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虞姐不在?她會去哪裏呢?”覃秀芳忍不住著急,拿起飯盒跟碗筷說,“你在房裏休息一會兒,我出去找找虞姐。”


    沈一飛勸她:“我們來的時候,門鎖得好好的,說明她走的時候應該不匆忙,可能是出去辦事了,一會兒就回來,你別著急。我讓王博跟你一起找找。”


    覃秀芳點頭:“但願如此吧。”


    她將飯盒和碗放回了廚房,然後出來,先去了院子裏,院子裏掛著兩件衣服,都是老板娘的。覃秀芳摸了一下,還有些潤,說明就是這一兩天掛上去的,還沒曬幹,也就是老板娘走的時間不久。此外,隻有老板娘的衣服,沒有阿榮的,阿榮別是還沒回來吧?這都多少天了。


    覃秀芳忍不住擔心,她跑了出去,走出旅館,猶豫了一下,又趕緊跑回去,對沈一飛說:“你先歇會兒,我去部隊找我哥問問,有沒有見到虞姐,或是虞姐給我留了什麽話沒有。我走的時候,讓我哥照應虞姐的。”


    沈一飛知道她跟老板娘關係好,不是姐妹勝似姐妹,若不是他的腿受了傷,他都要幫著找。


    “成,你去吧,我讓王博去街上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老板娘的蹤影,興許她是出去逛街買東西了。”


    覃秀芳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不會的,阿榮姐夫不在,她一個人不會是不會去逛街的,更不可能逛到中午都不回來。”


    “別急,先找找吧,你去部隊問問。說不定一會兒她自己就回來了。”沈一飛按住她的雙肩,捏了捏,安撫她。


    覃秀芳點頭:“那我先走了。”


    她蹬蹬蹬地跑了出去,剛跑出門,就看到老板娘回來了,而且阿榮就跟在她後麵,她手裏還抱著一個孩子。


    “虞姐,你去哪兒了?真是讓我擔心死了。姐夫,你總算回來了,虞姐都快成望夫石了。”覃秀芳驚喜了極了,高興地跑到他們麵前。


    老板娘停下了腳步:“擔心什麽,我在江市呆得久還是你在江市呆的時間長啊?你看,這不好好的嗎?”


    阿榮站在她背後,憨厚地笑了笑。


    覃秀芳也衝他笑了一下,目光落到老板娘懷裏的孩子身上。這是一個男孩,看起來六七歲的樣子,長得白白淨淨的,身上的衣服布料也挺好的,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


    “虞姐,這是?”覃秀芳指了指小男孩。


    老板娘扯著嘴角笑了笑:“這是我姐姐的兒子,她前兩年去世了,孩子他爹又娶了後娘,後娘又給他生了個弟弟。我這不是怕他以後在那個家裏受委屈嗎?所以就讓阿榮這次回老家辦事的時候,順便也把他接過來,反正我跟阿榮也沒孩子,索性把他當兒子養。就是為了接這個家夥,才耽擱了這麽久。”


    “這樣啊,帶著小孩子確實走得慢。”覃秀芳應和了一聲,發現那孩子對老板娘並不親昵,被她抱著都將背豎得直直的,小臉緊繃,眼底充滿了防備,像一隻被人侵入領地的小獸。


    察覺到覃秀芳的目光,老板娘惆悵地解釋道:“我一直在江市,好幾年沒回老家了,這孩子都認不得我了,連姨都不肯叫我一聲。”


    覃秀芳能理解,笑著安慰她:“沒事,這剛見麵,還不大熟,等熟悉就好了。走吧,你抱著他也挺沉的,咱們別在外麵站了。”


    “嗯,進去吧。”老板娘笑眯眯地邁上了台階,阿榮去把旅館的大門打開了。


    走進旅館,老板娘就看到沈一飛坐在他的房門口,有點意外:“沈先生這麽快就出院了?”


    老板娘那天去醫院避難,因而知道他受了傷的事。


    “嗯,以後不用叫我沈先生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沈一飛淡淡地說,“對了,老板娘,再給我開一個房間,給王博住。”


    老板娘怔了一下:“你們要在這裏長住?”


    以前身份沒暴露也就算了,現如今他的身份已經大白了,部隊就在斜對麵,不可能不給他分房子。好好的,自己的房子不住,花錢住旅館,什麽毛病?


    沈一飛看了覃秀芳一眼:“不可以嗎?先再租一個月吧,具體的後麵再看。”


    說到“一個月”三個字時,他特意拖長了語調,惹得覃秀芳臉刷地一下紅了,悄悄瞪了他一眼。這人能不能變著法子提醒她。


    老板娘把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特別意外,她就一天不在,這兩人的關係怎麽好像一下子突飛猛進了?


