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揚聲道:“阿昆,你請出來吧。”林唯平看著於鳳眠可憐的樣子,不由起了惻隱之心,忍不住起身拉住正要出去的尚昆的衣擺,看看他,又看看於鳳眠,想了想卻還是把到嘴的求情話吞了下去。她知道如果尚昆答應她的求情,老王卻未必願意答應,他們兩個聯手,當然不可能一個說東一個說西的,再說尚昆這一退步就可能意味著上千萬的資金出入,林唯平自問還不敢拿此下賭,看她與千萬鈔票在尚昆心中孰重孰輕。便還是放了手,輕道:“我出去走走,你們談吧。”說完從落地長窗跳出去走了。尚昆看著她的樣子,豈會不明白她的想法,但是既然見她自己放棄,他也就當作不知,對於鳳眠,他也是一肚子的火氣。


    第  章


    二十五


    林唯平開車徑直出去,在白堤繞個圈子,隨即停到花港觀魚,在門口拎了兩袋麵包,坐到花港側門,蘇堤橋下一塊大石上喂魚。但是一顆心哪裏靜得下來,手裏撕著麵包,心裏卻是一直掛牽著那一頭的談判。


    於鳳眠為人確實霸道,要說老王惡懲她一下,原也無可厚非,尚昆是搭老王的順風車,但是他那裏再怎麽搞,總不可能白撈回一個廠子,所以於鳳眠應該還是可以得到一點的。關鍵的還是那個用了劣質鋼筋,從老王手中搶來的那個工地,那一片的資債相抵不知如何。她今天來求老王家的老爺子,一定不會是想老爺子出麵擺平老王,而是想叫他出麵與銀行通融。因為老王既已如此手眼通天,再加一個實力雄厚的尚昆,兩人在於鳳眠貸款銀行做手腳也不是沒有可能。老王既然已經先下手為強把老爺子送出國,讓手機無法打通,說明他是早考慮到於鳳眠會做出這一手的。於鳳眠道上混了那麽多年,三言兩語便已經知道大勢已去,所以才萬念俱灰,任由宰割。而老王趁她進門就先拿她醜事作當頭棒喝,一舉打消於鳳眠的銳氣,她無論從心理上還是現實上,都明顯落於下風了。為免久拖不決,更加深陷,於鳳眠此時一定隻有丟卒保車,跳樓大拍賣自己的資產給老王和尚昆,隻能說,尚昆這次是最占便宜的。


    想到這兒,林唯平忽然心驚,現在尚昆的兒子還小,以後會怎麽看待她與尚昆的關係?幾乎沒有多少人能執中對待父母的後任愛人的。於鳳眠與老王父親的關係雖然見不得光,但是好歹也是那麽多年,老王下手時候卻是恨上加恨。利益出入,再加上麵子得失,恰如火上澆油。


    而且旁人又會怎麽看待自己與尚昆的關係?於鳳眠付出過色相,但是多少操皮肉生意的人有她的輝煌了?還不是她自己有本事?但是事到臨頭,誰會在意她的能力,女人,最容易毀在世人的唾液裏,於鳳眠強硬如斯也不例外。她林唯平不靠尚昆也是可以活得瀟灑自如,反而與尚昆在一起,自己的成績就成了尚昆扶持出來的結果。而且難免會有不知情心理不平衡的人免費為他們編織曖昧關係,這種消息傳得最快,雖是捕風捉影,但是叫她一個未婚女子如何承受?


    想到尚昆,忍不住看看自己捏著麵包的手,這雙手並不小,用十指尖尖如玉筍來形容,那簡直是抬舉。她的手甚至可以說是有力的,在公司裏操過笨家夥親自檢查過設備,在家裏水管電燈事事自己來,即使換車胎也偶爾為之。而這張臉與這個身材,倒是與這雙手搭配的絲絲入扣,大家都知道她是女人,但是沒多少人拿她當女人對待,即使初次見麵誤會她是女人,後來也一改態度再不敢拿她當女人。而自己似乎也沒太寶貝自己如女人。一般對一名女子的評價往往是溫柔婉轉美麗動人,而她林唯平聽到耳裏的卻總是精明寬厚爽快瀟灑。隻不知尚昆看中她什麽了?難道是他更強一點,所以反而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穿透她堅硬的外殼,發現她柔軟的內心?


