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中招了?”窮奇有些無語,“我還以為你是太累了想睡覺,便沒有叫你。”


    畢竟小孩子睡的比較多,平時這個點她早就呼呼睡了。今晚折騰了這麽久她想睡一會兒再正常不過,他還難得體貼地想著,到了地方再叫醒她不遲。


    蘇瑤默默吞回了湧在喉間的血,實力相差太大,他這種大佬級別的凶獸,怎麽可能會理解她這種小菜雞的苦逼。


    不去看那些美好到誘惑的景色,窮奇也分出了一絲精力注意著小家夥,大概又飛了一刻鍾,他們來到了一座建在半空中的藤蔓屋前。


    三人都合抱不過來的參天大樹上,長了許多嬰兒手臂粗的翠綠伴生藤,藤蔓虯結在一起,形成了一間寬大的屋子。


    也不知是因為現在正值夏季,還是這伴生藤特殊,巴掌大的桃心葉下,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粉白色的花。


    抱著果子的鬆鼠,從樹枝間探出頭,見到他們似乎受到了驚嚇,又蹦跳著離開。


    這還真是一個適宜居住的人間仙境。


    蘇瑤有些納悶,為什麽她看到這些景色不頭暈了,難不成是剛才那地方的花香有問題?


    正這麽想著,她便聽到了一道仿佛被打擾,而帶著怒意的聲音。


    “何人擅闖此地?”


    窮奇不慌不忙道:“最近許多客商在巫山失蹤,傳聞山中有厲鬼索命,我好奇便前來看看。”


    屋中詭異地沉默了一下,而後語氣明顯諷刺起來:“你看鬼還帶著個奶孩子?”


    “前輩既然什麽都知道,又何必再藏頭藏尾?”


    窮奇絲毫沒有被拆穿的尷尬,抱著蘇瑤就落到了藤蔓屋門前。


    房門無風而開,屋子被隔成了兩間,陳設極其簡單。房間中央有張木桌,上麵擺了一盞燃燒的燭燈,風一吹,火光頓時搖曳起來,垂下的草簾子後麵,隱約能看到一張簡陋的木床。


    一位滿頭白發,麵容看起來卻年輕好看的男人掀簾子走了出來,皺眉瞪著他們這兩個不速之客,語氣裏滿是不勝其擾的暴躁:“真是躲到哪都能被找到,老夫想過兩天清靜的日子怎麽就那麽難?”


    “前輩如果能幫我個忙,事成之後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絕不會被人打擾的休息之地。”


    窮奇回答的一本正經,蘇瑤卻總有一種,凶獸要送人家下地獄的感覺。


    老人似乎也覺得,人家都堵上門了,再拒絕也沒有什麽意義,沒好氣道:“有什麽事快說。”


    窮奇抱著蘇瑤坐到了木桌邊,漫不經心道:“我有一個朋友,一不小心跟別人達成了同命契約,想請教前輩的解法。”


    蘇瑤:“……”


    有一個朋友真慘,總是動不動背鍋。


    老人也錯愕地瞪大了眼,反應過來後頓時冷笑道:“這種古老到幾近失傳的契約,都能隨便跟別人達成,你那朋友還真是不小心。”


    窮奇沒再反駁,隻是把小家夥的臉掰過來對著他,從儲物戒裏拿了一條毛巾出來,沾了些水,把髒丫頭擦的白白嫩嫩。


    見她幹淨了,他這才滿意地捏來捏去,還拿出吃的來投喂她。


    蘇瑤:“……”


    總有種被玩壞的感覺。


    老人卻不滿了:“你們有沒有一點求人的態度?”


    “求人麽,一要送禮,二要挨罵,三要被晾在一邊。”窮奇抬起了頭,一本正經道,“規矩我都懂,來之前我也想到了會被你刁難,你盡情發揮就好。”


    老人&蘇瑤:“……”


    什他媽的盡情發揮?這難道不是變相的被他晾在一邊嗎?