    顧忌著覃秀芳的顏麵,她沒有當場問,笑著說:“當然可以,不過我這個旅館準備盤出去,已經掛在牙房了,要是賣了,那就隻能退你房錢了。”


    他們要走這個事,雖然低調,但肯定瞞不過走得比較近的人,老板娘也就沒藏著掖著,免得更讓人懷疑。


    “可以,能住多久住多久吧,說不定你房子還沒賣出去,我就搬走了。”說這話時,沈一飛特意看了覃秀芳一眼。


    覃秀芳裝作沒看見,跟著老板娘進了屋:“虞姐,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燒點熱水。你們吃過飯了嗎?”


    “中午吃了點餅子,小唯吃得不多,你給他煮點麵條吧,秀芳,辛苦你了。”老板娘有些疲憊地說。


    覃秀芳笑著擺手:“虞姐你太客氣了,反正都是做,我多做點,你也和姐夫也吃一些。”


    說著她匆匆去了廚房,剛洗幹淨鍋,王博就走了進來,覃秀芳詫異地看著他。


    王博笑著說:“覃秀芳同誌,副團讓我來幫你,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免費的勞動力不要白不要,覃秀芳指了指水桶:“先打兩桶水進來吧,再幫我燒火。”


    等王博出去後,她舀了三碗麵粉在盆裏,加水揉成麵團,然後放在案板上,切成一根一根的麵條,再撒一點幹麵粉,以免防粘連。


    做好了麵條,水也開了,覃秀芳先舀了一瓢開水在暖壺裏,然後將剛做好的麵條丟進鍋裏,用筷子輕輕攪散,以免沾成團。


    麵條快熟時,她丟了十幾片洗幹淨的青菜葉子進去,燙一下,然後撈了起來,下麵是麵條,上麵是碧綠的青菜。等麵條撈完了,她將水舀出去,刷了一下鍋,等鍋熱了以後,放了一點豬油煎化,再打了五個雞蛋。


    將煎雞蛋一一鏟起來,一個碗上臥一隻,再撒了點調料,覃秀芳端了兩個份量較少的,然後對王博說:“這有兩碗麵是你和你們沈副團的,你端過去吧。”


    王博不好意思地說:“這……我們已經吃過午飯了。”


    “你們沈副團沒吃飽,拿過去吧。”覃秀芳扯著嘴角笑了一下,端著碗出去,招呼老板娘,“虞姐,姐夫,過來吃麵了。”


    說完,她去把阿榮的那一碗一塊兒端了出來。


    老板娘抱著孩子出來,看著雪白的麵條,翠綠的青菜,金燦燦的雞蛋和漂浮在上麵做點綴的蔥花,笑道:“秀芳你動作就是麻利,做得也好,看著我肚子就餓了。怎麽少了一碗,你去拿個碗來,我吃不完,咱們倆一人一半。”


    “我吃過飯了,你吃不完給姐夫。”覃秀芳掩嘴偷笑。


    老板娘搖頭:“秀芳,幾天不見,你變壞了,竟然連我也取笑。”


    “沒有的事,虞姐,要不要我幫你喂小唯,你先吃飯。”覃秀芳看小唯還不大會用筷子夾麵條。


    老板娘拒絕了:“不用,他怕生,我來喂他吧,你也累了,先休息一會兒。”


    覃秀芳點頭:“成。”


    說著就要去廚房,卻聽到沈一飛的屋子裏傳來聲音:“給我拿點醋過來。”


    覃秀芳看向旁邊的王博。


    王博嘴裏含著麵條,一副很忙的樣子,含糊不清地說:“覃秀芳同誌,麻煩你了。”


    得,大家都在吃飯,就她一個人有空。覃秀芳進了廚房,在小碟子裏倒了點醋,送到了沈一飛的房間裏。


    沈一飛接過醋,放到一邊,用筷子卷起麵條,遞到覃秀芳麵前:“我還沒吃過,你要不要吃一點?”


    覃秀芳心虛地瞅了一眼門口,壓低聲音拒絕:“不要,你趕緊吃,沒事我就走了。”


    她真怕沈一飛又要弄出點什麽來,被老板娘知道多不好意思。


    沈一飛笑了笑,將筷子放回了碗裏:“等一下,我有事要問你。那個孩子是什麽來曆?”


    “虞姐說是她姐姐的孩子。”覃秀芳頓了一下,如實照搬老板娘的那套說辭。


    沈一飛定定地看了她幾秒:“你信嗎?”


    覃秀芳沉默了稍許,低聲說:“我信不信不重要,這是虞姐的私事,她又沒傷害到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咱們尊重她不好嗎?”


