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偉想了會兒,才道:“隻要登峰和銅廠順利,其他都不是問題。”


    “就是這麽說。我現在手頭資金成問題,攤子不能鋪大,隻好專攻一點。看來看去,三家實體,還是登封最能出錢。登峰的發展有兩大障礙,一個是錢,說來說去都是錢;另一個是正明。我今天跟你說的事,你不能跟正明說,正明小子要是沒眼色,我這幾天就擼下他,這些話他要知道了有麻煩。紅偉,你一個人的任務很重,外麵全靠你了,你隻要管住外麵的場子,我這邊就放心大膽地幹,再出事我也有地方投靠。這個任務,我隻放心交給你。你說,你能不能讓我放心?”


    紅偉實在是覺得有些玄,但想到最壞也不能比前幾個月沒錢又被鎮裏管東管西時候的更壞,再說,雷東寶已經發話,照雷東寶那脾氣…前麵即使是陷阱,他還是閉著眼睛聽雷東寶的命令跳吧。這輩子從小跟著雷東寶跟慣了,再滑頭也不敢滑哪兒去。再說,還有宋運輝過年時候撂下的那些話呢。


    紅偉重重地點頭表了決心。


    紅偉在雷東寶授意下,下午就怏怏地去預製品場迅速辦完移交,收拾東西離開。等他才走,雷東寶便下令收回預製品場,交付一位小雷家的年輕後生管理。這個年輕人,正是雷東寶坐牢時候去探訪他的年輕人中的一員。這幫年輕人都是他當初送去外麵培訓或者讀大學,長了見識長了知識回來的一批後起之秀。隻因後起,最好的機會已經被前人所占,他們苦幹巧幹,卻隻能占領部門位置,他們心有不甘。眼下這幫年輕人中的一員忽然得到才剛回來的雷東寶的重用,頂替的又是當年號稱四大金剛之一的紅偉的位置,大家一下看到前途閃亮的希望。這幫年輕人都認為,未來的機會是屬於他們新一代的了。於是,所有的人心中都是蠢蠢欲動:既然紅偉可以被頂替,正明又算什麽?都是書記一句話。


    正明當天就靈敏地感受到這股來自下麵的壓力,這股壓力與雷東寶中午半頓飯時間施加給他的壓力疊加,令正明在家坐立不安。正明看到,雷東寶不僅抓走他手裏的小賬,更一舉拿下他培植多年的登峰人事的半壁江山。他等著夜深人靜,才偷偷潛去找紅偉說話,可紅偉隻扔給他幾句不明不白的,紅偉要他看清形勢,摸清鎮領導今天陪雷東寶回來這件事背後的深刻含義。而且是紅偉自己也在猜疑雷東寶究竟在鎮上使了什麽手段,正明一說會不會是宋運輝找人活動才讓雷東寶跟以前一樣風光地回來,紅偉與正明一致覺得有這可能。


    而紅偉更沒想到的是,雷東寶要他離開預製品場的命令,竟是一石二鳥之計。沒想到雷東寶隻提拔一個人,便輕易收獲一幫人的心,才一天之間,便扶持出一幫新的主力。紅偉想來想去,這不是雷東寶這個粗人的風格,一定是戴著眼鏡的宋運輝幫助出謀劃策。既如此,看來宋運輝是打定主意扶著雷東寶走一段了。紅偉此時也有些擔心,雷東寶對他,是不是調虎離山。但再想到雷東寶今天中午的推心置腹,紅偉又感覺不象。紅偉自己尚且弄不清楚,正明就更無法從紅偉這邊摸清底細,正明幾乎一夜失眠。


    除了忠富,所有人的命脈,而今又被雷東寶牢牢抓在手裏。


    而這一切,都在雷東寶元旦以來日思夜想盤算出來的算計之中。回小雷家的第一頓晚飯,他和剛晉升的年輕人一起吃,同桌的還有好幾個同一幫的。雷東寶說起來就是我大老粗,以後要靠你們這些我花錢培養出來的大學生撐場麵,以後小雷家的發展都靠你們。弄得這幫年輕人個個歡欣鼓舞。


    隻有士根,一直等著雷東寶找他談話,卻一直沒有等到。眼看著雷東寶一整天忙忙碌碌,他也不好去打斷。但眼看著雷東寶去了正明家,去了忠富家,又去了紅偉家,卻一直沒到他家,士根一顆心七上八下。再加鎮裏直接派下一個經驗豐富的會計替代了他,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可能已經不再是雷東寶圈子裏的人,更遑論當年似的左膀右臂。雷東寶是不是不敢用他了?


