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消消樂裏抽離出來的方疏淨認真思考了一下自己和容慎川關係好的可能性。


    沒有相看兩厭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要是喪偶式婚姻也能被說成關係好的話,當她沒說。


    這些話自然隻能作為心裏的吐槽,方疏淨雖然心裏彈幕活躍得飛起,但麵上還是不顯,甚至頗為有禮貌地給司機露了個笑。


    管家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方疏淨在餘光瞥見那兒有人望向她的時候,第一時間笑著挽住了容慎川的胳膊。


    笑得甜,笑得嗲,笑得像個沒有老公就活不下去的單純少婦。


    人前恩愛的模樣做了個十成十。


    走近了管家,方疏淨甜笑的表情不動如山,暗中拽了一下容慎川,示意他給管家打個招呼。


    容慎川衝管家頷首,而負責夫唱婦隨的方疏淨也緊跟著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方疏淨總覺得管家的笑容裏麵洋溢著濃濃的喜慶意味。


    “先生,太太,老太爺剛起,還得麻煩你們在客廳等一等了。”一邊幫他們開門,管家一邊樂嗬嗬道,“先生這次回來得正是時候,老太爺在國外就念叨很久想要見您。”


    容慎川“嗯”了一聲,進門前微微側身,提醒道,“聶叔,不需要這麽謹慎。”


    管家恍然大悟似的點頭:“哦——對!看我,記性多不好!我這老毛病又犯了!”


    在方疏淨一頭霧水的神情下,管家拍拍自己的後頸,衝她笑得慈祥,“夫人也不必太過拘謹,我們這裏也算是您家,回了家我們就不搞那一套了。”


    雖然管家說這話地情緒熱情洋溢,但方疏淨還是不敢放肆。


    畢竟是在容家,總不能落了麵子。


    前兩年的家族紛爭她即便沒有親眼見證,也有所耳聞,容氏本家人員凋敝,容慎川的父母去世得早,容慎川本人又尚且年輕,執掌大權的容老爺子身體日漸衰落,外頭隸屬容家的多方勢力於是蠢蠢欲動,老爺子稍有放權的姿態,便齊頭撲上。


    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鎮守住容氏產業,一直守到容慎川有能力接管,在方疏淨的眼裏,容老爺子定是容不得含糊的人。


    端著一副得體的樣子落座後,管家親自給夫妻兩人端了茶過來,細心地問,“太太,您覺得這茶合口嗎?”


    方疏淨雖對茶沒有研究,但天生的味覺靈敏還是能讓她品出些意思。


    輕抿一口放下杯子,她笑:“不錯,您有心了。”


    “那就好,這是我前些日子在後頭茶園采了親自炒的,”管家也頗為舒心地笑,“老太爺不喝酒,所以老宅裏沒準備什麽好酒,隻能備茶來招待你們。”


    ……酒?


    怎麽扯到酒上麵了?


    方疏淨眼皮一跳,突然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果然,緊接著,她就聽管家繼續開口——


    “太太的直播,我也有看,我孫女還是您的粉絲,總在我麵前提起您呢!”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方疏淨的笑容倏地變得勉強:“啊?是我那個……”


    “是啊,就是您調酒的時候,”管家毫不留情地擊碎方疏淨最後一點幻想,同時還不忘再補一刀,“前兩天我孫女過來,在花園看您直播的時候,老太爺也在一旁看了呢!”


    方疏淨:“……???”


    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上一次她直播時的那句“祭奠我那死八百年又從墳裏跳出來了的老公”。


    所以她剛才努力想要營造出天真單純為家庭為老公全心奉獻的貴婦形象,實際上營造了個空氣?


    ……完蛋。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照舊。


    第12章 風月


    管家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不對,眼睛眯得快成了一條線,“太太,您教訓得對,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感情的培養,先生前些日子隻顧工作,把您給疏忽了,是他的不對,該罵!”


    這話調侃意味滿滿,容慎川聞言非但沒生氣,還無奈地跟著笑了兩聲,溫和從容,“聶叔,是我的錯,前段時間事情實在太忙了,可您也別老在我的妻子麵前落我麵子吧?”


