜古神之禮,本宮亦有一份責任。如今天君既無法現身,本宮身為天界主母,自該為三界蒼生擔起一份應盡之責。””


    “可是……”


    白月眼神凜凜掃過去,淡淡道:“仙君若再猶豫,吉時可就錯過了。”


    司命仙君緊緊捏著星象羅盤,仍舊遲疑。


    “你隻需去想,本宮即便身為女子之身,但此番赤誠勇善之心,多少也能向天道贖罪幾分。天道少降怒幾分,天下蒼生就多安寧幾分。”


    這話已是擊中了要害,司命仙君緊縮眉頭看著星象盤,狠狠一咬牙,抬頭看向白月,“好,今日就請天後娘娘暫代天君向天道行這祭祀請罪大禮。”


    話音一落,天壇四周的群臣紛紛震驚。


    當即便有人出列阻止道:“司命仙君,這萬萬不可!天後雖貴為天界主母,但代替天君行祭祀大禮非同兒戲!若有任何差池,你我都擔待不起!”


    白月雙眸不怒自威,側首睥向那發出反對聲音的臣子,不疾不徐道:“正因為你擔不起,所以本宮來擔。”


    那臣君被噎得了一頓,臉色青紅地站在那兒。


    說完,白月不疾不徐將視線移到站在君臣百官之首的謝執、齊麟二人身上。


    謝執眉頭緊鎖盯著白月,神色深沉凝重,仿佛在掙紮著什麽,遲遲沒有開口。


    齊麟倒是十分意外白月會挺身而出,也驚讚於她在冠壓臣君不卑不亢的風華氣勢。


    隻是……女後祭拜天道,創世以來確實從未有過先例。


    齊麟看了謝執一眼,他一向對這些天規法條執行最是嚴苛,此時竟沉著眉頭沒有反對。齊麟便懂了,想來即便沒有這種先例,但觀謝執反應,卻也沒有具體法典規定說女後就不可以率諸臣祭拜天道。


    身後諸君見文臣武將之首都沒有出來反對,於是紛紛止了議論,將主意投向司命仙君,看他如何決定。


    畢竟在星象占卜和天道祭祀一事上,他是最權威的。


    司命仙君最後看了一眼星象羅盤,又掃了掃刻漏時辰,終於下定決心,合揖道:“那就拜托天後娘娘了。”


    白月麵色從容點頭,上前幾步,取過天壇中央那座巨大九金鼎爐中的焚香,點燃,然後轉身。


    對著蒼穹深空下的那尊祭祀石,緩緩一拜。


    天道啊天道,你可也是看不下去軒轅霆那廝昏庸渣聵,所以特地派我來取代他?


    若是這樣,我就先在這裏說聲謝謝了。


    感謝你看得起我,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期望,把他幹掉的。


    我不僅要把他幹掉,還要扭轉乾坤,改寫自己的命運。


    您啊,就等著瞧好吧。


    白月一邊神色嚴肅地祭拜,一邊在心裏不著調的腹誹。


    拜完後,司命仙君將一條白色梵帛掛到了白月頸子上,道:“娘娘,這是省心梵帛,您要在往後三五六十日的焚香跪拜中都戴上它,方顯您請罪的虔誠。”


    白月低頭看了眼,這玩意兒就像少數民族景區送的白布條圍巾,隻差對她說一句:紮西德勒!


    “好,本宮會每日佩戴的。”白月點頭,才怪。


    沒有分毫行差踏錯地完成祭祀後,白月轉向眾臣君,緩緩頷首,鳳眸莊嚴神聖。


    眾臣被白月身上瞬間籠罩的奪目神光懾得一驚,紛紛垂下頭,不敢直視。


    白月滿意地收回視線。


    祭典當夜。


    月宮上空忽而閃過一道蓬勃的神光。


    如白日映月般照亮了整個月宮,天宮所有人都看見了。


    這耀目神光便來自終於出鞘的沉影劍。


    因按照祖製,天道祭祀大典需要著最莊嚴的朝服,佩戴最神聖的法器。


    所以在前去時,為了讓自己氣勢顯得更加凜然威儀,白月便將那把外型霸氣的沉影劍取下,佩在了腰間。


    從祭祀大典下來,白月就感到懸掛在腰間的沉影一直微微振顫。


    回到月宮後,她將沉影取下來。


    發現了它驚人的變化。


    不知何時,它退去了烏漆麻黑鏽鐵斑斑的樣子,變成了一把光滑暗斂的劍身。


    白月驚奇地伸手去摸。


    就在手指碰到劍身的一刹那,暗光玄劍爆發出一道灼人白光,仿佛直直衝破天際,閃得人睜不開眼。


    在白月的手中,它退去暗沉,銀光初現。


    道道神光後,白月手裏的殘劍變成了一把銀光迫人的巨劍。


    握在手中亦能感受到它劍刃上的屢屢凜然寒氣。


    白月:“……!!”


