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彩雲和周小蘭可真是實力坑親,有她們拖後腿,周家成以後的日子肯定也少不了精彩。


    毛政委推脫了幾句,周家成非要說自己給,最後毛政委拍了板,他出三百,周家成出三百做營養費,四家一家分一百五。至於另外兩家,胡亂攀咬人,還想有營養費,做夢呢!


    劉彩雲聽到除了醫藥費,自家還得出三百,差點氣暈。


    她賣一個星期的豆花也賺不了三百塊啊。正是因為物價上漲,三塊錢一碗豆花根本賺不了錢,所以她才會去買便宜的爛豆子來充數以降低成本的,哪知白忙活一場不說,還得賠錢進去。


    劉彩雲又想使出鄉下那一套,一哭二鬧三上吊,看能不能將這筆賬給賴過去。但被周家成一個眼神給製止了。


    掏這筆錢,周家成也心疼,但事到如今,不掏不行,反正都要掏,痛痛快快地掏了錢,麵子上還要好看得多。鬧來鬧去,徒惹人笑話。


    好在急救室的門開了,醫生出來,轉意了劉彩雲的注意力。


    想到寶貝孫子,劉彩雲蹭地爬了起來,跑過去急切地問道:“醫生,醫生,我孫子怎麽樣了?”


    “病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休息一會兒,下午就可以回去了。不過他年紀小,傷了腸胃,你們以後得給他吃點軟糯的東西,比如稀飯、麵條、小米粥之類的,養養胃,補一補,別留下了病根。”


    其他病人的家屬聽到醫囑,頓時無比慶幸剛才從周家成這裏拿了一筆營養費,不然就得自個兒掏錢買東西補身子了。


    周家成趕緊點頭:“好,我們知道了,謝謝醫生。”


    醫生頷首:“不客氣,應該的。”


    醫生走後,一個護士將周立恩推了出來,他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小臉蒼白,兩隻烏黑的眼珠子濕漉漉的,看起來可憐極了,像一隻受傷的小鹿。


    瞧見覃秀芳,他立即歡喜地喊道:“娘,娘……”


    那小模樣仿佛覃秀芳就是他的全部。


    覃秀芳心裏突然有點難受,小時候周立恩是真的很黏她,但這種純真的感情是什麽時候開始變質了的呢?是成年後,他找到了他的親媽,開始隔三差五去孝敬他的親媽開始?還是他要娶媳婦的,她拿不出女方家滿意的彩禮呢?


    事情過去太久,覃秀芳已經想不起來了。她也不願去想,昨日種種昨日死,上輩子的恩怨她已經跟周立恩了結了,這輩子她照顧了他三年,認真算起來,是他欠她的,她可不欠他。她也不要他的任何回報,以後大家各過各的,不再往來便好。


    “立恩,我已經跟你二叔離婚了,以後別這麽叫我,讓人聽到不好。你乖乖的養病,很快就會好的。”覃秀芳溫和地說。


    周立恩巴巴地瞅著她:“娘,不要,我要娘,娘做的飯最好吃了,娘最疼我了,每次我生病娘都守在我床邊的,這次你不陪我嗎?”


    他也知道都是她照顧他,陪著他,可長大了為什麽就不記得了?覃秀芳想了半輩子才想明白,人總是會變的,他不像她孤身一人,沒有其他的親人,她將周立恩看作親生兒子,他就是她的唯一。但周立恩不同,他還有爺爺奶奶、姑姑、親媽、妻兒,哪個都是他的血脈至親,都是他非常重要的人,這些人天天在他耳邊說她的壞話和不滿,時日一長,他對她生出怨恨,嫌棄她無能,還要拖累他就再正常不過了。


    這世上被偏愛的總是有恃無恐。前世她也有錯,錯在對周立恩太好了。所以啊,她這輩子吸取教訓,再也不替別人養孩子了。


    覃秀芳沒接話,隻是溫柔地衝他笑了笑,看著護士將他推入病房裏後,連接下來毛政委怎麽處置這個事都沒聽就走了。


    米嫂子見她情緒不對,趕緊追了出去,拉著她的手低聲說:“秀芳丫頭,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犯糊塗,看這小孩可憐就跟周家人和解啊。他再可憐,也有爺爺奶奶叔叔姑姑疼,能有你可憐嗎?你同情別人之前,先同情自個兒。我跟你說,你就是要養也隻能養個孤兒,絕不能養這種有親戚有家人的孩子,不然鐵定是白養的,人家長大就會回去找他自己的親人,哪還記得你呀。”