    士根不知道,但他站在門口,等著雷東寶回來。他得找雷東寶談話。


    好在,雷東寶吃完飯,早早回來久違的家。雷母知道兒子回得安穩,早在中午急著趕回家住,大家對她那個客氣,與一年前出事時候截然不同,好多人一起幫著打掃房子。雷東寶看到家裏亮著燈,心中終於生出疲倦,這一天,雖然沒掄大錘沒挑重擔,可勞心。他把兩三個月拿定的主意一朝施展出來,這會兒腦子空空蕩蕩,需要補充,更需要休息。看到士根略微佝僂著背攔住他,雷東寶心裏有些不情願。


    士根幾乎是陪著笑道:“東寶,你村支書的位置,我沒辦法代著了,等你恢複身份,我們立即向上麵申請。去我家喝杯茶?”


    “困了,不喝。士根哥,以後你管住村裏,我管住實體經濟,我們…啊…”雷東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才又道:“我找時間跟你談話,基本照舊,你以前怎麽做現在還怎麽做。”


    士根怔怔看著雷東寶離去,走進家門,一個人在夜色中站了許久。


    雷東寶回到家裏,從窗戶中看出去,看到士根還站在那裏,心裏有些不忍,可還是沒走出去安慰哪怕一句半句。以後他無論做什麽,士根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占有重要地位。而今是晾著士根,讓士根重新認識自己隻有幾斤份量,等士根重新認識徹底消除過去做老二帶來的優越感後,他再酌情用士根。而他相信,士根不敢有變。沒他,士根能活?敢活?


    今天這一場回來的好戲,雷東寶唱得非常滿意。


    而那邊廂紅偉等正明走後,才忽然想起他曾答應給宋運輝電話匯報雷東寶回來情況,這一白天都被雷東寶回來出手的一係列招術震了,都差點忘了還有受人所托那麽一回事。


    但還沒等紅偉打電話,宋運輝的電話先追過來。紅偉連忙將這一天的事情跟宋運輝說了。但是紅偉又是奇怪了,宋運輝為什麽不直接打電話給雷東寶,非要來問他?難道不都是宋運輝幫出的主意嗎。


    宋運輝放下電話卻是想了好久才罷。沒想到雷東寶向鎮裏交出村集體的效果這麽好,可見雷東寶以前早已知道的;沒想到雷東寶會如此處置村集體的人事,可以說,完全不是過去那個雷東寶的風格,不過也不能說是斷裂,元旦前那陣子,雷東寶遙控指揮小雷家工作時候,已經顯現雷東寶開始平衡各方勢力的思考。


    宋運輝又將雷東寶對各個主要人物的安排細想一遍,心中大約有些明白,春節他去探望雷東寶那次,雷東寶為什麽隻口口聲聲地向他強烈要求出來,卻不肯透露出來打算的哪怕一絲細節。包括將村集體送給鎮政府,包括幾乎不念舊情地對村集體人事的整肅。這些打算,雷東寶是不好意思跟他說出來的吧。雷東寶寧可一團魯莽地開罪他,都不願說出自己的打算,因為雷東寶自己心裏清楚,他那些打算是怎麽一回事的吧。可雷東寶還是做了,為了回去,為了回去後站穩腳跟。宋運輝心中暗歎,雷東寶終於務實了,可這務實,是怎樣的教訓催化得到。宋運輝不知道雷東寶在勞改農場拿出那些主意的時候,一個人的心中經過幾番撕裂,幾番抉擇。但而今雷東寶做了。宋運輝毫無疑問的相信,在見識“做”的效果、嚐到“做”的甜頭之後,雷東寶未來的出手會越來越無內疚。


    而宋運輝也終於可以對雷東寶放心了。


    梁思申終於獲得休假,按照楊巡傳真的合資手續要點,匆匆到香港辦理各種證明,將第一筆款匯入籌建中的合資公司驗資賬戶。然後又轉道上海,帶上各色證件,給楊巡辦理手續。


    宋運輝正因為離婚而接受什麽婦聯工會等組織的調解,煩不勝煩,又不便做得太過火,因此不願因為接待梁思申而節外生枝,他讓楊巡盡量少安排梁思申與他見麵,但讓楊巡出麵安排梁思申與蕭然見麵。楊巡雖然著實不願意,可也隻能打電話過去聯絡,有什麽辦法呢,誰讓人家比他強太多,他就是被欺負死了也得忍聲吞氣。不過梁思申的牌子比較好用,蕭然電話裏對他客客氣氣,竟比宋運輝的牌子更管用。楊巡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有點明白宋運輝讓他出麵的意圖,就是調和他和蕭的關係。