    宮超毫無疑問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最接近的是尚昆,而自己究竟愛不愛他呢?好感,欣賞,那是一定的,但是一路過來,卻又有那麽多利用懷疑兼雜一點咬牙切齒。直到最近才調和一點。但是要對尚昆義無反顧地愛,或者不摻雜任何其他因素地愛,似乎很做不到。不過話說回來,她現在有這麽義無反顧的能力嗎?在社會上一步步走過來,經驗積累,不是讓她相信世界更美好,而是讓她凡事三思,懷疑一切。


    真的非常矛盾,如果用平常在生意場上常說的“值不值得”來衡量與尚昆的關係,應該說尚昆的條件量化做成的砝碼還是有份量的。但是兩人相處畢竟不是商業合作或合並,怎麽可以秤量。


    真想著,忽覺身邊人聲噪雜,抬頭周圍一看,不知什麽時候起,身邊圍了那麽一大圈人,個個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前麵的一片湖。林唯平定神也看,見前麵無數鯧條子魚聚集,擠擠挨挨如烏雲般流淌在水麵下,一塊兩指寬的麵包扔出去,那些魚立即眾星拱月般方向一致飛搶過去,頃刻水麵不見一絲麵包蹤影。那個密集度,真象菜市場小販放在桶裏叫賣的泥鰍。林唯平眼見周圍還有小魚繼續匯集過來,而麵前的魚也沒一點離開的意思,心裏歎為觀止,覺得這些鯧條子比花港觀魚裏麵給遊人喂得挑三撿四的紅鯉魚不知要可愛多少,一時也玩的興起,撕一條麵包扔向稍遠處魚兒不多的水麵,一時那些魚立刻改眾星拱月為彩雲追月,黑壓壓全數擁擠過去,但聽得身後眾人輕輕發出一聲驚歎,自己也看得目瞪口呆,撕麵包的手更急,連尚昆打手機來都恨不得不聽,匆匆吩咐了地址,又叫他再拎切片麵包過來。


    尚昆被老王開車送過來,兩人拎著麵包到林唯平說的蘇堤進口第一個橋頭一看,見橋下麵聚著一堆人,個個指手劃腳,好不熱鬧,而中間坐著的那個可不就是林唯平。老王奇道:“小林在幹什麽?是不是掉東西入水了?”


    尚昆不信,道:“不會,個個興高采烈的,一定是幹什麽好事。小林要是掉東西才不會有什麽響動。”兩人一起下去,撥開眾人擠進去一瞧,相顧莞兒,前一刻他們還在家裏與於鳳眠刀兵相見,這一刻卻是一片悠閑,玩那小孩子們喜歡的勾當,看著真不象是林唯平幹出來的。尚昆在心裏鬆一口氣,他見林唯平跳窗離開時候神色不佳,心裏掛念,怕她胡思亂想,見她玩得高興,這才放心。


    驟然多出那麽多麵包,人人都喜笑顏開,魚兒們想必更是熱烈擁護,又是熱鬧了一會兒,麵包告盡,魚兒們漸漸遊開深潛,很快湖麵上隻剩一兩條不大甘心的小鯧條。而天色也開始暗下來。老王不由分說道:“你們兩個,要麽是阿昆,要麽是小林上我的車子,我們找個地方吃完飯一起回去,我不放心你們在一起,肯定腳底一滑撇下我就溜。”


    尚昆小心看看林唯平,見她隻是眼睛一瞪老王,卻也沒別的反應,但他還是道:“你前麵帶路吧,我和小林有些話要說,後麵一定跟過來。”


    老王“哼”了一聲,上自己車前拋下一句狠話:“你們要是敢在每一個紅燈處沒被我看到,等著警察全城搜你們。”


    尚昆不理他,自己與林唯平道:“我來開車,這家夥開車太狂,怕你跟不上他。”果然就見老王坐進車子,一下就加速竄出停車場,被他繞過的管理大媽給驚得一愣一楞的。尚昆緊緊跟上,但嘴裏卻道:“不跟也沒事,這家夥來來去去就那個飯店,也不會換換口味。”到第一個紅燈前,卻不見老王的車,“你有心事,有關於鳳眠嗎?”


