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往下看,隻繃著一張臉將下巴放在蘇靈的濡濕的發頂。


    兩人都在水澤之中,身子緊緊貼著隻隔著一層單薄的衣料。


    蘇靈的柔軟,蘇靈的心跳,乃至她身上清甜的氣息一並傳遞了過來。


    劍修的五感本就敏銳,突然受到這樣全方麵的衝擊,謝伏危都有一種踩在雲端一般的飄然。


    懷裏的少女身子顫顫巍巍似春日被風搖曳的花葉。


    謝伏危深吸了一口氣,指尖微動,最後還是抬起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背脊。


    “別哭,我陪著你,我會一直陪著你。”


    這藥浴雖是用做洗髓的,可謝伏危進來所感知到的痛楚不比蘇靈來得輕。


    他神色如常,要不是眉頭緊皺著,可能沒人會看出他的疼痛。


    身體上的疼痛對謝伏危來說並不重要,更痛的他都忍得住。


    隻是一想到懷裏的少女疼痛難忍,還要這麽挨過一個時辰,他心裏便難受得緊。


    可是他不會說什麽安撫的話,隻一下一下輕撫著蘇靈的背,笨拙的一遍一遍重複著“我陪著你”“我在”之類的話。


    最後也不知道蘇靈聽清了多少,意識清明了幾許。


    謝伏危就這麽抱著蘇靈一直柔聲說著話,等到他聽到她呼吸變得綿長,他一頓,這才低頭看去。


    不知什麽時候,蘇靈已經疼暈昏睡了過去。


    麵上沒了痛苦之色,一片恬靜美好。


    等到蘇靈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拂曉,謝伏危一直守在床邊,背脊挺拔如鬆。


    晨光從窗外透了進來,光影之間青年的眉眼明滅晦暗。


    她睫羽微顫,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副畫麵。


    “?!你醒了,身上還疼嗎?要是還疼的話就與我說,我這裏有止疼的丹藥。”


    蘇靈搖了搖頭,在準備支撐著身子坐起來的時候,發現身體雖不疼了,卻很是無力。


    青年見了上前扶住了她,見她疑惑盯著自己的手看後,這才解釋道。


    “你剛洗髓完身體很虛弱,可能得修養幾日才能恢複。”


    提到洗髓,蘇靈的腦海裏隱約想起了昨夜細碎的記憶片段。


    她好像疼得叫著想要越獄出去,甚至還哭了……


    蘇靈身子一僵,整個人都不好了。


    明明是自己說的長痛不如短痛,結果自己竟然哭得那麽慘。


    “昨夜的事……”


    一提到昨晚的事情,謝伏危腦海裏下意識浮現出少女那張蒼白無血色的臉。


    沒有生氣,像是一個玩偶一般。


    他不喜歡這樣的蘇靈。


    “抱歉,是我的錯……是我沒收住力,把你弄得那般疼。”


    謝伏危聲音悶悶的,眉眼懨懨,很是滴落。


    “咳咳,你,你在說什麽虎狼之詞,我,我們就是洗個髓而已,又不是做……算了,你這麽說也沒錯。”


    蘇靈耳根紅了下,抬起手摸了摸後脖頸。


    “我也沒想到洗髓會這麽痛,我平日裏可是很能忍的,也,也很少哭的。”


    “我知道。要是換做旁的人,可能前期都撐不住。”


    謝伏危唇角不自覺勾起了一抹清淺的弧度,清冷的眉眼也柔和了許多。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你這種我家女兒真厲害的欣慰語氣是怎麽回事,你是我爹嗎?”


    蘇靈嘴上雖然這麽吐槽著,可是心下還是挺高興的。


    “但是後期還是好疼,我好像哭了很久,你還安慰了我很久。”


    “這麽大的人了都還哭鼻子,也不知道流鼻涕沒有……真是太丟人了。”


    “不丟人。”


    蘇靈隻是這麽嘟囔吐槽了一句,謝伏危卻當了真。


    他直勾勾注視著蘇靈,一字一頓地這麽說道。


    “而且我說不上來為什麽,我看你哭的時候這裏很難受,可是卻又想繼續看著。”


    “我覺得你哭起來很好看,比不知春的劍光還要好看。”


    “哪有人隨便拿劍和女孩子相比較的。”


    蘇靈聽到這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被謝伏危逗樂了,也不怎麽在意自己哭哭啼啼了一夜的事情了。


    青年見她總算笑了,也跟著笑了。


    而後突然想起了什麽,他斟酌了下語句,緩了一會兒這才開口說道。


    “對了蘇靈,有一件事我忘了與你說。”


    “昨夜你的衣衫在你掙紮著想要出去的時候被我不小心給拉扯壞了,隻得暫時將就你穿我的衣衫了。”