    天氣已經開始轉暖,梁思申穿一件白色低領毛衣,下麵牛仔褲和咖啡色麂皮摩托靴,斜披一條在楊巡看來很黯淡的披肩,頭發束在腦後,戴一副大大的太陽鏡,大步走出機場。楊巡看著覺得說不出的瀟灑,楊巡覺得梁思申除了眼睛是黑色的,其他幾乎與外國人沒什麽區別。梁思申也看楊巡,規規矩矩一套藏青色西裝,裏麵一件雞心領毛衣或者背心,可是配的卻是暗紅色領帶,有些不協調。


    楊巡而今在梁思申的督促下,辦事也有些規章起來,上車便把這幾天的行程安排交給梁思申過目。梁思申一看就問:“為什麽不安排與宋老師的見麵?宋老師沒說去出差。你把電話給我,我跟宋老師約一下,這個蕭總的飯局可以拿掉,改喝咖啡。”


    楊巡隻得解釋:“宋廠長正辦離婚手續,你不知道中國離婚有多難,他現在不方便與其他女的多接觸。”


    “哦,怕被人說三道四?楊巡,你知道宋老師為什麽忽然決定離婚了嗎?我覺得他早在幾年前就應該離婚。”


    “不知道,宋廠長嘴嚴。哎,你怎麽看出宋廠長早該離婚?我怎麽覺得一年前他們還好好的?”


    梁思申奇道:“你真沒看出?宋老師話裏話外對太太一直不很尊重,這還不說明問題嗎?”


    楊巡發愣,還有那樣的標準?他要是娶了梁思申,那肯定是尊而重之的,但梁思申尊不尊重他就難說了。他嘀咕道:“你真靈敏。”


    “不,你用詞錯誤,這兒應該用敏感,你真敏感。”梁思申笑嘻嘻的糾正楊巡的錯誤,這麽幾天電話來去,兩人熟得不能再熟。“嘿,背多少唐詩了?我們對詩?”


    楊巡隻得道:“不跟你對,你有時差,白天等於睡覺,我勝了也沒意思。”他早聽說梁思申瘋狂老鼠一樣地背唐詩,為的就是過來時候壓倒他,他也隻能每天背,被逼迫得苦不堪言。


    “楊巡,你這是變相認輸。”


    “誰說…”楊巡忽然想到激將法,忙將嘴邊的話吞回去,平靜地道:“好吧,我認輸。”


    梁思申鬱悶地瞅楊旭一眼,道:“你真沒勁。我們改變行程,變緊湊點。我去賓館登記入住後,你忙你的,我去看看蕭總的工廠,晚上再一起吃飯。飯後看你打算收購的兩家工廠,不過你得提前把資料交給我看。”


    楊巡有些想陪在梁思申身邊的意思,但被梁思申一說,也隻得答應。隨即他便在紅綠燈之前開始聯絡通知改變行程。


    令楊巡沒想到的是,送梁思申到市一機門口,蕭然竟然在門口親自迎候。楊巡決定說什麽都得問出梁思申究竟有些什麽來頭,令蕭然這樣狂妄的人都收斂幾份。楊巡因此也收獲蕭然居高臨下的一次握手。


    梁思申跟著蕭然進去市一機,對城市不算邊緣的地方有這樣規模的工廠感慨不已,光是有規模的廠房就有好幾排,裏麵車間與車間之間的道路,都不比外麵的市政馬路窄。光是衝著這地皮,梁思申感覺,蕭然就撿了老大一個便宜。


    但蕭然開門見山,走進辦公室就對梁思申道:“梁小姐,幫我看看上次你看過的合同,能不能找出條款暫時阻止日方提出的增資計劃。”


    梁思申一想,道:“增資是好事啊,是不是你資金緊張沒法增資?”


    “是這樣。主要還是日方提出的增資規模太大,他們派技術人員入駐後,現在提出市一機的精密鑄造車間和熱處理車間設備落後,需要改良,而且提議新車間為長遠發展計,遷出市區。董事會將在下月初召開,按照章程,他們作為占股份大多數的股東同意,就等於通過增資決定。你幫我看看,我跟李力他們商議下來,都覺得可能得咬緊牙關變賣家產跟上,或許你熟悉國際條規的漏洞,你請千萬幫我想想辦法。”


    梁思申不由“咦”了一聲,點頭道:“對了,因為牽涉設備改造,你必需注入實際資本。但可以根據工程進度分期分批。”


    “是這樣,可我入股市一機已經幾乎傾家蕩產。沒閑錢。”蕭然接了秘書剛拿來的文件,坐到梁思申身邊交給她,“這邊又暫時還沒開始投入新產品出口創匯,暫時沒太多入息。我最好能想辦法拖,拖到產品出來,有利潤之後再說。”


    梁思申看看蕭然,點點頭,心說這才是他正經所想,以市一機的產出發展市一機。她微笑道:“給我安排一個不受打擾的空間,我仔細看看。”


    蕭然當即起身道:“這辦公室讓給你用。梁小姐喝咖啡嗎?”