    “是,怎麽處置她了?看她今天的樣子,很讓我有感觸。怎麽說總也曾是個人物。”想到於鳳眠一把年紀穿得花紅柳綠,替她可惜,也替她不值。


    “老王全部承攬下她從老王手裏拿走工地的全部債權債務和資產,那個工廠還是交還我手上,不過我得給老王一千萬,算是於鳳眠彌補那個工地的資不抵債數,我給於鳳眠的款子沒有首付,以後每季兩百萬,四年付清,於鳳眠以後的日子不會難過到哪裏去。”


    林唯平在心裏飛快把數字算了一下,道:“你那廠子,你的心理價位是多少?”


    尚昆微笑道:“還好,你終於還是想著我有沒吃虧的。我老懷大慰。這個價位本來已經比我的心理價位要低,因為於鳳眠知道自己是經營不下去的,而那邊老王逼得又緊,她必須趁早脫手。再加上我分四年付款,壓力不大,簡直與到別處承包一個廠子差不多價錢。”


    林唯平笑道:“這個價對現在的於鳳眠算是很合理的了,你們也沒痛打落水狗。不過對她而言,也還是損失慘重。”


    尚昆道:“總不能把她逼死。她要拖著我不賣那個廠,我也比較被動,因為我手頭畢竟有那麽個標書拿著,要沒做成,損失自不必說,以後在業內我也抬不起頭。老王也被動。現在房價高企,誰都說泡沫大,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破裂,老王也怕於鳳眠拖,夜長夢多,誰也不知道時間一長,原來的寶地會不會變成雞肋,而且老王在那塊地旁邊有個配套工程已經進場,一直有打算把於鳳眠那一塊做主體的,如果拖長了,他的配套就滑稽了。所以今天隻能適可而止,不可能趕盡殺絕。我們知道於鳳眠一定也梳理過這其中的利害,所以回國後遲遲不露麵,還正拿她沒辦法,不想她自己送上去,所以老王一下手就搬出他老頭子和於鳳眠的交往,出奇不意打破於鳳眠的陣腳,讓她可以坐下來談。你不要多心,這與欺負女人無關。”


    林唯平聽得最後一句,心裏一暖,沒想到的是尚昆看到她的心事,便道:“這是很正常的策略,換我我也會用。但是我想的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於鳳眠與老王家老爺子的那件事,換成男人的話,就不成其為把柄了,起碼老頭子是不會走不出去見人的。這點上,女人家還是比較吃虧,還不止是一點點。”


    “我知道你是在顧慮什麽了。”車到老王說的酒店,兩人一起下車,“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本來這回與林德的合作我考慮的是黃寶,他前期因為比較空,也幫我做了很多準備,但是你那天也看見的,沒人替代得了你,黃寶自己過後休息時候也心服口服說他還是退出。你今天的一切是你自己能力爭取,與我無關。但是以後如果我們有幸在一起,我是不會叫你回家做我的影子的,我說過你我是很好的搭檔,我想明眼人一定也會注意到。至於不相幹人的話,你大可不理,時間是最好證明。不要把這當成是我們之間的阻礙。”


    林唯平點點頭,但是沒說話。尚昆是那麽說沒錯,但是問題是她自己心裏有障礙。而尚昆邊走邊看著她,象是想要她做出回答的樣子,她隻得不抬頭。尚昆見此也無法,歎口氣輕聲道:“你要我怎麽辦才好?你知道我說不出甜言蜜語,但是你應知道,我最能了解你。”


    林唯平聽著心裏更是亂成一團,什麽味道都有,正想開口說話,老王出來拍手笑道:“你們兩個平時那麽多時間說話,非要現在搬到我麵前說給我看嗎?擺明欺負我今天是孤家寡人,別狂,我已經叫了人過來,絕色美女,小林,我不是針對你,我就是看不慣阿昆一付比我狠的小樣。”說著拿眼睛斜著尚昆。


    尚昆衝他笑笑,卻還是轉回來看著林唯平。林唯平隻得道:“反正美女還沒來,我先到隔壁商場看看,立刻回來。”邊說邊逃也似地離開。


    老王看著她離開,悄聲問:“怎麽回事?你們在搞什麽鬼?小林不會婆婆媽媽給於鳳眠求情吧?你有為難我來替你說。”


    尚昆笑道:“她怎麽會那麽沒腦子?不會。”邊說邊掏出香煙點上,吸了口才半睜著眼道:“我在向她求婚,你今天一定得落力幫我。”