    果然,一個人臉皮厚起來,可以天下無敵。


    老人氣的吹胡子瞪眼了一會兒,坐到了窮奇對麵。


    “行了,說正事,到底是誰跟誰達成了同命契約?沒有看到契約紋,皇級大巫來了也解不了……”


    他話還沒有說完,麵前就伸過來一大一小兩隻擼起了袖子,露出來的白皙胳膊,手腕上一紅一綠兩條巫紋線格外的清晰。


    老人:“……”


    突然這麽幹脆,真不適應。


    “還有一個朋友,原來就是你自己。”老人譏笑一聲,目光落到蘇瑤身上時,充滿了不解,“真是奇了怪了,你們兩人不同種族,年齡相差這麽大,是怎麽達成同命契約的?”


    “出了點意外。”


    窮奇沒有過多的解釋,隻是默默地往地上堆了一大堆的好東西,把‘送禮’這兩個字的精髓發揮到了極致。


    老人也不知道是想早點打發他們走,還是被窮奇的禮物打動了,手一抬,還真開始行動起來。


    他隨手就逼出一滴血在桌麵上畫了一個巫陣,隨著他嘴裏的咒語起,窮奇跟蘇瑤手腕上的巫紋就像是有生命一樣,慢慢變大變亮,蔓延至了他們的心髒處。


    老人的額頭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等他收了手後,臉色更是慘白一片,顯然光是探查清楚這繁複的巫紋,已耗費了他許多精力。


    “可以解,但很麻煩,我需要時間做一些準備。”說到這裏,他突然用法力從一旁的櫃子上移了兩個碗過來,對兩人低聲道,“你們要在這住一段時間,先每人給我一點血,讓我研究一下。”


    窮奇痛快地割破了手腕,滴了小半碗血。


    蘇瑤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手,瞬間覺得好疼,她對老人眨了眨眼,輕聲問:“爺爺,你知道你住的外圍有個鬼哭林,裏麵有許多鬼嗎?”


    老人聞言沒好氣道:“我就是相中鬼母給我守門,有個不被打擾的清靜之地,現在全被你們給攪了,你們還好意思提?”


    蘇瑤定定地看著麵前鶴發童顏,臉卻長的極好的老人,他說的太坦然了,以至於她覺得那些關於他跟鬼母關係的猜測全都錯了。


    揉了揉眼睛,她的奶音裏突然帶上了一抹哽咽:“我也覺得鬼母好可憐,她雖然是鬼,但是一直沒有找到她的孩子,說不定她的兒子也一直在找她。”


    放完血,正慢慢抹好傷口的窮奇斜眼瞪著懷裏的小團子,嗬,她又在玩什麽?


    老人也皺眉問:“小姑娘,你想說什麽?”


    “爺爺,我想拜托你幫我追蹤一下鬼母兒子的下落。”蘇瑤突然從儲物戒裏麵,把那一枚銅鎖片拿了出來,“變成厲鬼的人,執念不消,哪怕是把她的魂魄打散了,總有一天她還會重新凝實。我想完成她的心願,讓她安安心心的重新入輪回。”


    老人看清蘇瑤手中的東西時,瞳孔微縮,良久緩緩伸手接了過去:“小姑娘還挺心善,那我就破例幫你這一回。”


    “謝謝您。”蘇瑤笑的眉眼彎彎,很快又疲憊地打了一個哈欠。


    老人見狀催促道:“行了,放完血你們就隨便找個地兒去休息吧。”


    蘇瑤把雙手藏在身後,不情不願道:“我現在不能把血給你。”


    “為何?”老人的口氣有些不好,“如果你們是信不過我的話,就請立刻打道回府吧。”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蘇瑤的臉上布滿了焦急,“我是不想您太累,您都有哥哥的血了,又要幫鬼母找孩子,這麽多事情,我再把血給你,你這麽大年紀了累壞了怎麽辦?”


    老人:“……”


    這麽大年紀了,這麽大年紀了,這麽大年紀了,好紮心!