    管家“誒”了下,擺擺手,“也是,你們小夫妻之間的事,我就不摻和了,先去看看老太爺。”


    說完,他便起身,往裏屋走。


    方疏淨兩根手指緊緊絞在一塊兒,更加忐忑。


    容家的氣氛似乎與她所想象的不太一樣,就連管家都多了幾分人情味。


    曾經無論是在方家還是昭陽路的宅子,她所接觸的所有人仿佛都戴著一副極為公式化的麵具,就連笑容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她想找人說說話,最終得到的也不過是官方而又敷衍的關心。


    所以就算每日有人來來往往精細伺候,她仍會感到冷清。


    許是這類氛圍經曆久了,乍一感受到不一樣的氛圍,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想要將自己藏好。


    這時,容慎川捏住她兩根手指交叉的位置,輕輕把她已經搓紅的手指分開。


    “別緊張,”他道,“老宅裏的人都很好相處,老爺子也一樣。”


    “……”


    方疏淨沒說話,微不可查地頷首,心頭的顧慮仍未減輕。


    管家對她這般在外形象沒有意見是一碼事,老爺子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碼事。


    畢竟容家再怎麽曾經也是威風赫赫鍾鳴鼎食之家,難說沒有多的豪門規矩。


    更何況她還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老爺子唯一的孫子的壞話。


    說不定,老爺子這次叫她來,就是為了立規矩。


    這個猜測一浮出水麵,方疏淨心頭更緊了幾分。


    -


    老爺子直到午飯時才從房中出來。


    方疏淨與容慎川早已落座。


    老爺子坐在輪椅上,頭發花白卻也算精神矍鑠,神色三分嚴肅,與方疏淨那日在婚禮上對他留下的印象無差。


    一頓飯吃得很安靜。


    越安靜,方疏淨心頭就越慌亂。


    老爺子沒說話,她也就低著頭,專心扒拉自己碗裏的飯和麵前的兩盤素菜。


    為了顯示自己和容慎川之間的感情沒有什麽問題,她還特意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容慎川碗裏。


    就在這時,老爺子抬了抬眼皮,出聲道:“子虛。”


    方疏淨知道,“子虛”是容慎川出生時,老爺子給他取的字。


    她垂眸,靜靜地吃飯。


    容慎川應了一聲,便聽老爺子繼續道,“給丫頭夾點肉,隻吃菜對身體不好。”


    方疏淨猝不及防間被點到,愣了一秒,才意識到這是老爺子對她的稱呼。


    眼前的碗裏出現了一片肉,容慎川一邊夾給她,一邊道,“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


    方疏淨一時沒反應過來,訥訥道了聲謝。


    “丫頭不必那麽拘謹。”老爺子再次悠悠開口,“之前聶管家應該已經給你說過,來這裏就當回自己家。”


    “關於你們夫妻之間的矛盾,我不去過問,但若是子虛的疏忽讓你感到難過,可以來這裏陪我這個老爺子說說話,你的房間早在婚禮那天就一直準備在宅子裏,是屬於你的私人領域。你不願意見到子虛,我便不會同意他來找你。”


    耳邊的聲音逐漸模糊,方疏淨眼中有一瞬的失神。


    ——如果是她的家人,會說什麽?


    腦海裏自然浮現記憶裏的尖刻嗓音。


    “你想回家?你當自己還是方家人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你這個掃把星!”


    “有什麽苦什麽委屈不能忍忍?萬一惹惱了容家,這個後果你承受得起?我們生你養你這麽多年,別因為這個再成為方家的罪人!”


    會是這樣吧,把一切與方家利益相關的事,都看得比她重要。


    “丫頭。”


    這時老爺子的聲音再次把她地思緒拽回來。


    眨眨眼掩蓋自己的情緒,方疏淨應了一聲。


    “你是不是很喜歡喝酒?”


    “……”方疏淨沉默了一下。


    果然最終還是提起了這個話題。


    思緒百轉千回許久,她才斟酌著開口,“畢竟我的職業是調酒師……要是您不喜歡,我可以——”


    “可以什麽?”老爺子截斷她的話,突然帶了點笑意,“丫頭,我不是這麽古板的人,更何況你調酒我也愛看,我知道你在怕什麽,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阻止你。”


    得到明確的答複,方疏淨心裏的石頭總算落地。


    她見老爺子放下筷子,轉頭與管家說了些什麽。


    過了會兒,管家拿了一遝厚厚的文件過來。


    老爺子點點頭,管家把文件遞給方疏淨,示意她接過。


    方疏淨帶著疑惑地拿過來,發現這是一份合同。


    “人老了不愛喝酒,對於這方麵不太了解,就直接買下一座酒廠當做禮物,丫頭,以後這就是屬於你自己的產業,你要怎麽處理,子虛沒有資格幹涉。”


    方疏淨還處在狀況外,愣愣地把合同翻過去幾頁,仔細瀏覽著。


    是艾拉島的一座威士忌廠,雖曆史不太久遠,但也算在國際上小有名氣。


    刹那間,方疏淨覺得,自己手裏的合同燙得驚人。


    她指尖緊了緊,喉嚨發幹:“……這太貴重了。”


    老爺子搖搖頭。


    “丫頭,我隻是想告訴你,無論你做出什麽決定,你的背後都是容家,你不需要擔心別的,隻用去追逐你喜歡的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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