    “嗯,謝謝米嫂子,我知道,我不想再跟周家人有任何瓜葛,又怎麽會替他們家養孩子呢。”覃秀芳感激地說。她想,果然人還是要見識多,閱曆廣才行,米嫂子雖然沒文化,但是到底活了幾十歲,看得就是比她透徹。她上輩子若是能有這份覺悟,也不會做牛做馬一輩子還沒討得一句好。


    米嫂子見她表情嚴肅認真,信了她這話,拉著她邊走邊說:“你能這麽想最好。你還年輕,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總不能一直一個人過,回頭我跟你那些嫂子們看看,一定要給你相個人品好的。”


    怎麽說著說著說到相親上去了,覃秀芳現在可沒這個心思,她不想談這個,眼看到了分岔路口,覃秀芳趕緊找了個借口開溜:“那個米嫂子啊,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給旅館的客人做飯了,咱們晚上再聊。”


    “哎呀,你這丫頭急什麽啊,等等,你還沒跟我說你喜歡什麽樣的呢!”米嫂子急得直跺腳。


    覃秀芳裝作沒聽見,飛快地溜了。


    她一口氣跑回了旅館。


    老板娘看到她,立即丟下算盤,跑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麽去這麽久,沒事吧?我聽說部隊裏有人吃豆花吃壞了肚子,送去了醫院。”


    覃秀芳輕輕拍了拍老板娘的手:“虞姐不用擔心,已經查清楚了,跟我沒關係。是劉彩雲他們家的豆花有問題,那些送去醫院的都是吃了她家的豆花。”


    老板娘看了看覃秀芳幹淨的手指和衣服:“我當然知道問題不是出在你這兒,你多小心啊,每次做飯前都要先將頭發包起來,洗幹淨手再動手,就是怕有什麽髒東西掉進鍋裏去了。豆子每天都要挑揀,洗菜也洗好幾遍,你做的東西我放心。”


    說起這一點,老板娘都自愧不如,讓她做飯,她鐵定做不到這麽講究,尤其是現在大冬天的,水多冷啊,覃秀芳每次都還洗好幾遍。


    覃秀芳倒不覺得這有什麽:“很正常啊,這是要入口的東西,不做幹淨點吃出毛病怎麽辦,況且我自個兒也要吃的啊。”


    “要人人都能像你這麽想啊,就沒這麽多事了。”老板娘覃秀芳沒事,放下心來,也有心思八卦了:“好好的豆花怎麽會吃壞肚子呢,到底怎麽回事,你跟我說說。”


    覃秀芳撿著重要的部分將事情說了一遍。


    老板娘聽後差點吐了:“她就不覺得惡心嗎?我的天哪,他們家自個兒也是要吃的啊。”


    覃秀芳倒是了解劉彩雲的想法:“這不是從苦日子裏走過來的嗎?前些年大旱,沒吃的,鄉下人別說蟲子了,連觀音土都吃,捉到一條蟲子那還算美味呢。劉彩雲是從這苦日子裏走過來的,比較節儉,可能對她來說,豆子壞了蛀蟲了都不算什麽大事吧。”


    “嘔,這平日裏能跟大災年相比嗎?我都有點同情姚玉潔那個大小姐了,她一看就沒吃過苦的,要知道劉彩雲是這樣做飯的,她吃過的東西還不得吐出來啊。”老板娘幸災樂禍地說道。


    覃秀芳扯了一下嘴角:“估計以後她得自己做或者外麵吃了。”


    老板娘想想也是,換她,她肯定再也不敢吃劉彩雲做的了。不過這都不關她們的事,她更關心另外一個事:“經過這個事,以後鐵定沒人敢買她們的東西了,她們肯定不會再出去賣豆花了。那豈不是再也沒人來跟你搶生意了,倒算是因禍得福了!”


    覃秀芳沉默了片刻說:“我也不打算再去部隊門口賣豆花了。”


    老板娘不解:“為什麽?吃出問題的豆花又不是你做的,好好的,你怎麽不賣了?”


    覃秀芳耐心地解釋:“雖然不是我做的,但出了這個事,這陣子大家對豆花肯定有心理陰影了,即便知道我的豆花沒問題,估計很多人也不會再買了。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還是物價上漲得太快,豆花的利潤已經非常微薄了,做下去也沒意思,賺不了幾塊錢,漲價吧,漲一塊兩塊,很快就會被物價追平,接著漲吧,老顧客肯定有意見。所以我尋思著幹脆不做了。”


    覃秀芳早都不想做了,隻是想著賣豆花是她賺到的第一桶金,也是這些天天來買豆花的老客戶讓她在這個城市裏站穩了腳。所以她不大好意思說不做了,劉彩雲這個事,倒是讓她下定了決心,想必他們也能理解。


    物價上漲對每個普通人來說都是不可承受之重,老板娘想起這事都歎氣,她家的房費都長到了十塊,比之覃秀芳剛進城那會兒長了一倍。但拿到市麵上去買東西,還不如以前五塊的時候買得多,房客們還不理解,總覺得她漲價太快了。


    所以她非常能理解覃秀芳的做法:“不賣也好,這麽辛苦還賺不了幾塊錢,何必呢!不過少了賣豆花這個固定的收入,你以後有沒有其他的打算?”