    謝伏危不說蘇靈都還沒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衣衫大了一號,鬆鬆垮垮的,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似的。


    “我還以為什麽事情,原來隻是衣衫扯壞了?!等一下,我記得我是褪了衣衫進去的,那我身上的是誰……”


    “是我給你換上的。”


    少女臉色一陣紅一陣黑的,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發現自己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麽的好。


    她平複了下情緒,當時也就他們兩個人,他給自己換身衣衫什麽的也沒什麽。


    正當她這麽想著的時候,蘇靈覺察到了什麽,神情一頓。


    她怔然地低頭看了下衣領內裏,隱約瞧見了自己淺色的肚.兜。


    “你,你連裏麵那個也幫我穿了?”


    謝伏危喉結滾了下,斂了眉眼,手又不自覺摸上了劍柄。


    “……因為隻有它沒壞,我當時沒多想就給你穿上了。”


    剛才還覺得自己哭哭啼啼了一晚上這件事情很是羞恥,結果沒想到下一秒還有更羞恥的在等著她。


    蘇靈這十六年來從來沒有一次像今日這般丟人,她麵頰和耳根不知是惱的還是羞的,紅得厲害。


    “謝、伏、危!”


    她磨了磨後槽牙,一字一頓這麽喚著謝伏危的名字。


    “你,你別生氣,我我當時切斷了視覺和觸覺,你放心,我什麽都沒看到也沒摸到。”


    見蘇靈生了氣,他也不知道為何這般緊張,身子一僵,連忙開口解釋道。


    “嗬,是嗎?”


    少女這麽冷笑了一聲,抬眸涼涼掃了謝伏危一眼。


    “原來這就是你給我穿反了的理由嗎?”


    “……”


    第二十九章


    好在今日蘇靈提前給掌戒長老請了假, 不然她這時候就得套著謝伏危的衣服去學府。


    不過今日雖然不用去學府,但是她此時還在萬劍峰。


    從萬劍峰裏麵出來的時候還是套著謝伏危的衣服, 也還是不可避免的會被其他弟子看到。


    兩人是劍侶的事情知道的人其實並不多。倒不是刻意隱瞞著,隻是這件事也不是什麽值得肆意炫耀的。


    畢竟萬劍仙宗的劍侶多的數不清,再多了他們一對也沒什麽特殊的。


    要是蘇靈就這麽直接離開回了小南峰倒沒什麽事,也不會引起什麽動靜。


    隻是她手中還有宗主的傳音佛鈴,她得還給他,並與他說一說琳琅的事情。


    琳琅不是萬劍峰的弟子,長時間在萬劍峰待著無非是因為身子弱,要泡靈泉才得以緩解疼痛。


    可明月閣與萬劍峰距離並不遠, 退一步來說就算兩者之間距離不近,要想往返不過是禦禦劍, 乘個靈獸的事情。


    來回也不過一個時辰, 並不如何麻煩。


    如若琳琅與謝伏危隻是普通同門師姐弟還好,蘇靈也不至於找宗主。


    她如今能夠確定自己是喜歡謝伏危的,謝伏危也是對自己有好感的, 隻是他如今還什麽都不懂, 不自知罷了。


    喜歡一個人不是自己能夠控製的, 這蘇靈也知道。因此她從沒有覺得琳琅喜歡謝伏危有什麽不對的, 畢竟那麽一個舉世無雙的人, 不喜歡才奇怪吧。


    可是真正讓她起了想讓琳琅暫時離開,至少是離開萬劍峰的念頭,不是單純的因為有琳琅在她就不能和謝伏危獨處的機會。


    更多的是因為琳琅利用謝伏危什麽都不懂就模糊了男女的界限, 做了許多逾距的事情。


    她與謝伏危一麵說著男女授受不親,要與其他女修保持距離, 一邊又說自己與旁人不同,她是謝伏危可以親近的。


    琳琅知道自己和謝伏危並無可能, 卻還是一直利用他不通情愛這一點刻意曖昧著,維持著這樣超越同門之間的關係。


    她得不到謝伏危,但是至少能成為謝伏危身邊最特殊的存在。


    ――這些蘇靈雖然不喜,細想之下也不是不能夠理解。


    隻是蘇靈不能接受的是,明明當時是琳琅生了貪念想要龍筋換了身上的靈脈,與謝伏危一同修仙,妄圖做他的劍侶。


    這樣哪怕最終道侶不成,可有了劍侶的存在,絕不會有旁的女修會容納自己道侶身邊另一個女修的存在。


    如此一來這基本上就斷了謝伏危的情緣,她自可以長長久久地陪伴在他的身邊,也算實現了一生一世一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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