    老王嚇了一跳,驚道:“什麽?你才花那麽大代價從於鳳眠手裏得回判給你前妻的廠子,你苦頭還沒吃足?小林雖然不錯,很好,我也很喜歡她,但是你也要知道,依她的手段,你以後一半財產就理所當然全捏在她手裏了。再怎麽說你也得多考慮考慮,看個一兩年再說。不怕得罪你們兩個,我勸你慎重。”邊說,手中的手機都差不多要戳到尚昆胸口。


    尚昆心想:再拖個一年兩年?小林那時候還會是池中物嗎?但是這話自然不可以告訴任何人,隻是笑笑道:“這些我都考慮過,林唯平這人我一見就喜歡她,與她在一起我有說不盡的話,我說的她都了解,她說的我喜歡聽,最喜歡她態度瀟灑,待人還有良心,精明之中透著人情。同是女強人,於鳳眠就不與她一個檔次。媽的,你說我要那麽多錢幹什麽?拿一半去,隻要她開開心心做我老婆,給她就是。她又不是沒良心的人。”


    老王聽得張口結舌,完了才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想不到你會想得那麽通,老關就說過,你這個讀過大學的與我們就是不一樣,看事情看得透。兄弟,我不幫你幫誰?誰來電話。”接起電話,卻是大美女來電,他忽然感覺有點厭煩,嗯嗯啊啊幾聲就掛掉。“你瞧,才出發。但凡美女一定要化妝妥當才肯出門。”說著拿手指在手機上摁了好幾下。


    尚昆道:“我第一天裏第二次見林唯平,她就穿著t恤牛仔什麽都沒打扮地來見我,她不漂亮,但是越看越有味道。老王啊,說實話,有個人說說心裏話是很不錯的,那些小姑娘懂什麽。”


    老王笑道:“你這話也是實話,我老婆好在也不會管我太嚴,不過總歸是與我一條心的。但是我與我家老頭子一脈相承,性格比較喜歡美女,恐怕也改不大掉,跟你不一樣。其實老周對他老婆最好,我看著你以後會不會超過他?不過老夫少妻,一定多疼點老婆。”說著擠眉弄眼地笑。


    這話戳到尚昆軟肋,他立刻道:“什麽老夫少妻,沒差足一輪就不算。”


    這邊兩人互相取笑,那邊在商店裏的林唯平接到一個電話,看號碼是老王的,但是打開,卻是尚昆變調了的聲音和背景噪雜的人聲,“這些我都考慮過,林唯平這人我一見就喜歡她,與她在一起我有說不盡的話,我說的她都了解,她說的我喜歡聽,最喜歡她態度瀟灑,待人還有良心,精明之中透著人情。同是女強人,於鳳眠就不與她一個檔次。媽的,你說我要那麽多錢幹什麽?拿一半去,隻要她開開心心做我老婆,給她就是。她又不是沒良心的人。”說完就是空白一片。林唯平一轉念立刻明白,這是老王好心幫忙偷錄著放給她聽的,一時呆住。這即使不是尚昆內心全部的想法,也一定是他心聲之部分了吧,以前一直防著他利用他,原來都是誤會了他,可他為什麽不自己對她說?這就是他說的不會甜言蜜語使然嗎?可是他說的又何嚐是甜言蜜語,間中還夾著“媽的”,似乎是狠下心說出來的,對了,他做大哥久了,一定不好意思對一個還是他手下的年輕女孩子說這些,其實他已經有很多暗示了,隻是當時自己戒心太重沒領會徹底。茫然舉著手機呆了半天,才繼續買東西,快速完成,立即返回。而那時兩人還空坐已經放上冷菜的桌邊,美女還沒到。


    而此時林唯平感覺很尷尬,老王衝著她賊忒兮兮地笑,尚昆可能還不知老王做了手腳,見她過來就伸手招呼她坐到他身邊,微笑地問:“買了些什麽?好象不少。”


    林唯平看看老王,終於忍不住嗔道:“不許笑,否則今天擺平你。”