    梁思申拒絕,揮手示意蕭某出去,舒舒服服地坐沙發上看合同細節。但是仔細看了兩遍,都沒看出可幫蕭然解決問題的辦法,她便罷手了。她來,本來就是受宋運輝所托,宋運輝要她幫忙解決一下蕭然的問題,說他正找蕭然的爹辦事,想給蕭然一個人情。既然辦不到,她也隻有罷手。她出去叫來蕭然,道:“從條款上基本沒有可鑽空子之處。你無法避免董事會的召開,也無法避免董事會多數票通過增資決定。但是你別急,看你這臉色變的,都唐三彩了。”


    蕭然一聽有門,一張臉立刻舒緩下來,笑道:“難道還有合同外的辦法嗎?我也在想,這樣的合同怎麽可能有空子可鑽。但又想,既然是人做的,總有缺陷可找,就找了宋廠長出主意,果然你有辦法。”


    “宋老師太過分了,皮球踢給我。我沒好主意,我隻會教你耍無賴。你瞧,這兒對例行董事會的時間有約定,但是對於隨機召集的董事會沒確切約定,可是這條又有規定,必須三分之二以上股東參與,才算決議有效。你有百分之三十九的股份吧,你就想各種借口拖。你剛才帶我參觀時候已經說了,五月份可以出產品,你拖到五月後吧。沒多久,很容易拖。”


    蕭然一聽,再看梁思申嚴肅的臉色,大急,“你…你想到什麽?請說,請趕緊說,謝謝你。”


    梁思申道:“剛才你提出日方急切希望增資擴建這件事讓我考慮到有些惡意可能,我提出來供你參考,希望你能想到辦法避免事態惡化。第一惡意可能,如今日方以市一機設備不合要求,提出增資改良設備。如果你拖,或者拒絕,他們可以此再提出,不合要求的設備製造出來的零件不合生產要求,因此這部分零件需要從日方進口。但是在合同中你們沒有對從日方進口零部件有價格約束,日方可以設定高價給你合資廠。如果這零部件又不是市場常見的成品,你隻能勉為其難用他們的高價零部件。這種綁架已經付出大頭的客戶的事件,在國外常有發生。如今你既然已經投入那麽多資本,又已經花大錢進口安裝新的設備,你當然不可能不做原先談好的產品。但這樣一來,你的成本將大大增加。而你隻能啞巴吃黃連,誰讓你不肯增資引進新設備呢?你既然自己做不出那零件,你隻能花大錢進口。”


    蕭然一聽愣住,“會嗎?真是惡意?可我們和外方是本著友好促進進行合作啊,合作雙方存有惡意的話,還怎麽合作?管這兒的總經理畢竟是我。”


    “我隻能說,一切皆有可能。但在日方做出確切行動之前,我們無法做出定論。我隻是從日方這麽快就要求增資的行為中看出疑問。或許是我多疑。需要我說出第二個惡意可能嗎?我想,不管有無惡意,是否真正友好合作,你有預防還是必須的。資本從來不是善良的東西。”


    “資本從來不是善良的東西。”蕭然不由跟著複述一遍,心裏再想洽談時候日方人員熱情有禮的談話,外辦接待時候上升到中日友好高度的互讚,還有兩國官方的一些接觸,怎麽可能在這樣大的合作項目裏出現惡意?這本來是跟國營企業合作的項目啊,隻是半途被他橫刀奪愛而已,那個號稱一衣帶水的日方怎麽可能存有太大惡意?蕭然有些將信將疑,可又忍不住想要知道第二個惡意可能。“梁小姐,請說,越詳細越好。”


    梁思申道:“我考慮到的第二個惡意可能是產品定價。你合同上約定絕大部分產品返銷日本,價錢基本上是由日方決定。日方的價格可能不會定得太高,如果剛才所說的進口高價零部件侵吞部分利潤的話,你可能還會做出一個產品,虧本一個產品。可你對虧本卻無法質疑,誰讓你逃避增資,不建立兩個關鍵車間呢?因此,如果日方惡意,綜合以上兩種可能,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麽你增資,要麽你虧本。你兩者之中選擇一樣。”


    “不,我可以設法在全國找出能加工這部分進口零件的廠家,我不信就加工不出來。”


    梁思申冷靜地看著失色的蕭然,道:“我所說的是對方惡意的情況下,如果對方惡意,我想你是永遠不可能找到生產出日方認可零配件的中國廠家的。決定權完全掌握在他們手裏,他們製定的產品標準。”


    蕭然額角開始有冷汗沁出,一張原本白皙的臉漲得通紅。而這時門外下班的電鈴忽然想起,驚得蕭然全身一震,呆了好久。“可能性大嗎?這種事你們國外是不是很多見?”