    她捺住心中彭拜的起伏,看著手中巨劍,輕聲喟歎:“我果然沒有看走眼。你終於肯出鞘了。”


    白月用手指輕撫著它,“以後我就是你的主人了。”


    “你既已肯認主,我便給你改個名字吧。……以後,你就叫月影吧。”


    月影在白月手中銀光輕閃,回應著她。


    “很好。”


    月宮有神光咋現,此種異像,必然引得司命仙君密切關注。


    從見到今日天壇祭祀後的星象羅盤,司命仙君就已經有些迷思,子夜再見月宮神光籠罩,更是心中驚奇。


    他再次夜觀天象,又比照星宿羅盤。


    紫微星鬥數命盤異像未變,南北鬥中三垣主星持續偏位,日月軌道竟有反向之勢。


    “此天象奇也,莫非……”


    司命仙君掌命理輪回幾萬年,從未見過這等不敢斷言之占象。


    若真按照這天象推斷,天界竟有女後反主之勢。


    但這實在太過荒謬。


    司命仙君自喃道:“莫非是因為今日女後祭祀,亂了天象?”


    第17章 齊麟


    封澤見到神光重啟的沉影劍,亦是十分驚奇。


    他戌守神兵殿七年,從沒想過一把已經殘廢的神器還能有重新啟封的一日。


    所以當初白月要選它做法器,封澤才出聲相勸。


    “定是娘娘的神謫賦予了沉影劍重生。”封澤臣服道。


    白月撫著劍身,“不,它從未殘。它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等待一個真正的主人。”


    “現在,它叫月影。”


    “月影劍……”封澤複念一遍,“這個名字的確更適合娘娘。”


    “封澤,你劍法不錯,以後多給本宮指點。”白月雙眸閃過傲然神采,“既然月影選擇了我,我也不能辜負它。


    封澤早就已經知道娘娘的仙法並不算高,至於劍法就更是隻在初級階段,讓他來教也不算托大。


    於是,封澤先給白月演示了一套基礎劍式,等學會這個再結合仙法修煉劍氣。


    白月認認真真練了一晚上,感覺自己和月影找到了些默契。


    為了習劍,白月還特意讓蘭芝給她找來一套束腰勁裝。


    白月偏愛明豔的紅,蘭芝便用赤色雲錦給她做了一身束袖合腰的簡裝。


    “娘娘本就姿容絕迤,穿上這身衣裳,英姿竟比那些郎君還要風流。”


    現在蘭芝的眼裏,別說沒有哪個女人能比得上她家娘娘,就連男人也是比不上的。


    總之,整個就一白月的忠實鐵粉。


    祭祀大典後。


    對外,白月便如當日司命仙君所言,做出一副在月宮焚香靜拜,代軒轅霆齋戒焚香還願的模樣。


    雖然由白月出麵代替軒轅霆完成了祭祀,但凡界四起的狄水淹城一事還是得派人解決。


    此事最急的,莫過司戰仙君齊麟。


    他掌管司戰,在民間被稱為武神。


    凡人眾生一向如此,富貴人家愛財便拜財神,百姓農民渴望豐收便拜神農,這遇到妖怪發大水淹城,自然便來拜武神,求他顯靈斬妖除魔。


    所以,拜的信徒越多,神祇的功德就會越多,在天庭的地位也就越高。


    齊麟作為武神,向來是蒼生求驅邪辟魔的第一人選。


    以往百姓祭拜,多少都是從軍習武之人,普通人也不過求個身強體健或無病無災。


    這次九嬰作亂狄水淹城,武神在凡間的廟觀一下子湧來大規模信徒祭拜,若不為這些信徒的祈願普渡,便會折損神祇的功德。


    信徒不信這個神了,那麽這個神也沒多少存在的必要了。


    天界古往今來,那些寂滅的神祇就是這樣隕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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