    他深吸了一口氣:“你把血留在這,我可以明天再探查。”


    “那樣會不新鮮,探查出來的東西還準確嗎?”蘇瑤滿臉擔憂,“而且我今晚受到了驚嚇,路上還聞到了有毒的氣體,血液說不定已經被汙染,等我養兩天緩過來再給您吧。”


    這個理由,還真是無法反駁。


    老人深深地看了蘇瑤一眼,揮了揮手:“你們去休息吧。”


    “你信不過他。”出了門,窮奇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


    蘇瑤把臉埋在他的胸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一邊迷糊地閉上了眼睛,一邊不放心道:“哥哥,我好害怕,在這裏你可不能把我單獨丟下,哪怕你去小解也要帶上我。”


    窮奇:“……”


    **


    蘇瑤是被熱醒的,她像是被放進了暖爐裏,整個人都要燃燒起來。


    疲憊地睜開眼睛,才發現她周身都被毛毛包裹,怪不得這麽熱。


    她一動,蓋在她頭上的大翅膀就被挪開了,碩大的虎頭湊了過來。


    “你可算是醒了,人族的幼崽都這麽能睡嗎?”


    被迫當了一晚上床和被子,保持一個姿勢動也不能動,渾身都僵了的窮奇,滿臉怨念。


    自從遇到這丫頭,他就一直在倒黴。


    “哥哥早上好。”蘇瑤甜甜一笑。


    她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安安靜靜地端詳他的獸體。


    他獸體有普通老虎三個那麽大,顏色是黑橙色相間的斑紋,頭上多了一對尖尖的角,背上多了一對足有五米長的大翅膀,看起來比普通森林之王凶多了。


    他的毛毛倒是又順又滑,像是上好的絲綢一般,蘇瑤興奮地擼了幾把,還埋頭吸了幾口。


    吸老虎,美滋滋。


    窮奇總覺得,這丫頭埋頭進他毛毛裏的動作有點猥瑣與變態。長而有力的尾巴一甩,圈著她的腰,就把她提溜到了地上。


    甩掉了小丫頭,他站起了身,身體動了動,骨骼頓時發出一陣牙酸的脆響。


    活動開了身體,他化成了人形,低聲道:“我們估計要在這住幾天,你今天能把身體養好嗎?”


    蘇瑤知道,男人的言下之意,是問她今天會不會把血給那老人。


    她低聲道:“給呀,等他檢查完你的血,我就給。”


    吃完飯後,蘇瑤借著要蓋間房子,讓窮奇帶著她在四周走走。


    這個地方隻有老人一個人居住,四周都布下了結界,等到了起霧的邊緣,他們就走不出去了。


    而且這裏到處都是迷魂陣,在地麵走很容易迷路,除非是像窮奇那樣在天上飛,要不然有時候你明明發現老人那間木屋就在不遠處,你偏偏就是怎麽走也到達不了。


    第二天晚上夜幕降臨時,一臉疲憊的老人站在屋門前,叫了他們一聲。


    等到他們進屋後,老人才沉聲開口道:“我用銅鎖片為引,探查到鬼母的孩子早已不在人世,這個世間是找不到他的。”


    “哦,謝謝您。”蘇瑤對這個結果壓根無所謂,默默地把銅鎖片收回了儲物戒。


    “另外我倒是沒有想到,這次親自找上門的,居然是窮奇妖王。”老人的臉上帶著一抹凝重,“你的凶獸血很霸道,我實難想象出誰能強迫你簽訂這樣的契約,能跟我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窮奇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當時小丫頭出了點狀況,受了很重的傷,我為她報仇也受了傷。血估計匯在了一起,小丫頭身上有塊古怪的玉佩,再然後契約就莫名其妙成立了。”


    “能給我看看玉佩嗎?”老人沉吟了一下,輕聲問。


    蘇瑤把那塊死機的血紅玉佩拿了出來,放在了桌麵上。


    “這是……”


    老人瞳孔一縮,神情激動地拿了過來,細細地摩挲著玉佩上的巫紋:“這個模樣,這紋路,好像古籍裏記載的和光神玉。不過,它怎麽隻有半塊?”


    蘇瑤一愣:“我就隻有這麽半塊,您今日不說,我還以為它本就是這樣。”


    “可惜了。”老人滿臉遺憾,“完整的和光神玉,據說可以開創出一個小世界,這半塊簽定了一個同命契約,器靈就已經陷入了沉睡,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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