    她知道覃秀芳想攢錢在城裏買個房子,這可要一筆不少的錢。


    今天的事出得突然,覃秀芳也沒計劃:“我再想想吧,總要找點事做,不能將上午的時間白白浪費了。”


    也是,老板娘看著她門可羅雀的客人,歎了口氣。光憑店裏這幾個客人,覃秀芳根本賺不了多少錢。


    沉思了一會兒,她給覃秀芳主意:“你手藝這麽好,要不開個店,客人肯定多,吳峰不一直嚷著叫你開店嗎?你的手藝在咱們這一片也算打出了些名聲,也不愁沒有客人上門。”


    覃秀芳想都不敢想:“開個店得要多少錢啊,我攢的這點哪夠啊,怕是連店鋪的邊邊角角都買不下來。”


    店鋪比房子還貴,她房子的錢都還差一大截,更何況店鋪,老板娘說的這個事太不切實際了。


    老板娘睨了她一眼:“這有什麽難的,我借錢給你呀,等你掙了再還給我就是。反正這錢擱著也是擱著,越來越不值錢。”


    覃秀芳嚇了一跳,張口就借錢給她買店鋪,虞姐比她想象的闊綽多了。不過這筆錢她不打算借,店鋪也不打算買,因為過幾年就會公私合營,店鋪買了也是白買,很快就會被公家贖買或者淪為住房,她又何必浪費這個錢。


    但老板娘的提議也挺不錯的,她就隻有這門手藝,想快速攢錢還是得開店,而且買不起鋪子,她也可以不買隻租啊,回頭公私合營了,鋪子不是她的,她也不心疼。


    隻是這裏麵的彎彎道道不好說,不然回頭別人得懷疑她了。覃秀芳尋了個借口:“虞姐,你這主意不錯,隻是買鋪子就算了,物價一直在漲,就算以後連本帶息還你錢,那也是我占了你的大便宜。這樣不合適,反正我就開個小店,也不用太大,租就行了。虞姐,你認識的人多,知道這附近有誰家的店麵要出租的嗎?回頭我去看看!”


    老板娘見她不願借錢,便沒再提這個事,笑道:“你終於想通開店了,我等了好久,那我以後是不是可以隨便點菜了?”


    覃秀芳笑了一下:“恐怕不行,我忙不過來。”。


    老板娘點頭:“這倒是。開店太辛苦了,你一個人既要買菜又要做菜,還要賣菜收拾碗筷,忙得過來嗎?要不請個人幫忙,咱們就不說雇傭,說是家裏親戚過來幫忙的。”


    覃秀芳有點心動,畢竟什麽都自己來,真的太辛苦了。但她沒忘記幾年後形勢又將發生巨變,這條□□的紅線她絕對不能跨,她寧可自己辛苦點,少賺點,也不想給將來的生活埋下後患。


    “不用,我賣快餐,忙得過來,虞姐你就放心吧。”


    老板娘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便沒再勸她:“成,我知道咱們附近就有幾個鋪子蠻符合你的要求。吃過午飯,我帶你去看看,要看中了,我幫你去打聽打聽。”


    覃秀芳感激地說:“謝謝虞姐,那我去做飯了,咱們今天中午一起吃吧。”


    提起吃的,老板娘就開心:“那你也別回去做了,就在我這兒做,你姐夫買了個豬耳朵回來,咱們就別讓他糟蹋好東西了,走,我去把他趕出來。”


    說著,老板娘趕緊將覃秀芳拉到了後院。


    ***


    這會兒剛建國,各種法律法規都還沒來得及製定,像劉彩雲犯的這個事也沒有具體的量刑規矩。而且她自己家的人也吃了中毒了,可以說,劉彩雲是壞,但也蠢,她這不算故意投毒,又不是軍人,毛政委也不好處罰她,狠狠批評了她一頓就算了。


    當然,這事肯定會對周家成造成極大的影響,但具體怎麽處罰周家成還得開會再做決定。


    到了下午,病人們陸續出院了,周立恩也出院了。


    不過醫藥費還沒交,周家成跟醫院那邊說先欠著,過兩天他再來交。因為知道他的單位,醫院也就答應了。


    周家成將虛弱的周立恩背了回去。


    家裏還是跟早上來的時候差不多,亂糟糟的,沒人收拾。


    看到這一幕,周家成就心煩。他將周立恩放回了屋,出門拿起掃帚掃地。


    後麵跟來的劉彩雲見了,立即上前一把奪走他手裏的掃帚:“哎呀,家成,這種活怎麽能你幹呢,娘來,你今天累著了,先歇會兒。”