    老王一拍桌子道:“那還等什麽?小姐,倒酒,我們不等了,現在就吃。”又指著那個留給美女的位置道:“給她的紅酒杯全倒滿了。什麽玩意兒,可以叫我們等這麽久。”小姐非常懂事,上來先給尚昆倒,然後才給老王倒,最後輪到林唯平。林唯平一等倒上,立刻舉杯朝老王道:“老王,謝謝你,我敬你。”尚昆不知底細,莫名其妙地拿眼睛在兩人之間轉,恨不得警告老王不許橫插一手。


    老王笑道:“阿昆你別拿眼睛殺我,你一邊呆著去,你又沒酒量的。這一杯我一點都不冤,按說小林應該敬我三杯的。 ”與林唯平一碰就幹,又倒上一杯,這才三人碰杯喝上一口。這時美女才進來,確實美麗,年輕的皮膚象是玉刻出來似的,泛著瑩光。老王之前雖然是嘀咕過她的遲到,但見了真人還是眉開眼笑的。林唯平不由看向尚昆,見他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看著她在笑,笑容裏滿是揶揄,林唯平不問都知道,這家夥笑後麵的話是“你吃醋啦”?臉一紅就別轉頭不理,但最後還是想了想探過頭去輕身對尚昆道:“等下我請你去喝咖啡,酒不要喝多了,我有話呢。”但是覺得說著這話別扭,這時候要是叫個稱呼,如果叫“尚總”的話嫌生硬,但是不叫就這麽說了,又覺得似乎親密過分,很不適應。尚昆一聽,眼睛一亮,衝她點點頭。好在老王真是秉承老爹基因,沒時間拿酒來照顧別人,早見色忘友了。四人吃完,老王早忘了說過的與他們一起回去的話,與美女上車呼啦自己開走。


    林唯平與尚昆就近在附近找了家門麵有點規模的咖啡館進去,但是兩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尚昆還笑道:“我最不喜歡喝咖啡,不過這家店光線不暗,坐著說話舒服。”


    林唯平卻覺得這家店光線太亮,兩人表情給照得巨細無遺,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就有點猶豫。尚昆見此故意說些碎碎雜雜的事緩解氣氛,他知道林唯平今天約他出來說話,一定是有牌要攤,所以他也是緊張,隻得調出渾身解數尋找話頭:“老王家的菜要比晚上的吃著舒服多了,雖然說到原料還是晚上的好。飯店裏的菜味精太多,我現在一進飯店聞到那氣味就已經倒胃口。”


    林唯平挑眉問道:“那你就不會叫個保姆或者是鍾點工給你燒?”


    尚昆道:“麻煩,也叫過,但是我現在住的房子是臨時的,老王那裏買的一套還沒裝修扔著。房子太小,用保姆撞來撞去的難受,鍾點工我又沒時間管,所以能求她打掃好衛生,衣服給我洗掉能穿就好了。平時沒應酬的時候吃食堂也方便。”


    林唯平笑笑,但是那笑容有點僵硬,尚昆一看就看得出她很緊張,緊張到連這個平時長袖善舞的人都會露出不自然。林唯平想想,還是不說,探頭從剛買的購物袋裏拿出一個深藍色小盒,遞給尚昆,還是很不自然地道:“這是我剛給你買的,我覺得這個須後水的味道比較好聞。”當然連手也被尚昆一起抓過去。“先禮後兵,我送了你禮物,你也已接下,你總不好意思對我太凶。”


    尚昆疑惑,這話怪了,不象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樣,本來以為林唯平是先拿須後水給他一個暗示,看來林唯平是有別的話要與他談,他心裏微微有些失望,剛才接到須後水的高興立刻給壓了下去,但是手裏握著的那個手還是不放,雖然見林唯平單手持壺倒奶茶很不方便。他也不說話,就是看著林唯平。


    見此,林唯平沒辦法,知道要比城府,她差太遠,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好。“是這樣的,這件事我不與你說清楚,別的事也沒法繼續談,因為我心裏會不安。你最好別插話,等我全部講完後再作評論。”邊說邊把手抽回來,她覺得手被尚昆握著,說下麵這些就很不流暢,尚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最後還是把手鬆了。但是他心裏更緊張,他知道別的事指的是什麽,就是兩人的事。什麽事會妨礙林唯平談兩人的事?難道她還有不為人知的私人隱衷?尚昆點點頭道:“別緊張,你慢慢說,我聽著。”