    看著她帶著祈求的眼神,沈一飛頓了片刻,笑了:“聽你的。”


    第82章


    吃過飯, 可能是趕路太累的緣故,小唯坐在椅子上就開始打瞌睡。


    “走吧,去睡一會兒。”老板娘溫柔地抱起了小唯, 朝覃秀芳招了招手。


    覃秀芳跟著她進了屋。老板娘把小唯放在他們臥室的床上, 替他脫了鞋子和外套,然後將他塞進被窩,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


    小唯睜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珠子看著老板娘,神情還是有些抗拒,盯著老板娘不說話, 但到底抵不過瞌睡的來襲,沒過多久就緩緩閉上了眼睛。


    等他睡著後, 老板娘撚了撚被角,站了起來,衝覃秀芳笑了笑, 壓低聲音說:“讓你久等了。”


    覃秀芳搖頭:“沒事。”


    “咱們到隔壁說話。”老板娘招呼覃秀芳去了隔壁房間, 倒水泡了兩杯茶, 放了一杯在覃秀芳麵前, 自己捧著一杯, 抿了一口,問道,“你這次回鄉下的事情都辦完了吧?”


    “辦完了, 已經將我養母的骨灰帶回來了,等看看什麽時候有空去把我養父的骨灰也帶回來, 讓他們合葬在一塊兒。”覃秀芳緩緩說道。


    老板娘聽後點點頭, 放心了:“那就好。對了,你跟沈一飛是怎麽回事?談對象了?”


    老板娘果然敏感,一回來就發現了兩人之間不同以往的氣氛。


    這可問住了覃秀芳, 她摩挲著茶杯,有點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老板娘看她這副糾結的表情,笑了:“不想說就別說了。”


    “也不是,就是……我也說不清楚。”覃秀芳無奈地笑了笑。沈一飛根本沒提談對象的事,他一開口就奔著結婚去了。她都嚇了一跳,還是別拿出來嚇虞姐了。


    老板娘了解地點了點頭,以過來人的態度說:“那你再好好想想。咱們女人不容易,你已經結過一次婚了,第二次更要慎重,想清楚。”


    覃秀芳若有所思。她今天其實一直是雲裏霧裏的,一直被沈一飛推著走,根本沒功夫冷靜下來好好思考。


    他們彼此信任,還有十幾年相濡以沫的感情,可以說是彼此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可是,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愛情。”覃秀芳猶豫了許久說道。其實以她的閱曆來說,愛情是個很陌生的詞,畢竟鄉下人不談愛情,尤其是他們這一輩。但城裏人要談,周家成能為了所謂的愛情毫不猶豫地舍棄她,犧牲她,還美其名曰追求愛情。二十一世紀的年輕人更是愛得死去活來,這似乎是個很重要的東西。


    愛情好像就應該是個轟轟烈烈的東西,可在她和沈一飛的身上看不到這一點。


    老板娘看著她迷茫的臉,靜默了片刻,循循善導:“你相信他嗎?”


    “當然。”覃秀芳毫不猶豫地說。要是沈一飛沒有重生,也許這個相信還會打一點點折扣,但自從知道他是她一樣,都有著前世的記憶,她完全無條件相信他。


    老板娘想了,又問了個問題:“如果他娶了別人,跟別的人生兒育女,你會難過嗎?”


    聽說伏靜去醫院的時候,她心裏有點酸楚,但更多的是祝福,因為她以為這是沈一飛的心願。況且即便是同一個人,但沒了那段記憶,對她而言到底還是不同的。


    如果那時候她就知道了沈一飛有上輩子的記憶。再看到伏靜來找他,他們倆談對象,將來還會結婚共度餘生,晚年的時候,兩人會走過他們上輩子踏過的那些小路,一起伏案看書學習,一起去公園散步,一起談天說地。而她隻能遠遠地看著,她難過嗎?


    老板娘看著她快要打結的眉峰,笑了:“別著急,你的心會給你答案。愛情的答案有千萬種,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你隻要找到你自己的答案就行了。”


    “嗯。”覃秀芳輕聲點了點頭,眉頭還是有些糾結。


    這個事隻能她自己想通,旁人幫不上忙。老板娘笑著岔開了話題道:“秀芳,我跟你姐夫已經買好了下個月的船票。”


    “這麽快!”覃秀芳驚訝地抬起頭,錯愕地望著她。


    老板娘溫柔地笑了:“不算快,已經說了蠻久的了。這次你姐夫去接小唯就順便將票一塊兒買了,這是最近的船票,這船一個多月才一趟,要是不早點買,後麵可能就沒有票了。要是錯過了這一趟,又得等兩三個月去了。”


    覃秀芳點頭表示了解,又問:“那你們準備去哪兒?“


    老板娘說:“去歐洲,聽說要坐兩三個月的船。”


    覃秀芳知道歐洲,新世紀不少人去歐洲旅遊,不過後世都是坐飛機,非常快,十幾個小時就到了。這會兒還是太慢了,難怪老板娘要提前這麽久就要買票。


    他們遲早都要走,早走早安全,覃秀芳壓下心裏的不舍,看了一眼隔壁主臥:“你們要帶小唯走嗎?”


    老板娘點頭:“他是我姐姐留下來的血脈,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阿榮外,唯一的親人,我這一去怕是不能回來了,不帶著他走,將他留在那個家裏,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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