    周家成按了按眉心,沒吭聲。


    要是以往,他肯定會覺得劉彩雲很疼他,對他很好,心生感動,但他今天實在感動不起來。


    木木地站了幾分鍾,他轉身說:“我出去一趟。”


    劉彩雲見他神色不對,心知自己今天闖了禍兒子不高興,忙討好地問道:“你去哪兒啊?今晚想吃什麽,我一會兒做。”


    提起她做的,周家成就想起那長了蟲子發黴的豆子,胃裏又泛起一股想吐的感覺。


    他捂住嘴:“不用了,我今晚不回來吃。”


    “那,那你去哪兒吃啊,要給你留門嗎?”劉彩雲忐忑地問道。


    周家成點了點頭:“回來的,你……你把家裏收拾幹淨點,我去接玉潔回來。”


    什麽,他要去接那個鼻子長在腦袋上的兒媳婦回來?


    劉彩雲臉色刹那間變得很難看,姚玉潔不在的這段時間,沒人挑她洗的衣服不幹淨了,也沒人說她做的飯難吃,她重新拿回了這個家女主人的權力,但姚玉潔一回來,以後她又得小心翼翼地伺候媳婦。


    劉彩雲心裏一百個不情願,要不是怕周大全,她早慫恿周家成跟姚玉潔離了,重新找個賢惠懂事脾氣好的。


    “你是不是怪我今天給你惹了麻煩?”劉彩雲覺得兒子肯定是不高興了,故意接姚玉潔回來給她氣受的,她擦了擦眼淚,哭泣著說,“我怎麽知道這些城裏人的胃這麽嬌貴。遇上饑荒年,咱們家什麽沒吃過,那時候你們專門去抓螞蚱回來烤了吃,還有蠶蛹,小孩子們都搶著吃,這些城裏人就是大驚小怪……”


    周家成聽不下去了:“那立恩怎麽說?他吃了你的豆花也病了。娘,我求求你,不要瞎折騰了,咱們老老實實過日子成不成?你就當體諒體諒你兒子。”


    他實在怕了劉彩雲,但老娘又不能像媳婦兒一樣,不滿意就離了。


    劉彩雲抹了一把淚:“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天天半夜就起來磨豆子,賣豆花,還不都是為了多掙點錢,補貼家用。那個姚玉潔,發的工資從來沒交過一分,家裏的日用開支都靠你那份工資,現在物價漲這麽快,哪裏夠用啊。”


    這也是實情,周家成不想背上個不孝的名聲,被左鄰右舍的人看了笑話。他按了按額頭說:“行了,我知道了,以後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就別操心了,安安生生的收拾家裏就行了,小蘭那邊再找找,爭取年後給她找個對象。都這麽大的姑娘留在家裏像什麽話,行了,就這樣吧,我去接玉潔,你對她好點,醫藥費還得她幫你出呢!”


    周家成好麵子,他本來不想讓人知道他吃軟飯的。但他清楚自己老娘是什麽德行,他要不說實話,劉彩雲肯定不會讓著姚玉潔。


    果然,一提起錢,劉彩雲雖然覺得身為兒媳婦,姚玉潔應該給她掏這個錢,但到底心虛,便不再說話了。


    周家成出了門,特意穿過大半個城,買了姚玉潔最喜歡吃的點心,又給老丈夫打了一壺好酒,再給孩子們買了一些糖果,這才拎著去了姚玉潔家。


    姚玉潔這些日子呆在家裏也不好過。兩個嫂子說話夾槍帶棍的,嫌她這個嫁出去的小姑子天天賴在家裏,什麽都不幹,還要嫂子們做好了飯請她。她爹埋怨周家成一直沒來接她回去,讓他們家丟了人,她娘總提起當初不同意她嫁給周家成,她非要嫁。


    雖然不舒心,但姚玉潔是個好麵子的,周家成沒來請她,她就是不肯回去,不想向周家人低頭。


    好在,左燈右等,周家成總算來了。聽到侄子說姑父來了,她嘴巴翹了起來,心情大好,但卻不肯出門,躲在自己屋子裏。


    外麵,周家成先給姚父姚母賠罪,解釋了自己為何沒來接姚玉潔,最後又保證一定會好好的對姚玉潔後,總算獲得允許去姚玉潔屋子裏了。


    他推門門,姚玉潔立即背過身,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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