    梁思申不肯承擔,搖頭道:“我隻是因私人交情,向你提出最壞可能,讓你盡量避免走進陷阱。但也可能這些都是我的杞人憂天。我沒見到過你和日方的談判,沒法做出更進一步的推斷。總是小心行得那個什麽什麽船。”


    “小心行得萬年船。”


    “對,就這句老話,我外公常說。但你別太擔心,三個臭皮匠,抵過一個諸葛亮,你回頭和你們工廠的人商量商量,他們懂行,可能拿出懂行的主意來規避,也難說得很。總之先小心為上。別太擔心,或許真的都是我杞人憂天。”


    蕭然自言自語:“可你憂得也太真了些。這種事在國外是不是很常見?請你告訴我。”


    “那是要看合作雙方誠意的。不能說常見,可也偶爾有見報。五花八門都有。ok,蕭總,請送我回賓館。我回去再想想,你也找別人想想,這幾天隨時恭候質疑。”


    蕭然忙站起來道:“說好我今天請客,不能食言,要不然李力明天趕來揍我。請。”


    梁思申笑道:“今晚才不要跟你吃飯,看你一臉食不下咽的樣子,我才不跟你有難同當。我尋楊巡開心去。”


    蕭然隻得佯笑道:“那可不行,我今天這頓不請,回頭怎麽跟宋廠長交代。要不我們把小楊也叫來。我再請幾個有趣的人來,既然你在這邊與小楊合資,多認識幾個人沒錯。”


    梁思申笑道:“對啦,我就是要大大敲你一頓,哼,我的谘詢費是按小時論價的,不低。”


    蕭然真有些哭笑不得,可也隻能安排同桌吃飯的人。他自然是一叫就有人來的。梁思申在邊上就道:“對了,蕭總,我正式畢業工作才一年,以前都是邊工作邊讀書。我除了英語沒大問題,其他說出來的話,你可能得在心裏存一個問號。”


    蕭然道:“但願吧,我但願你說出來的都是廢話。可聽著不像啊。走吧。”


    梁思申沒想到,蕭然竟喊來一桌的企業家,有國企的,有集體的,也有楊巡這樣的私企的湊數。看上去個個都是精明人。梁思申想到,蕭然這頓飯上麵,想找這些有豐富經驗的人討教了。


    這樣的一桌,楊巡自然是敬陪末座。坐在梁思申身邊的,一個是蕭然,另一個是大集體企業的總經理申寶田。申寶田目光堅毅,可眼角皺紋卻讓他看上去像隻中年狐狸。果然,蕭然並不隱瞞,等酒過一巡,他便開始向各位企業家討教。而討教結果,卻是更肯定梁思申的說法。但大家都有一個大前提,沒跟日商合資過,不知道在中日友好的前提下,又在有政府工作人員接待和接見的前提下,會不會可以避免有些事的發生。


    這時候,蕭然心中更不肯定了。而楊巡在這種飯桌會議上沒有發言資格,他就是知道也不肯說。他看到蕭然的沮喪,心裏還挺高興的,他媽的,一山更有一山高,蕭然這種人自有老外欺負。


    等飯局結束,楊巡載上梁思申去看想要收購的廠,那個申寶田卻特意讓司機開車追上來,再次重申很高興認識梁思申,希望以後多有聯係。也非常善意地與楊巡交換名片,邀請兩人這幾天參觀他們工廠。寒暄過後分手,梁思申笑道:“我這外商身份好像真的很吃香呢。”


    “不早跟你說了嗎,本來兩處廠子拿著有困難,可一說是愛國華僑回來投資,我再做些努力,事情就順了。哎,蕭總的事,麻煩的可能性有多大?”


    梁思申笑道:“做生意哪兒存在什麽國與國的友好,都是想盡辦法求取最大利潤。我從日方這麽急迫的拋出增資方案來估計,這事麻煩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本來日方不肯提供核心技術時候,我就心裏有疑。楊巡,我看你都快在飯桌上幸災樂禍了。”


    “哈哈,當然,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我怎麽能不幸災樂禍。有沒有辦法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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