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吃一口,墊墊肚子,今兒有你們累的。”孫秀花低聲道。“我婆婆煮了幾個雞蛋,梅英姐,你剝兩顆吃。”


    “秀花,讓你費心了!”李梅英笑著道。


    孫秀花道:“咱又不是外人,你要是有難處,不找我,我倒要生氣呢!”


    李梅英低聲對顏小熙道:“二妮子,你出去找找,把小關叫來,讓小關也吃幾口飯。”


    顏小熙便走了出去,在上房的窗戶底下找到了顏小關,低聲道:“關哥,你娘叫你呢!”


    顏小關便一聲不吭地跟著她回了西廂房,顏小熙在外邊的堂屋裏打水,盯著他洗了手,自己也洗了手,這才來到裏間屋。


    孫秀花帶了幾張烙大餅,還有一小壇醬菜,幾個人分著吃了,總算是填飽了肚子。


    農村人辦喪事都麻煩,首先是停靈,就是將死掉的人放在棺材裏,一般都要停上七天,才會下葬。


    村子裏的婦人們陸續前來耮忙,耮忙的意思就是大家一起來給某一家人幫忙。


    顏七爺又拿出錢來,族長打發專門跑腿的人,去鎮子上的布莊買了白布回來做孝衣。


    孝衣是由村子裏的全福人幫忙做,全福人的意思是父母健在,公婆健在,有夫有子,還得有女兒的。


    這些全福人幫忙把孝衣做出來之後,老顏家人便要集體穿孝,凡是跟顏七爺沾親帶故的,五服之內的兄弟,家裏的親眷都要一同穿孝。


    顏小熙雖然不想穿這孝衣,但是她此時的身份是顏七奶奶的孫女,便是不想穿,也沒有辦法。


    這邊忙活著穿孝衣,另一邊,已經有人把顏七奶奶安放在打上房卸下來的門板上。


    據說這是因為人死了之後,不能躺在炕上,必須得停屍,還得在死者臉上放上一張紙。


    停屍後,眾人便跪在顏七奶奶的停屍板旁邊,焚燒紙錢,並嚎啕大哭。


    隨後,就要請陰陽先生,陰陽先生來了之後,會給畫些符咒貼在屋子裏。


    直到這一步辦完,顏北曜和顏北武才開始忙碌出來。


    作為孝子的他們,是最忙碌的,首先,是得給顏七奶奶的娘家,也就是老魏家送信。


    顏七奶奶也是有娘家的人,雖然父母已經沒了,但是也是有兄弟姐妹的。


    頭一個,便是顏小熙第一次穿越過來之後,想給顏北鬥做妾室的嶽木蘭的娘親嶽魏氏。


    此外,據說顏七奶奶還有一個親哥哥,就是住的有些遠,這“魏家莊”距離“青縣”大概得有六、七十裏地呢。


    這兄弟二人便分工協作,顏北曜去了“魏家莊”,顏北武去了比較近的“嶽家莊”。


    至於顏紫薇和顏瑤光這姐妹二人,就由九奶奶家的顏謙仁和顏謙和這兩兄弟過去通知。


    此外還有搭靈棚,寫訃告,置辦辦喪事需要用到的東西,這些事情,都由族長分派,就不需要死者家屬來操心了。


    基本上,隻要死者家屬把錢預備齊了就行。


    至於家中的女眷,就一直跪在屍體旁邊,隻要來人吊唁,他們就要給人磕頭,痛哭。


    顏紫薇和朱青雲住的不遠,也就幾裏地的樣子,很快就趕來了,還帶了朱璟天和朱珍珍這兩兄妹。


    此時的朱璟天,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朱珍珍比顏小熙的年紀略大一歲。


    顏紫薇還沒到家,便扯著嗓子嚎哭起來。


    顏小熙聽著她的嚎哭聲,覺得很是悅耳,能讓顏紫薇難受,她簡直是太高興了。


    想必顏紫薇心裏也清楚,這個家裏邊,當家做主的人是顏七奶奶,隻有顏七奶奶,能偷偷摸摸地把家裏的銀錢拿給她。


    顏七奶奶一死,她再想打娘家摳錢,可就不容易了!


    顏小熙很是幸災樂禍地跪在地上,看著顏紫薇撲到火盆跟前,哇哇大哭著。


    幾個村裏的婦人過去將她扶住,在她耳邊勸道:“老太太這是上天去做神仙去了,你做姑奶奶的,可不好太舍不得,不然的話,老太太去了,這心裏也不安。”


    “你們走開!”顏紫薇瘋了似的將眾人推開,然後撲向人群之中的李梅英,一把就掐住了李梅英的脖子。“你說,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娘?我上次回娘家,我娘還好好的,怎麽這才十幾天的功夫,我娘就沒了?”


    顏小熙一看,她居然敢如此不要臉的胡鬧,馬上站了起來,抓著她的胳膊,吭哧一口咬了下去。


    顏紫薇疼壞了,“嗷”的一聲把手鬆開了,朱珍珍馬上衝了過來,揚起手來就要打顏小熙的耳光。


    顏小熙一腳把她踹翻在地,就朱珍珍這樣的,還想打她?真是笑話!