    林唯平抬眼看看尚昆,最終還是沒勇氣看著尚昆的眼睛說話,垂下眼看自己的杯子,咬著唇不知從何說起,尚昆看著她那樣子,不忍心地道:“不想講就別講了,你還有什麽大不了的事的,即使有,我也都......\"話沒說出口就被林唯平攔住,終於抬頭直視著尚昆道:“你別先下結論,這事你未必喜歡。你還記得我以前說的天津融資的事嗎?那事成了的。”邊說邊用手示意尚昆不要插話,“第一次我拿到三百萬,但是發貨不是發給凱旋,而是給我自己注冊的一家貿易公司。一轉手我就把貨劃到凱旋。那時的情況是這樣的,你給我的六百萬流動資金中有一半還在原料商那裏排隊等發貨,其他一半分別在成品和下家的應收款裏壓著,而公司的生產和業務又上的那麽出人意料的順利,所以材料斷檔。我給凱旋的價格是這樣算的,按凱旋自己打錢進原料供應商那裏得到的價位,然後加排隊等候時間和貨運時間的銀行利息,沒加一分錢就給了凱旋。但是因為我的那批貨是走關係從上家的上家那裏拿原始串材做的,所以我還是賺了,但是扣除給天津公司的利潤,和全部由我自己出的上下疏通費用,基本沒什麽賺頭。”說話間,林唯平看到尚昆臉色沒變,但是眼睛垂下去看了一會兒自己的杯子,而耳朵那部分似乎紅了一會兒,但隨即又恢複顏色,抬眼看向林唯平時候的目光也沒見多大變化,還是一樣的深邃。但是林唯平還是注意到尚昆拿著煙到奶茶壺下麵的蠟燭上取火費了一點周折,看來他心裏未必如臉上鎮靜。


    林唯平咬咬唇繼續說下去:“我這麽做主要是因為第一筆生意,不想因為回款慢了,給天津公司留下壞的印象,而貨給凱旋,是我唯一的可以保證貨款一定不會落空的辦法。當然如果天津公司的款子直接給凱旋用的話會更直接一些。如期回款後,不出幾天,天津公司有一筆六百萬的款打到我指定他們考察過的公司,還是與前一次一樣的操作。我知道他們會如此相信我,主要是因為我身後有凱旋做著保證。最後做的這票是春節那一單,因為前幾次雙方感覺合作愉快,再有我上下打點,他們這次給的是幾千萬了,而我正好是看準時機想做春節這一票。而供貨商見我流量不斷,每月取貨量穩固上升,所以也青睞我,供貨非常優先,我趁機把凱旋的也加了進去。但是春節前凱旋的抵押貸款批下來,流動資金大致足夠,我那一批貨看來就不是很需要了,所以我春節時候也有點擔心,怕那麽大的量到時別壓在手裏叫天天不應,但是我基本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的。果然春節後市場如我所料,所以我初五就去催貨,初八已經銷售得差不多,到目前已經全部出手,貨款全部拿到。這一票我是賺的,而且因為沒與凱旋做,賺得多一點。目前我已經與上家談好本省的總代理,這基本是一本萬利的事情。我說完了。”


    尚昆不言,吐了好幾次煙圈後才終於道:“你既然把這事與我說了,我也談談我的看法。第一,你說得不錯,當時凱旋的流動資金確實成問題,你從天津融資是一條好路,但是那一次你的私心還是對不住凱旋的,畢竟沒有凱旋,憑你再好的關係也拿不到那筆款。不過你後來做得還算合理,我相信一切如你所言,既然這樣,那與凱旋自己接收天津那家公司的款項也沒什麽大的區別。你也沒為自己辯解,這一點也不錯。第二,如果繼續做下去的話,凱旋吃的材料畢竟有限,而凱旋是生產型企業,又不能做轉手貿易,所以最終還是要另外設立一個貿易公司專門消化這筆資金的,你完全可以適當做點其他企業的生意,我相信你春節那一票就是這個思路了。第三,既然你已拿下那塊總代理,而且我聽你口氣你春節這一票做得不錯,你應該完全已經具備脫離凱旋單飛的能力,你留下來可能有與我提出的時機沒找到,看上與林德合作那麽個機會,和心裏對凱旋和我有牽掛這三個因素,我的意思是你留下來繼續在凱旋。其實我們把話還是抓回到原點去。”尚昆忽然一笑,道:“如果我們兩人的關係有個質的變化,那麽一切都還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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