    朱珍珍躺在地上,“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顏小熙用手指著顏紫薇道:“大姑,我奶是被雷劈死的,你幹嗎陷害我娘?”


    “你胡說!”顏紫薇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被她咬到的地方,發現都被咬出血了,不由得氣壞了,用手指著她道。“李梅英,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目無尊長,連我都敢咬,你還不大嘴巴抽她?”


    孫秀花大聲道:“紫薇姐,要不是你上來就打梅英姐,二妮子會咬你嗎?你說的那是什麽混賬話?七伯母是被雷劈死了,村子裏的人都知道,你憑啥說是梅英姐害死的?你講不講道理?”


    “你胡說!”顏紫薇如今也不顧形象了,撒潑道。“我娘向來惜老憐貧,老天爺怎麽會劈她?”


    顏小熙尖聲道:“不信的話,你自己看看,我奶半邊身子都被雷劈焦了!”


    顏紫薇便要過來打她,但是卻被一群婦人給拖走了。


    顏小熙趁機對李梅英道:“娘,你裝暈!”


    李梅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後便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一旁扶著她的宋婉月趕忙大聲道:“她二伯母,你怎麽了?”


    顏小熙也大聲叫了起來,“娘,你怎麽了?秀花嬸子,你快來幫忙啊,我娘暈過去了,你快幫忙把她送到西廂房裏去啊!”


    孫秀花不知道李梅英暈倒是裝的,趕緊招呼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婦人,過來幫忙把李梅英抬了起來,送進了西廂房,安置在炕上。


    孫秀花衝顏小熙挑起了大拇指,“二妮子,真棒,知道護著你娘了!”


    顏小熙抿唇笑了笑,然後開口道:“秀花嬸子,你在這看著我娘,我去看看動靜。”


    她離開西廂房,來到上房的東裏間,就見顏紫薇正在裏邊哭天搶地地嚎哭呢,“娘啊,你死的好慘啊,你肯定是讓這幫喪良心的給害死的,好端端的,你怎麽就死了呢?”


    她冷笑著,抬步走了進去,“大姑,你這不是哭我奶呢,你這是哭我奶答應你的銀子還沒拿到手呢。”


    朱青雲冷聲斥道:“二妮子,胡說八道啥呢?啥銀子?”


    顏小熙聲音冰冷地開口道:“大姑父,你也夠不要臉的,你今年這都多大年紀了?一個大老爺們兒,還是個讀書人,不想法子自己養家糊口,養活自己的妻兒,整天隻知道讓我大姑打娘家拿錢來供養你,還美其名曰讀書。大姑父,你這是讀的什麽書?你的禮義廉恥都去哪兒了?你文人的骨氣又在哪裏?”


    朱青雲頓時就急了,他讓媳婦找娘家要錢,這都是私底下的事,外人壓根就不知道,如今顏小熙當著這麽老些人的麵給說了出來,不由得臉上掛不住,過來就要打顏小熙。


    “你這孩子真是欠揍,看我不打死你的!”


    看著朱青雲凶神惡煞一般地朝自己走了過來,顏小熙嗬嗬一笑,“大姑父,你這是讓我戳穿你的真麵目,你就惱羞成怒了嗎?你今兒有本事,就當著老顏家族人的麵,把我打死!你看你打死了我,老天爺下一個劈死的人會不會是你?”


    顏小關剛好躲在牆角,看朱青雲要出手打顏小熙,趕緊過來,張著兩隻小胳膊把顏小熙護在身後,“大姑父,你不能打二妮子!”


    老顏家的族人都在這裏,能看著他動手把顏小熙打死嗎?趕緊有人過來將他攔住,“朱秀才,一個小孩子,口無遮攔的,算了,你當長輩的,能動手打個孩子嗎?”


    顏小熙見有人將他攔住,膽氣更壯,開口道:“你看見沒,這是我關哥,我三叔的兒子,你看看我關哥身上穿的什麽衣裳?再看看你兒子身上穿的什麽?我關哥今年才八歲,就要每天跟在我爺身後下地幹活,掙錢供養你們一家子穿綢裹緞,穿金戴銀!”


    “你一個讀書人,又這麽大歲數了,整天伸手朝丈母娘要錢,你要點臉嗎?憑啥我們老顏家的人要供養你們老朱家的人?我們自己都吃不飽飯呢!我們一家子天天啃菜餅子,你們一家子倒好,拿了我們家的錢,吃香的喝辣的,還穿金戴銀,這是憑啥?”


    朱璟天是個比朱青雲有城府的人,見老顏家眾人全都興致勃勃地一副聽八卦的樣子,趕忙開口笑道:“二妮子,你誤會了,我爹娘何曾找姥姥要過錢?我們家也有地,我們自種自吃的!”


    “我呸!”顏小熙朝他腳邊啐了一口。“你爹是個不要臉的,你也不要臉!你問問你爹你娘,我爹去當兵的時候,官府給的二十兩安家銀子,他們要了多少?我娘嫁進老顏家的時候,是什麽嫁妝?村子裏的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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